“荀彧所为，后世自有公论！”

“这公道自在人心！”

他此时抬头凝视着司马德。

声音颤抖的同时，也是迫不及待辩解道：

“在下不为一己私利，但求问心无愧！”

刚开始荀彧语气还有些别扭。

可在说到无愧于心的时候。

其就好像已经完成了自我欺骗一样。

表情显得那么理直气壮。

但司马德却知道这老哥心中动摇了！

所以就在荀彧说完这番话的时候。

屋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

司马德肆意的嘲笑声，顿时让荀彧面上一阵红白交加。

但还没等荀彧质问，却只听这位无礼后生说笑着道：

“好啊！好一个公道自在人心。”

“好一个但求问心无愧。”

“令君不觉此话有些荒谬吗？”

“在晚辈看来，人心即民心！乃天下万民之心！”

“圣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令君既为儒家君子当以民为重。”

“不成想却本末倒置。”

“一心只想着为大汉天子尽忠，对汉室社稷而死节？”

“如此一来岂不可笑？”

“试问天下百姓，后世史官又如何能给您一個公道？”

说到这里，司马德没有再咄咄逼人。

而是选择了给荀彧留有余地。

至于荀彧此时整个人都是懵了。

他此时脑子里想的，不是司马德的灵魂质问。

而是那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儒家至理名言！

而在这句话的衬托下，他荀文若的所作所为。

仿佛就像是一个笑话！

上未能辅佐君王治世，下不能造福黎民百姓。

如此说来，又有何脸面自称君子？

越是这般想，荀彧的心情越是沉重。

连带他整个人的气质也是有些颓废起来。

身板也不复先前那般君子正直如松竹。

而看着垂头丧气的荀文若。

司马德却是语气平静说道：

“当今乱世，诸侯争霸不似逆水行舟。”

“舟船逆流而行，倘若不进尚有退路。”

“无非是落得个随波逐流的下场。”

“而霸业之争，是生死存亡之争。”

“退一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国家安危全军荣辱，全系于曹公一身。”

“令君可知，曹公此时若是退后半步。”

“有多少人会死于非命？”

“就是令君之家族乡友亦是如此！”

“至于那持刃之人，令君您不妨猜猜是哪一位？”

“是那四方诸侯野心勃勃之辈？”

“又或者是一朝掌权之天子？”

而荀彧听到司马德这面色骤然大惊！

随后连忙出声反驳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

“方今天子自幼聪慧，贤良仁德！”

“乃有当年汉宣光武之姿！”

“丞相若是有意还政于天子，大汉必然中兴！”

“圣人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丞相若愿为周公，天子又会痛下杀手？！”

但荀彧这一副紧张的神态，无一不在说明。

他心里已经慌了。

所以才会为天子刘协各种辩解！

他可以忍受司马德对其他展开人身攻击。

但他绝对不能接受司马德对天子诽谤和非议！

而与语气激动的荀彧相反。

司马德却是一脸平静地说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令君既言汉宣，岂不闻霍光旧事乎？”

荀彧是一厢情愿，希望曹操做出让权。

而司马德则是提出了另一个例子。

汉朝另一位有名的权臣霍光。

人家霍光当年也是功勋卓著权倾朝野。

一生兢兢业业，最后还政于宣帝。

霍光生前可谓风光无限，但死后却落得个灭族的下场！

一样的当朝权臣，一样的大汉天子。

此时此刻，何其相似啊？

荀彧顿时也是一时语塞。

“不过令君方才言及，当今天子有汉宣光武之姿........”

说到这，司马德眼中明显闪过一抹讥色。

语气下一刻话锋忽然一转道：

“如今评价，恕在下不敢苟同！”

“昔日宣帝刘询故剑情深。”

“居于帝位而不忘困苦之时所娶之发妻。”

“敢拒霍氏女而定许平君为后。”

“当年光武再造乾坤帝业。”

“未曾效仿高祖皇帝行兔死狗烹之举。”

“云台二十八将皆得以善终。”

“可我们这位天子，啧啧啧.......”

当着荀彧的面，司马德此时摇头嗤笑。

毫不掩饰对当今天子刘协的不屑。

“昔日董卓祸乱朝纲，荼毒天下之时。”

“司徒王允借吕布之手拨乱反正，救天子于贼寇之手。”

“彼时其虽有居功自傲之心，但论其功可谓大焉！”

“可危难当前，天子是如何做的？”

“面对李郭二贼，天子毫无王者气度！”

“如此懦夫，安能中兴汉室？”

“圣人云：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

说到这，司马德的声音低沉了些许。

“咱们这位天子啊。”

“生于妇人之手，长于深宫之中。”

“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

“可怜王子师身为社稷计，死于贼人手。”

“为汉尽忠尸骨无存呐......”

司马德说罢轻轻摇头，发自内心地为王允感到不值。

而荀彧听到这句‘为汉尽忠尸骨无存’。

也是嘴唇发白，面如土色，抖似筛糠！

恍惚间，只觉的自己看到了昔年的王允王子师。

在长安宣平楼上纵身一跃！

又被西凉叛军的胯下战马践踏得尸骨无存！

想到这里，荀彧顿时也是嗓子发干。

张口欲言，却是有气无声。

这个时候，司马德才缓缓问道：

“敢问令君这样的天子。”

“真的能成汉宣光武之功吗？”

“若论帝王胸襟，当年宣帝面对权倾一世的霍光。”

“尚能做到在其死后给予臣子无上殊荣。”

“以帝王之礼厚葬之，将其定为麒麟阁十一功臣之首。”

“而当今天子尚未掌权，就曾发衣带诏。”

“联合刘备董承暗杀臣子！”

“如此行径，岂是人主之所为？”

“若是天子一朝得势，且不论曹氏如何。”

“我为曹家婿，令君亦为曹公亲家。”

“你我两家皆为曹氏姻亲故旧。”

“倘若不幸株连，焉有活命之机？”

听到这，荀彧一时间也是哑口无言。

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

那些功成名后，就便卸磨杀驴的事情还少吗？

要是天子有朝一日真能大权在握。

到那时，难保不会对曹氏赶尽杀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