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寺，只有你会来。”

微宁自觉没趣，转身折返在门槛上坐下。无妄拿了一卷书，也坐在蒲团上安静的读着。

“诶，无妄。”

微宁回头唤他。

“嗯？”

“你识字吗？”

无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抬头望着前面的女孩，目光只带了些怜惜。

“噢。”

微宁捂了捂嘴，歉意一笑。自己脑子真是抽了，他若是不识字这会看什么呢。

“我刚学了一首诗，念给你听。”

微宁一开始就是准备念诗的，一着急错了话。这会挺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

“咳咳，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诶，纵我不往……”

刚念两句便忘了下一句，微宁拍了拍脑袋，恨自己没个好记性，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忘了。

“子宁不嗣音。”

无妄帮她把下一句接上，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诶，你也知道啊，真巧。”

无妄抿唇，放下书本，站了起来。

“那你知道这诗句的意思吗？”

“不知道。”

微宁垂了头，耳后扎成一络的乌发也焉焉的披在背上。

“不过终于一天会明白的，不是吗？”

微宁很快的又直起背，她的性子从来不是容易伤感的。

初一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到了，也是微宁及笄的日子，桃花村里没那么多礼节，娘亲手为她挽了个发髻就算礼成。

晚上吃过晚上，娘交代微宁去村东王媳妇家送鸡蛋。

“诶！”

微宁答应着，拎了一筐鸡蛋就出了门。王媳妇和微宁娘张娘子要好，又是就这两天快生了。

二十几个鸡蛋，在这穷苦地方不算少，也是实打实的攒了一个月。

刚到王媳妇家，王媳妇男人王强吃完饭打牌去了，只剩自家媳妇一人在家。王媳妇想弯腰捡个碗，一不小心踩到水渍摔到地上。

微宁进屋时正好看见王媳妇，捂着肚子要痛，身下还留下一滩血。

王媳妇看见微宁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朝她挥手。

“微宁啊，你快去喊你娘，就说王婶摔倒要生了，快去啊。”

王媳妇扶着腰，像受了很大的痛苦，微宁不敢耽搁，放下鸡蛋就往家跑，快到家门口才敢大声喊。

“娘！娘！王婶摔倒了。”

“咋了咋了？”

张娘子一听哎呦一声，姜正青和邻家也出来了，七嘴八舌的问怎么了。

微宁快哭了，只能拼了命的说。

“王婶摔倒了，还留了好多血。”

众人一听慌了，张娘子连忙指挥起来。

“孩她爹，你去村头把王强叫回来，自家媳妇快生了还只知道打牌。”

“诶。”

爹答应了一声，披上袄就往外走。

“微宁，你去拿点上油灯，娘先去了，你一会再提过来。”

“好！”

张娘子手脚麻利的解开围裙，正好隔壁家娘子也在，拦住张娘子说。

“她婶子，我也去，看看能不能搭上一把手。”

两个女人一拍即合，马不停蹄的往王媳妇家去。

微宁进大门的时候已经在生了，听着里面王媳妇的惨叫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村里不比外头，寒冬腊月没有这么多接生婆，一般有经验的妇女就给接生了。

王强在门前焦急的直踱步又不敢进去，门内是女人们的战场。姜正青站在院子枣树前，看到微宁，摆摆手示意她过去。

微宁走到爹身边，举起手里的煤油灯，她还没忘娘嘱咐过要煤油灯。

姜正青略微一摇头，悄声道。

“不用了，借到了。”

这个孩子生了好久，久到微宁打了一个哈欠，屋内的叫喊声逐渐弱下去。

姜正青心疼闺女，拍拍微宁的肩。

“咱先走吧。”

微宁点点头，她实在撑不住了。姜正青给王强打了个招呼，示意要走，王强只胡乱的点头，心思还都在屋里。

不知道这个孩子生了多久，第二天一早，微宁一睁眼，下了床便向屋外跑去。

微宁的屋子在最里面，屋外的爹娘的房子，她光脚跑过去，正巧见到娘躺在床上躺着。

爹过来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吵醒娘。

张娘子觉浅，还是醒了，微眯着眼休息。

“娘，生了吗？”

微宁紧张兮兮的凑上去，问出了心里思索了一晚上的问题。

“生了，你王婶生了个儿子，你有空去王婶见看小孩也行，别一天天往山上跑。”

往山上跑是指去找无妄，微宁知道但没戳破，只淡淡道了句知道了。

大年初三开始，天气不好出了大太阳，雪化成水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这几天微宁没去找无妄，王媳妇家的小娃娃太勾人了。

微宁一天几趟的往王媳妇家跑，一会帮张娘子送趟香油，一会又送趟红糖给王媳妇。

刚安稳了没一会，微宁又凑到张娘子身边。

“娘，还送点什么吗？”

张娘子揉面的手停下来，沾着面粉用劲指了下微宁的头。

“送送送，这孩子，一会把家底都掏没了就老实了。”

说罢，作势就要把擀面的棒槌打自家闺女，微宁轻巧一躲，跑远了。撞了从外面回来的爹满怀。

姜正青拿着一捆葱，那是从外面地窖里拿出来的，张娘子要做花卷，自然少不了葱。

姜正青稳住自家闺女，张娘子还在堂屋里喋喋不休。

“这丫头，一天天使不完的劲，早点找个婆家就老实了。”

“我才不要找婆家。”

微宁立即反驳道，张娘子刀子嘴豆腐心，以往微宁听了也就哈哈略过去，唯有找婆家的事不行。

她才不要找婆家，到了婆家一切就得听人家的，多没意思。

“诶，你这丫头。”

张娘子见女儿忤逆自己，也是有些惊讶。

最后还是姜正青给微宁解了围。

“微宁呐，明天王家湾有大集，你去不去？”

“去！”

微宁咧嘴一笑，一蹦三尺高，有这好事怎么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