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

一道流星划过夜幕。

王三的麻烦顺利解决，压在长生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落地。

这一刻，念头通达无碍！

他全力施展轻功，在山道上欢快地奔跑着。

野人峰上今夜格外安静，师父、阿花、大白，还有沙雕都已经入睡。

长生却是睡意全无。

他径自来到后山，手中青魔剑离鞘而出。

这刻，千秋剑诀如流水倾泻而出，剑光、月光完美交融。

长生沉浸其中，剑招越使越快。

就在这时，一道清风忽从脑后吹来。

长生心中一悸。

脑子还在思考破解之法，手腕已经快速将剑转到身后。

这招“苏秦背剑”，使得圆润丝滑。

只听当的一声，正好挡住了偷袭的剑招。

等他转过身时，木剑却已不见踪迹。

下一刻，无数剑气自半空落下。

长生大惊。

这招是千秋剑诀中的十大杀招之一，名为“落星如雨”。

虽是一招，实是数百剑融合而成，每一剑都是必杀之剑。

可以说十丈之内，尽为剑雨覆盖。

在他看来，这招已不是人力所能抗拒。

这刻，他只能在心底无声呐喊，“前辈，超纲了！”

可他心中更清楚，独孤求败教剑时，绝不会放水，这意味着倘若自己接不下这招，多半非死即残。

同时，他教剑时，也不会无的放矢。

莫非他笃定我能破去这招？

此时，长生早已进入空灵之境，大脑疯狂运转。

极限压力下，他的意识似乎抽离出身体，正以旁观者身份看着面前一切。

这世界似乎静止！

独孤人在半空，手上木剑以残影呈现。

这正说明现实世界中的木剑，正以高速在运动。

而面对漫天剑雨的“自己”，似乎慌得一匹。

“他”凝神观察了一会儿剑雨的分布，突然瞳孔一缩，似乎悟到什么。

下一秒，意识回到身体。

长生毅然拔地而起，义无反顾冲向剑雨。

不过，并非直线上冲。

他身体就如一只凤凰，缓缓盘旋上升。

手中宝剑以一种奇异的弧线，不断刺出，在空中卷起阵阵气流。

待他快到顶峰时，身体与剑骤然合一，旋转速度亦到极致。

人剑合一形成的螺旋气流，竟成风眼，搅动方圆几丈内空气随之而动。

上方，是独孤的剑雨。

下方，是长生搅动的风暴。

终于，疾风遇着骤雨。

雨势虽强，但既已落下，便注定要受风势影响。

风势无法阻止剑雨落下，却能改变雨的轨迹和落点。

一阵叮叮当当的密集响声后，雨停、风歇。

独孤已落到旁边，一副气定神闲。

长生仍是举剑伫立，但神色却疲惫之极。

短短数息功夫，他已连使“凤舞九天”、“风卷残云”、“剑震九州”三大剑招。

这三招都属千秋剑诀中的绝招，他本就刚刚学会，何况每一招都是繁复无比。

连使三招的结果，便是他此时无论真气或是精神，都透支到极点。

好在，终究是破了这招“落星如雨”，虽然独孤并未使尽全力。

“不管如何，练剑三个月，便能破掉这招，你的武学天赋，实为老夫平生仅见。”

独孤出声赞道。

随即话锋一转。

“可惜，你的剑，是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却不是剑客之剑。”

长生神色一凛。

“庄子三剑”的典故，长生也曾读过。

这故事说的是，赵文王因为沉溺斗剑而怠慢国事，以致国家衰弱。赵国太子请庄子劝谏。

庄子没有直接劝说，而是给赵文王讲了“三把剑”，即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

“天子之剑，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所谓天子之剑、诸侯之剑，讲的是为君、治国之道。而庶人之剑，讲的是普通人的争强好胜。

切换到眼下场景，独孤的意思，大概是说自己过于沉溺阴谋之术，而忽略了武道本心。

明白独孤之意，长生倏然汗下，当即叉手请教。

独孤亦不多说，身形一闪，人已到空中。

下刻便是漫天剑雨倾泄而下。

长生只想骂娘，又又是这招“落星如雨”。

可他此刻，再也无力使出“凤舞九天”、“风卷残云”、“剑震九州”三个连招。

他想故技重施，通过空灵之境，暂时抽离意识，从而找到新的办法。

可脑中却是一阵巨痛。

这是心神之力透支的现象！

眼看独孤的剑雨，就要将他绞成肉泥。

电光火石间，长生凭着本能，运起最后一丝真气，起身冲向剑雨最盛处。

最盛，便是剑势最强。

老黄曾说过，阴极必阳，阳极必阴，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同理可证，剑势最强之处，或许便是对手弱点所在。

正如一个人打架，总会重点护住眼睛、咽喉等脆弱之处。

而独孤这招最强之处，正要剑雨的中心。

而这处中心，正是独孤手臂所在。

长生这剑干脆放弃所有防御，直刺中心，便约等于同归于尽。

下一刻，漫天剑雨消失干净。

长生自然啥都没刺着。

独孤仍好端端站在一旁。

莫非方才一切全是幻觉？

可身体的疲乏是真的。

独孤冷冷笑道：“有进步，但，还不够！”

说罢，木剑一转，直直朝着长生刺来。

这一剑角度平平，速度也不快，可长生却有一种感觉，无论自己如何招架，始终逃不脱这一剑的攻击。

果然，任他使出十八般变化，跳、跃、逃、躲.......

剑尖始终悬在眉心一寸处。

“如影随形”，不愧为千秋剑诀十大杀招之一。

“前辈......能否......让我回个血？”

回答他的，是剑尖更进了半寸。

长生一怒之下，再次放弃抵抗，直接还以“如影随形”。

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能让你活！

等他长剑刺出，独孤的木剑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他却耗尽所有气力，只能一屁股坐到地上，顷刻间汗出如浆，浸湿衣袍。

“一刻钟！”

独孤吐出三个字，便消失在夜色中。

长生大喜，当即盘腿坐好，平稳呼吸，以九阴心法，缓缓调整内息。

这一番入静，便全然忘了时间。

直到独孤来到场边，叹了一句：“九阴心法，当真独步天下！”

他才猛然惊醒。

是的，充电一刻钟，续航一整天。

九阴心法，就是如此神奇！

方才一刻钟的调息，长生感觉至少恢复了六成真气。

若不是与独孤交手时，毫无保留的输出，他完全可以边打边回血。

“再接一剑！”

大喝中，独孤右脚随意一踢，一柄木剑便呼啸而出。

长生这才发现，老头身旁不知何时放了上百把木剑。

那都是他平日削来打发时间的。

说时迟那时快，木剑一眨眼就刺到他胸前。

这一剑并无招式，就是取个快、准、狠。

长生想也不想，拔剑便挡，却震得手臂发麻。

不等他撤剑，又有两柄木剑呼啸而至，分刺胸、腹两处。

当当两声，他挡下这两剑，转眼又是三柄木剑，以更快的速度刺来。

挡下三柄，又射来四柄......

等到十柄木剑齐至，而且分射全身大穴，他终于有些慌了。

好不容易，手忙脚乱挡下这轮，下次又是十把齐刺，而且速度更快、角度更刁、力量更大.......

独孤忽然一声暴喝：“蠢货，何为剑？”

这还要你教吗？

我手中拿的就是剑！

长生心中暗暗吐槽一句。

但他更清楚，这绝不是独孤要的答案。

“如果我的剑马上要割下你的脑袋，你还有功夫去算计吗？”

“真正的剑客，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都敢于拔剑......”

“既然拔剑，就将生死，交予你手中之剑......”

“未虑胜先虑败、机关算尽的人，那不是剑客......”

一声声振聋发聩地嘶喊，在耳边响起。

长生犹如醍醐灌顶，突然悟了。

他索性闭上双眼，只凭感知，不停挥剑、劈砍。

片刻之后，等他再睁开眼时，数十柄木剑已经变成碎木，散落地上。

原来以他的能力，早就能够做到。

可他出剑之际，总是充满顾虑和犹疑，还有各种权衡。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独孤的意思，真正的剑客，就是不惧胜负、无畏生死。

心之所恨，剑之所指！

就算对手是老天，也要刺出一个窟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