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老族长就像一棵快枯死的树。
“印第安的文明就像一条长河,就算是冬天水枯了,明年春天也依然还会流淌。只要火种依然保留着,那么火焰就永远不会熄灭。”肖恩像哲人一般宽慰着这个失意的老人。
“在我的国家,有超过三千年的历史,有记载被野蛮人入侵而导致主体民族被屠杀被驱离的就有五次,我们中原汉族被几乎屠尽,但依然屹立不倒。中华这个名号延续了数千年。
族长,请不要哭泣,只要你们的族人不忘记自己的传统,血脉一代代传承下来,普韦布洛人就永远不会灭绝。”
老族长只能回以一個苦涩的笑容,是啊,道理谁都明白,但种族的存续、文明的传承是多么宏大的历史篇章,这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族长能承担起的。
“哦,差点忘了。”老族长拿出一个盘子,上面呈着一个面包和一碟盐,“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朋友。”
在印第安人的传统里,只有主人招待了面包和盐才能被允许进入房门,也包括一切邪祟和恶灵。
在肖恩把带来的礼物统统带进族长的屋子后,他们问了老族长最关心的问题。
“很抱歉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老族长沉思了三秒说道:“让你们失望了,普韦布洛人相当守规矩,我们可以自给自足时就很少出门,也从未与什么杀人犯之流混在一起。”
肖恩和罗宾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可以把礼物退还给你们,抱歉了。”老族长眼睛望着那些衣服和器具满是不舍,“如果有这些衣服,族中的小孩子就不会太过挨冻,有了这些农具,老人就能少饿死一些......”
“好吧好吧,族长先生,没必要摆出那副可怜的样子,我们都知道普韦布洛人不是穷光蛋。礼物就是送你们的,而这次问询不代表联邦,只是私人事件,我们不会向外吐露任何一句话,事后也没人会找你们的麻烦。”
“嗯......不过话又说回来,普韦布洛人一直就是亚美利加人的好朋友,我们也有义务去监督那些不守规矩的家伙。我见过一次你说的那个年轻人,是在阿帕奇人的宴会上,十天前,他们又偷偷溜出保留地去狩猎,抓到了几只盘羊。有几个白人和他们是一伙的,他们又喝了个大醉。”
很显然,老族长不是不知道,只是怕连累到族人罢了,而且他人越老,道德底线就越灵活。
“他们不是讨厌白人吗?”肖恩是听塔林说过这么一句的。
“谁不讨厌白人?但终究是要讨生活罢了。”
问出一个答案也算是来有所得,罗宾打算再去阿帕奇人的营地看看。他又看向老族长,老族长不用他说话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你刚才说过的,你们不向外吐露任何一句话,事后也没人找我的麻烦。”
“看在补给品的份上!”罗宾叫出声来,“我给你送来不少的东西了,这些东西的价值要远高于你提供的线索。至少你要跟我们走一趟,把我们引荐给阿帕奇人,他们最恨的亚美利加人莫过于德克萨斯骑警了!”
“但这是另外的价钱!”老族长怒目圆睁,狡黠与理直气壮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得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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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帕奇人的地盘与普韦布洛人迥然相异,他们住在山地中央,那里没有成片的玉米地,只有树在各个帐篷外的各种肉类和鞣制的待风干的皮革,他们用粗长树干与野牛皮搭建圆锥形帐篷,他们叫它“梯皮”。
阿帕奇人喜欢穿鹿皮和牛皮制成的短褂和皮裙,他们用植物颜料、珠子和羽毛来装饰皮衣。相传他们还喜欢佩戴着由绿松石、贝壳等材料制成的串珠来装饰自己。
不过肖恩没有看到这些鲜艳的色彩,在保留地里的阿帕奇人都只穿素色的皮质衣物,女人们也素面朝天,最多用几颗玻璃珠来做做装饰。
老族长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引路,肖恩和罗宾跟在后面,一路上无论是普韦布洛人还是阿帕奇人都会停下脚步跟老族长打招呼,看来他在整个保留地中都有崇高的地位。
“我要比阿帕奇的酋长招亚美利加人喜欢,他总是不愿意承认失败,总想着再回到亚利桑那州的老家,于是他心中总是有一股气,让他无法安静下来,甚至连他的族民都开始害怕他。”老族长向他俩解释道。
“他们之前都是部落的勇士,他们以一当十,悍不畏死,但如今,一切都变了。他们像动物一样被圈禁在笼子里,不许骑马,不许围猎野牛,不许离开这里,甚至不许再信仰野牛神。
他们不会种地,也不屑种地,他们只能终日酗酒,在偶尔的酒醒时刻坐在帐篷前面发呆。”
肖恩感觉老族长在讲魔兽世界里的兽人。
阿帕奇的酋长帐篷很好找,在山地中央,搭建的帐篷最大,用的野牛皮最多的就是酋长的家。这些野牛皮都是他往年狩猎的战果。
如今他老了,头发灰白,肌肉流失,连鹿皮袍子都撑不起来。
“灰脚酋长,有两个朋友有求于你,看在同踩一片土地的份上,请你务必帮忙。”老族长给阿帕奇的酋长行了个礼,肖恩赶紧把带过来的礼物打开,里面是二十把锋利的剥皮小刀。
不是罗宾不想带点长的,只是再长一些在保留地管理处就被扣下了。
“我是灰脚,感谢万灵的馈赠。欢迎贵客登门。”灰脚酋长想站起来给老族长回礼,但是用手撑了几次都又坐回到椅子上,他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只好把脾气发泄在手边的酒瓶上,他猛地将酒瓶一蹲,棕色的酒液从里面撒了出来。
肖恩注意到他的左腿裤管空荡荡的,这也是个残疾的酋长。
“我只是个没有用的残废罢了,还有什么忙能帮的上呢?”灰脚酋长看肖恩盯着他的左腿,不自然地将右腿移了移,将残缺的裤管挡住。
“我们在追捕一个杀人犯,他杀死了一名正直的工程师,还掳走了那位工程师的妻子。我们的线人说最后一次见到他就在阿帕奇的地盘。”罗宾打开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那个服务生的样子。
“那你就找找看吧,白人。”灰脚酋长一脸无所谓,“这里每天都会有人进来,挖金子的,偷猎的,甚至是走私的。而每天也会有人从这里离开。人多得像树洞里的蚂蚁,让人数都数不过来。”
罗宾的眼睛微微眯起:“但是我听说,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是你的宴会厅。”
呼,平地刮起一阵凉风,肖恩身上一阵汗毛竖起,一股透体的凉意从头顶灌到了脚上。却见老朽的灰脚酋长稳稳地站在了椅子前面,他只有一条右腿依然站着笔直,手中已经握起一把飞斧,肌肉在鹿皮衣下显现,灰白色的头发根根张起,就像一头灰熊重新焕发生机。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老族长,但话却对着罗宾说道:“我再说一遍,我这里每天都会有人来,有人走,你大可以自己去找,来自德克萨斯的民兵!”
十几个听着声音的壮汉从周围的帐篷里钻了出来,他们身上脸上用红色油彩画着战纹,眼中的仇恨和杀戮不加遮掩地射到肖恩和罗宾的身上。
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