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秋播过后,肖恩竟然变得无所事事起来,放牛当然也是比较辛苦的活计,但是跟卡时间一样四下里人人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的秋播相比,就什么都不算了。
两周前的那场雨过后,天气就越来越冷了,来自北冰洋的寒风顺流而下,一举荡平了无险可依的西部大平原,肖恩也感到天气越来越冷。
肖恩买回来的那两只小狗子经过一个月的生长之后,看起来像两个不会飞行的气球,每天哼哼唧唧除了吃就是睡,还超级爱找肖恩,充当肖恩的跟屁虫。
满月之后它们也喜欢出屋子走一走,步履蹒跚还想欺负一下和他们一起过来的鸡群,一個月的菜狗也是能欺负一下一个月的菜鸡的,于是小鸡们叽喳叫着一哄而散,而两个小家伙还想趁势而起时就会被肖恩轻轻一脚踢开。
它们肉滚滚的身体也不在乎摔跤之类的打击,它们更高兴的是闻到了肖恩的味道,于是又哼哼唧唧追咬肖恩的裤腿。
肖恩可没空搭理这俩小家伙,他每天都要去秋播的那块地看看是否有新芽长出,但是每次去看,都是黑黝黝光秃秃散发着味道的土地,他又叹了口气,去看蓝尼放牛了。
来到肖恩的农场之后,蓝尼的成长非常快速,在塔林的帮助之下,他的套索和绳节打的非常出色,而骑马的水准也越来越高。
最近蓝尼在放完牛之后都会去山上练习转轮手枪,给肖恩带了不少猎物。
虽然都是些兔子、野鸡之类的玩意,但晚餐也是有不少肉食。肖恩受不了放血没放干净的肉的味道,倒是蓝尼和塔林非常喜欢,他们说是肉的原汁原味。
这也是那两只狗子以吹气球的速度飞速长胖的原因。
时间一天天过去,科罗拉多的天气越来越冷,肖恩对牧场能长出牧草的期望也越来越低。
所以说紫花苜蓿在播种下14到20天之后才会出苗,在秋播期时间更是会适当延长,但是,科罗拉多的这个秋天还是太冷了。
肖恩打了个寒颤,口中呼出一团白气,这说明气温已经到10℃以下了。
肖恩已经盘算着什么时候去卡农城拜会一下老罗宾,找几个合适的悬赏赚赚冬天的草料钱。
在火拳酒吧里,肖恩在十月底播种的消息慢慢传开,大家都在等着他全军覆没的笑话,肖恩的新名号在悄悄传播着——“蠢驴”。
“听说了吗?那个华佬不知道被谁说动了,在秋天买了一群牛。”
“买牛多正常,秋天买了牛养到春天正好卖掉,省时省力。”
“但是他居然在牧场里种草!”
“啊?”
“我亲眼见到他带着一匹夏尔马在耕地!”
“等等......他为什么要在冬天种草?还有,为什么需要种草?”
一个华人在小镇里出了风头,最看不惯的当然是平日里歧视着华人的牛仔们。碍于肖恩强大的武力,他们就算是喝多了也不敢胡说。
但是今天他们敢开口了,深秋播种这件事情给了他们很好的借口,这就意味着哪怕华人蛮力十足,也不过是一头蠢驴罢了。
“要不要来上一杯,蠢驴先生?”本森嘻嘻哈哈地给他上了一杯酒,“听说上次你对我店里的酒不太满意,今天就给你上个劲大的。”
肖恩不耐烦地挥挥手:“就等着吧,让我知道是谁传的谣言,我就.......”
“你就做什么?”
“我就跟他对瓶吹一瓶威士忌,谁吐谁孙子!喝不完是真孙子!”肖恩将两只拳头捏的嘎吱作响。
“你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虽然你很卖力了,但很多事情都不是卖力就能办到的。要相信科学。”本森拍拍肖恩的胳膊以示安慰,“这几年科罗拉多的天气很有些不对劲,有时候秋天就热得要死,仿佛夏天又延续了两三个月,但有些时候秋天又冷得要命,好像一阵雨之后就进了冬天。”
肖恩还是有些嘴硬道:“这不是还没下雪吗?秋天的苜蓿草长得慢,大家都懂的。”
“好吧好吧,肖恩,骗骗老本森也没什么的,别把自己也骗到了就行。老眼昏花的本森被你骗一下是真无所谓的,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但希望你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擦一下眼角,别让眼泪掉在吧台前面。”
“哎,你他妈的!”
正和老本森打闹间,一个高个子农夫走进了酒馆,他浑身哆嗦着,径直来吧台要酒喝,很幸运的他排在肖恩后面,免费得到了一杯威士忌。
他颇为礼貌地跟馈赠者肖恩打了个招呼,自来熟地开了口:“今天天气可真冷,外面简直要冻死人了!还好地里的庄稼已经收进谷仓,这时候要是还有庄稼没收的话,才是糟了大罪了,颗粒无收啊,真是颗粒无收。”
噗......老本森的脸憋得通红,连肥胖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以对抗突如而来的笑意,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肖恩感觉自己受了一万点伤害。他匆匆喝光了杯中的残酒,与本森打了声招呼,在不明所以的农夫的目光中,比白尾鹿更快的速度窜出了酒吧大门。
大门外面果然寒风四起,寒风吹到脸上和手指头上,一会就冻得有些发痒,那个农夫果然没有骗人,这鬼天气确实唬人。
肖恩更加难过了,他已经没了喝酒的快乐,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肖恩只是觉得后面酒馆里人声吵闹。
现在的他只想回到牧场,扒开一块土,看看那该死的苜蓿苗是不是早就烂在了土里。
肖恩已经顾不得体恤灰姑娘的体力,马刺频繁轻磕它的腹部,刺激它不停往家的方向狂奔。
一阵刺骨寒风吹来,带起乱七八糟的荒草,让他不由地缩进在自己的夹克里,可惜的就是夹克不够暖和。
天空十分低沉,乌云密布,肖恩感觉天空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黄色,周围寂静无声,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天地吸走,感觉随时就会下起雪来。
路上飘散的树叶如同幽灵一般,在风中央旋而飞舞,让人心生一种深深的落寞和孤寂。
肖恩似乎偶有所感,他加快速度赶回牧场。
果然,在路上就下起雪来。一颗又一颗的雪霰如砂砾般敲打在肖恩的头上,脸上。天地万物一时失却了所有的声音,就只剩下雪粒敲打在枯草上的声音。
不多时,一片又一片的雪花静静的飘落下来,它们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像是上天洒下的碎钻,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在肖恩的快马加鞭之下,赶回牧场只用了半个小时,只是这半个小时,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白色的雪被。肖恩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了那片秋播田。
一切都太迟了......肖恩望着在前方洋洋洒洒飘落的雪花怔怔地发着楞。雪下起来,地表温度就更低了,他的苜蓿应该全部冻死在地下了吧?
今年的冬日养牛计划好像才刚刚开始就失败了呢。
肖恩趴在地上,回想着自己的辛苦劳作,果然如一位故人所言,失败总是贯穿人生始终啊。
怎么回事?运气不好。
这个时候,肖恩也只能用这四个轻飘飘的字来安慰自己了。
累了,毁灭吧,把牛群卖了,回回血吧,连个牧草都种不出来,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打手,当个赏金猎人好了。
肖恩脑子有些混乱,他既像是失望,又像是解脱一般的掏出烟斗,用火柴点燃闷闷抽了起来。
还在燃烧着的火柴划着圈儿奔向了他所在的土地,肖恩好像瞥见一片绿绿的东西。
肖恩警觉地停下放在自己嘴边的烟斗,颤抖着的双手摸索着口袋中的火柴。“好像看到了什么神迹一般......”
待肖恩终于颤颤巍巍将火柴盒掏出,又一次擦着一根,回想着刚才自己丢火柴的方向和力道,猛地擦着了火柴,火柴头剧烈升温、起火、燃烧,又将那片秋播地照亮了一小片。
这次不会看错,微弱的火光触及之处,一棵又一颗的绿色嫩芽争先恐后地破出地面,在雪被上织出一块绿色的毛毯。
这是怎么做到的,在寒冷下雪的时机,苜蓿草还真的活了下来?
我擦,奇迹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