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这里，可容不得你冲动，先生。”红毛猩猩毫不慌张，他的手一直在口袋里揣着，任由肖恩将他拎起来，衣服向上被拽起时，一个黑洞洞的枪管从口袋中露了出来，

说话之间，几个持枪的守卫就已经冲了进来，将肖恩团团围住。

“我当然要用鸦片，要不然怎么会让他们乖乖待在屠宰场里不出来呢？鸦片挺好用的，提神，醒脑，还能让工人不闹事。

也只是因为你和我一样是個文明人，我才和你说这些，知道么先生？乖乖办事，我就当无事发生。要知道你的身份，你已经和这些烂在泥地里的人是两个人种了。”

红毛猩猩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甚至看都不看肖恩一眼，他对种族有着近乎变态的追求，在他看来，有色人种就应该被踩在泥地里做苦工，做奴隶。他看中的是肖恩的身份，而非肤色，肖恩的各种举动让他恶心。

“鉴于你的举动，我暂时要需要让周在我这里多住几天，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他挥挥手，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只是让肖恩赶紧离开。

在两个守卫看着走出屠宰场的大门，一阵风吹来，将肖恩稍稍吹醒了一些。

因为是艾梅朋友的关系，农夫联盟的办事人员包括特里都对肖恩特别客气，这种客气甚至将他的肤色差异都掩盖了过去，因此面对需要他调节关系的屠宰场老板，他都下意识地将那个人当做可以平等对待甚至可以指责的人。

奈何事情本不是这样，这里是十九世纪，“文明”的伪装之下的，是残忍又野蛮的资本。

要清醒一些了，但有些人不值得被叫醒，它们只配永远沉睡。

第二天上午，肖恩到艾梅的办公室跟他辞别：“感谢你的招待，我想是时候回去了。”

下午，肖恩买了回卡农城的车票：“两张，谢谢。”

之后，他去了一条颇为热闹的酒吧街，出来的时候，把自己喝了个烂醉，手里却提着一个木箱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生命之水”。

醉醺醺的肖恩闯进了一家杂货店，把那里所有的火柴都买了个遍。

再之后，他收拾好行李，把两支猎枪揣在了身上。那把韦伯利双动转轮手枪插在了腋下，他将自己心爱的夹克塞进了皮箱，选择了一件才买不久的宽大的粗呢羊毛大衣穿在身上。

晚上九点，肖恩拎着皮箱走出了农夫联盟的丹佛分部，叫了一辆马车又回到了屠宰场。一路上他没有说话，只有皮箱在马车的晃动中不停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先生，你的酒好像洒出来了一些。”

“我会多付5美分的小费感谢你帮我洗洗车。”

四十分钟之后，马车停在了目的地，肖恩如约多给了马车夫5美分的小费，在马车夫满口好运的祝福中，肖恩来到了屠宰场的门口。

“咚咚咚”，肖恩轻轻敲了敲大门。

“谁在外面？”门内传来守卫警惕的声音，肖恩拿眼睛瞟了瞟屠宰场的高墙，在楼顶和墙上探出几只枪管。

看来那头红毛大猩猩也不是完全没有警觉，他加强了屠宰场的守卫，这一周守卫们没有假期，只有两班倒，手不离枪，甚至连睡觉都只能睡在屠宰场的员工宿舍内。

“是我，肖恩·李，昨天晚上来过的那个华人。”

听到肖恩自报家门，大门后面细细索索地响起了一阵轻声的谈论，一分钟之后，大门缓缓开了一条缝，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你的配枪，先生。”

“你要搞清楚我是谁！我今天是来干嘛的！我是你们老板的客人，来谈一件关乎他之后几十年命运的大事！而你们，却要把我拒之门外！”肖恩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大声呵斥起来。

门后一声轻笑，之后被掩盖在更大的叫喊声了：“我说，你的配枪！”

“我不和你争辩，叫你们老板过来！”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华佬，你，的，配，枪！我只要枪，没有配枪你今天就是进不了这道门！”

“好吧好吧，固执的鬼佬，你该去看看脑子了，只会重复人话的鹦鹉！”肖恩认命地将皮箱放到地上，把右手塞到腰间，那里是配枪的常驻位置，只要轻轻一捞，武器就会出现在他的手上。

而这个时候也往往是最危险的时候，枪术大师能够在拔枪的一瞬间发射六颗子弹，而且颗颗都能击中目标，因此无论是门后的守卫还是墙上的都陷入了内心的纠结，既怕肖恩在拔枪的瞬间把他们干掉，又怕肖恩把枪拿稳之后再出什么差错。

“先生，你可拿好了！”就在肖恩右手摸到枪套的一瞬，他的声音猛地大了起来，如同一声雷霆炸裂。比他声音更大的是门的震颤，肖恩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在门上，大门被猛地关上又弹开。比大门震颤声音更大的是门后守卫的惨叫，他用嗓音混合着丹田气发出堪比男高音的惨叫，他留在门外打算收枪的胳膊被挤成一个不自然的形状，很显然已经粉碎性骨折。

肖恩右手没有动作，左手却隐秘地掏出口袋中的韦伯利双动转轮手枪，拧身朝着墙上探出来的枪管位置一通乱射。这里的墙壁是用砖石砌成，但为了加高，还想省钱，又不想惹人注意，屠宰场的老板别出心裁地用厚木板垫高了一层。

但木板的防御性能可比不上砖石，穿墙而过的子弹在后面乱钻，已经没有哪个敢探出头来攻击肖恩的了。

将高处的守卫打退，肖恩右手娴熟地掏出塞在枪套里的短管猎枪，枪管直接捅在大门的接缝处直接开了两枪。12号鹿弹轻易将门板打碎，同时碎裂的还有在门后顶着大门的倒霉守卫。

肖恩感觉门后的阻力小了不少，又拧身一脚踹向大门，大门应声而开。连带着将躺在地上哼哼的守卫一起划拉到一边去了。

一死一伤，肖恩的喷子依然威风不减当年。

大门轰然大开之后就是一片枪林弹雨朝着大门扫来，肖恩并不急于扩大战果，他躲在门外的墙后面，打开了歪在一旁的皮箱。

皮箱里已经不是肖恩随身带着的衣物和物品，而是一瓶又一瓶的高度伏特加。

每瓶伏特加里掺杂着白糖、煤油和红磷，这些东西让生命之水都变得不再纯洁，粘稠的仿佛被融化的鼻涕虫。

而瓶口则用布条和软木塞塞得紧紧的，丝毫没有泄露的可能，肖恩掏出火柴将浸着酒水的布条点燃，不用一秒钟，幽蓝的火光就将瓶口烧的透亮。

肖恩靠在墙边，等待着对方弹雨变得稀疏，一旦给他这个机会，他就会给对方一个大礼。

枪声渐弱，一个火团从门口被丢了出来，起初只是一个小小的火团，它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在空中变成了一条细细的火线，之后碰撞在墙壁上，就轰然炸裂成一个比洗衣盆还要大的火球。

更令人恐怖的是，这玩意不止是炸裂那一下，而且它粘稠的状态会让它附在建筑物上燃烧，很快院子里的木制房屋就被烧出来一个大洞，更多的火焰从大洞里探出头来，舔舐着美味的木头，将木头化作新的火焰。

“莫洛托夫向你们问好，他要请你们尝尝他精心调制出来的美味鸡尾酒！”肖恩大叫着又丢出两个酒瓶。

他昨天晚上过来的时候已经将大门后面的情况看了个七七八八，哪里会藏人，哪里机器多，哪里是对方防守的重点，肖恩都一一记在了心上。在今天晚上，这些记忆就在肖恩的突袭中派上了用场。

四五个莫洛托夫鸡尾酒掺杂着三个调配好的烟雾弹让火光和烟雾很快笼罩在南普拉特河的岸边，火烧出来的烟雾和令人惊叹的化学魔法相互作用，在场的守卫们已经找不到肖恩的位置了，甚至他们都快找不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了！

“水！更多的水！”守卫和白人工人在仓皇着寻找能用上的水。铁桶、木盆甚至饮马用的勺子都成了救火用的容器，为了冲洗牲畜的血水方便，屠宰场的选址就在河岸边上，平日里想着河里到处是水，只要跑两三分钟就能将水打到屠宰场来，他们可没有存水的想法。

因此当火灾来临的时候，反而有些慌乱地发现屠宰场里竟然无水可用！此时他们就更注意不到肖恩的去向了。

肖恩给右边的猎枪换好子弹，从容的走进火海当中。

屠宰场的大院子里分成四个区域，靠大门的是东边的警备区，守卫的宿舍和枪械就在这个地方，它的二楼楼顶是个平台，倚着楼顶就是那片被加高的木墙，平日里有三五个守卫就站在二楼的平台上居高临下监视着屠宰场的一举一动。

屠宰场的厂区呈L型靠在北边的墙上，这里是最核心的位置，平时的屠宰和处理内脏就在厂区中进行，这里空间最大，机器最多，工人也最多。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依然有工人在加班加点地处理着肉食。

工人的休息区靠在西南角上，这是一座木制小楼，里面的环境堪比大航海时代海盗们的水手舱。狭小，拥挤，潮湿再夹杂着屎尿的臭味，这就是有色人种们住宿的地方，但就是这样的地方，屠宰场的老板还能挤出空间给他们修了一座专供抽鸦片的“休息室”。

晚上十点远远不是劳工们下班的时间，那些没有身份的黑劳工要干到晚上三点之后才能睡觉。因此现在这个时间，他们还在厂区干着活。肖恩怀疑在昨天的造访之后，他们干活的房间都要上锁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肖恩带足了子弹，今晚上就是要让这里血流成河。

肖恩又给警备区的二楼扔了最后一个燃烧瓶，就没去管守卫们了，火和烟阻隔了他与守卫们的视野，现在就算他做什么都没人能看的到他。

厂区的大门是朝南开着的，那里还被守卫们控制着，面向大门的墙面已经被肖恩的燃烧瓶烧出了火墙的效果，肖恩溜到了北面找了个窗户翻了进去，刚刚落地就看见被丢在地上的挂着神秘笑容的羊头，半张的羊眼里泛着诡异的光。

偌大的外厂房里已经空无一人，油灯也被尽数拿走，只剩下几盏吊灯离地面太高没人能够到，还发着光。身份正常的白人劳工早就跑出去救火了，只剩下被分割成不同部位的牲畜在钩子上静静地挂着，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一种寂静岭的恐怖感。

肖恩壮着胆子往里区而去，昨天肖恩已经走过一次了，顺着哗哗的流水就能到达，果然如肖恩所愿，这里已经上了锁，门里面发出咚咚的撞击声，就好像一个怪物要破门而出了。

里面当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活生生的人，黑劳工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听到外面在大声喊着着火了之类的话，他们还没有接到工头的命令就依然守在里面，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们内心的不安就越来越强烈。

终于有人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恐慌，打算夺路而逃时，他们发现门被反锁了。这下让他们更不安了，如果再不逃走，火焰肯定会将他们统统烧死在这个小房子里，这样的死法还不如逃跑的时候被守卫们一枪打死，于是他们找来了凳子和木桶使劲撞击着门，企图能将门撞开一条容他们逃出生天的口子。

肖恩掏出猎枪将12号鹿弹退下，又上了两颗独头弹，瞄准门上的锁开了一枪，门轰然打开，门内的劳工们激动地往前冲了两步，又迟疑着停了下来。长期的关押生活让他们对外面的世界异常恐慌，他们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如果你们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跑吧！朝着北面的窗户翻出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往自由的大门跑吧！”肖恩朝那些迷茫的人大喊着。

他冲着人群扫了几眼，却没有看到周明的身影，又探头进臭味熏天的房间里看了看，依然没有，他的心往下一沉，看来还有一场大战。

两个印第安人看了看北面的窗户，却没有逃走，反而取来了钩肉的钩子和锁链充当武器跟在肖恩后面，用几个单词告诉了肖恩他们的打算：“逃走，耻辱，我们，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