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月中旬的时候,肖恩的新宅终于完成了外墙的合围,房子整个房子看起来比原来膨大了一圈。虽然肖恩心心念念的檐廊变窄了将近一米,但房子好像更加气派了。
肖恩又一次放响了鞭炮,把身前的狗子炸得汪汪乱叫。
他跟老墨建筑团队的监工握了握手,把尾款给他结了,他的老板是本森,因此也不怕他跑了,只要本森不死,这个建筑就算终身质保。
凯文的装修进度也不差多少了,肖恩这次从丹佛搞到了超过两千美金,买起东西来也不像第一次装修时那么拮据,老凯文三天两头就要去卡农城提货,从管路到砖石再到水泥,卡农城没有的,就会让那里的供货商往更高一级的拍电报给报上,让他们赶紧备好发货。
于是乎下水道和化粪池以惊人的速度建设着,不到一周的时间已经全部就绪了。
于是肖恩也变得心痒难耐起来,如果是没有,也不见得会有多难受,但已经修好了不让用,这就让人心态失衡了。
于是他拜托经常去卡农城的老凯文给他找一個能打井的队伍过来。在此之前他已经详细地做过功课,这里的地下水是有的,但往往很深,寻寻常常都在一百米以下。而这里靠近山区,岩层也非常厚,寻常的打井队都不一定能打到,更多的需要借助蒸汽机的力量。
打水本就需要花费不菲的资金了,再加上高山融雪,一直到秋天,都不会缺水喝,打井的需求就更低了,因此除了财大气粗搞农业投资的牧场老板做灌溉农场之外,也少有自耕农打井供自家使用。
就像肖恩刚来的时候那样,有需要的时候他会赶着马车去格林先生家的牧场拉水,他那里有一条四季长流的小河,这也是因为格林先生刚刚结束内战就前往西部垦荒才优先占用的。
要知道为了保住这条河,二三十年前他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用武力和不要命的精神状态才震慑住了那帮什么都想要的坏东西们。
没想到很快,凯文就在卡农城找到了肖恩想要的人,顺便还把那人连带着家具配件带到了红石镇。
于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肖恩见到了那个据称是普韦布洛最合适的打井队的工头。
“肖恩·李。”肖恩好奇地打量着身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白人,上前一步跟他握手并自我介绍,“所以,你不是卡农城人?”
“弗农·巴瑞,你叫我弗农就好,李先生。”这个叫弗农的工头没有一般白人的傲气,他微微鞠躬,表示了对甲方爸爸的尊重,“我们是普韦布洛的打井施工队,先生,以卡农城的条件,是达不到我们这样的高度的。”
肖恩挑了挑眉毛,期待着对方的解释。
“无论是在西部大平原上,或者密西西比平原上,我都不敢说这种话,因为上帝教导我们要谦逊,但在这里,我非常有自信这样说,先生。
你这里已经是落基山脉的余脉上了先生,打个比方,别的地方打井就好像用烧红的针刺一块奶酪,而您这里就是拿意大利面去捅一颗核桃。您这里的岩石要比他们见过的还多。
再加上地下水层深度在一百米以上的缘故,一般的钻探技术是很难达到效果的,就算能达到这样的效果,那产生的费用也远超你的想象。
以前欧洲和我们都没有深层钻探经验,欧洲最好的钻探技术在法国,但是他们最深也不过能钻探80米的深度。
而在1835年,华国的钻探深度已经超过了一千米,我记得那是你们华国在四川采盐用的卓筒井,你们所采用的顿钻井技术领先了欧洲至少七百年,而这项技术也在五十年前先后从华国传到了亚美利加的南部,亚美利加第一批的石油钻井就是华人劳工带着这样的技术钻凿出来的。
这也是身为一个钻探人我却对华人十分恭敬的原因。”
肖恩顿时对这个叫弗农的男人心生好感,有了本事不忘师傅的人是值得尊重的。
“但是顿钻法在西部有些困难,还是我刚才说的,顿钻法就好像拿着意面去捅核桃,这行不通。”弗农摇了摇头,从地上折了一根草茎给肖恩解释,“顿钻就像是一把重矛,把它高高拉起,靠它本身的力量去冲破岩石和土层,一次又一次地冲击将土层砸碎,一直砸到地下水层当中。如果岩层太厚,这柄重矛也无济于事。
我们需要的是钻头,让它旋转着钻进去,这样往往更加省力。1860年左右,法国发明了转盘回转式钻机,而二十年之后,我们公司引进了这样的技术和机械,在别人还在用几十匹马拉动重重地钢管凿土层的时候,我们已经用蒸汽机带动钻头来实现深层钻探了。
我们要比卡农城的同行们更专业在于,我们不仅仅打水井,我们的专业是打石油井。”
“那价钱呢?”
“按打进去的钢管算钱,十米的钢管算三十美金。”
“你们打算用什么来抽水?我听说寻常的手压泵可泵不上一百米。”
弗农闻言笑了笑,自信地对肖恩说:“既然石油能被我们抽到地面上,那么地下水也不在话下,暂且保留一下您的疑问吧,把惊喜留在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
肖恩在心里算了算这笔账,又比对了一下内心的估价,同意了这单生意。
既尊重华人,又能打石油井,价格还算公道,肖恩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他痛快的跟对方握了握手,算是谈成了这笔买卖。
一周之后,在两只伯恩山犬一声声叫喝下,一个足足七辆平板车小二十匹马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肖恩的牧场,这样的阵势连肖恩看了都不禁有些难顶。只是打个井而已,这个钱看起来花的还挺值。
弗农也在车队当中,这个钻井工程是他谈下来的,他是整个建筑施工队的头儿。他一面招呼着工人赶紧卸车,一面跟肖恩打着招呼,向他请求在施工期间让他的马住一住肖恩的马厩。其他人可以在肖恩这里搭帐篷,马可不能将就,它们还需要特别照顾。
肖恩看到他们至少三辆马车上带着是钢铁的机器,其余车辆则是钢管和枕木,它们被整齐地堆叠在篷布下面,现在工人们正把篷布撤下,将管子一根一根地接好。肖恩上去帮了帮忙,管子不粗,有碗口粗细,他上手摸了摸,是铸铁管没错。肖恩又满意地笑了笑。
等卸完了车,有专人照看马匹吃料,工人们知道这个活短期是干不完的,先找了块空地搭起帐篷来。弗农领着一个年轻一些的白人过来给肖恩打招呼,他们要去寻找合适打井的位置,问肖恩有没有兴趣看看。
那个年轻的白人背着一个大大的挎包,挎包里鼓鼓囊囊的,似乎装满了宝贝。据弗农介绍,他是工程队的找水员,他能用眼睛和仪器找到深藏地下数百米的水脉。
这个热闹肖恩自然是要去观看的,他呼地吹了个口哨,一匹灰色的马儿像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马圈,它的毛发浓密茂盛,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鬃毛和尾巴在跑动中像海中的波浪,它的颈高高拱起,肌肉紧实有力,看起来又骄傲又温和,它的出场立时引起了马群的骚动,春天到了,谁也抵挡不住灰姑娘的魅力。
它跑到肖恩身边,用牙齿咬了咬肖恩的领子,期待他爬上去带它转上一圈。肖恩温和地拍了拍它的脸颊,翻身骑了上去。等弗农和找水员准备妥了之后,一行三人骑着马开始在肖恩的房子跟前转悠起来。
水井是为了肖恩取水方便才开凿的,当然不能离房子太远。只是找水员在肖恩房前屋后转了一圈,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很遗憾,这里地处一片坡地上,很难有水汇集。”
既然房子周围没有水,那么就只能舍近求远,先打好水井,再考虑如何输送的问题吧。
一路上,肖恩一直在跟他俩讨教取水的问题,找水员是个闲不住的,在肖恩不停地恭维中,他也说出了一些找水的诀窍。
“地下水是雨水和雪山融水渗进地面后,一部分积蓄在土层和岩石的裂隙中形成的,地下水量的大小与岩性构造、地形地貌条件和补给来源有关。
不同的地貌形态,反映了地下不同的地质构造和岩性特征,因而地下水的形成条件和分布规律也不—样。
三面环山的地形,地下水集中流向开口,所以在开口附近打井出水量会较多;有两山之间夹一谷,在河谷下游两岸的岩层中总能找到水源;长山中间突出一条较短的山,在山咀倾斜方向的低处打井,一般都能出水。就像过来时候的那块大石壁下面,一定会有水的。可惜就是离得太远了。
其他的就不方便说太多了。”
他们走到牛棚所在的位置,也就是肖恩房子所处的缓坡底下,找水员优先从马上下来,他向东沿着山坡的边缘走了一百来米,蹲下来捏了一把土,“根据气候及地面干湿情况寻找水源也是很重要的一步。
例如在炎热的夏季地面总是非常潮湿,地面久晒而不干不热的地方地下水位较高;在秋季地表有水气上升,凌晨常出现像纱中似的薄雾,晚上露水较重,且地面潮湿,说明地下水量充足;春季解冻早的地方和冬季封冻晚的地方以及降雪后融化快的地方往往都有地下水的影响。
还有植物,生长着香蒲、沙柳、马莲、木芥的地方,水位比较高,但水质也好;生长着灰菜、蓬篙、沙里旺的地方,也有地下水,但水质不好。还如三角叶杨、梧桐、柳树、盐香柏,这些植物只长在有水的地方,在它们下面定能挖出地下水来。”
肖恩不禁点头赞叹,这个找水员确实有两把刷子。
“如果通过这些信息能找到一片符合的位置之后,接下来确定挖掘点也是非常重要的。”只见他打开随身装着的挎包,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条的皮盒子。那个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的皮毛已经被磨破,露出了里面的木头。
肖恩期待地看着眼前的盒子,想知道里面会是什么宝贝,只见找水员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从里面取出来两根L形状的棍子。
这棍子通体呈现金属的黄色,看起来是纯铜做的,保养得极好,棍子上亮闪闪地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它的主体是一根细细的铜棍,通过一个灵敏的转轴固定在圆柱的把手上。
找水员轻轻地将它拿出来,略带得意地跟肖恩介绍:“占卜杖,古代欧洲就拿这个寻找水源。”
啊?怎么欧美也有风水大师?找个水怎么都变成玄幻风了?
找水员顾不上肖恩的吐槽,他一手拿着一个,两手自然下垂轻轻握住卜杖,当他拿出这个玩意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不一样起来,连脊背都挺得直直的。
他将两小臂轻轻抬起成九十度,平端于胸前,眼注视在卜杖的尖端。
肖恩一边看看找水员,一边再看看占卜杖,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找水员的手端的很平,现在也没有风,但那两根占卜杖竟然一起向左边扭了!
“走吧,在左边。”找水员平举着占卜杖不动,招呼着他们向左转弯。待他们往左边走了二十米之后,那两根占卜杖竟然又自动往前伸了。
嘿,神了!肖恩啧啧称奇,一手罗盘一手掐诀的仙风道骨才符合他对风水大师的刻板印象,没想到穿着牛仔裤格子衫端着两根棍的白人也能做风水大师啊!
又往前走了百来米,两根占卜杖诡异地交叉在了一起。这里确实有些与众不同,这里在缓坡的东面山脚之下,往边上五六米的地方有三五棵白杨,虽然现在太阳已经升到半空,这里还微微有些凉意,要知道这里可是东边。这里的草叶片呈墨绿色,长得也要比别的地方高一些。
“没错了,就是这里了!把机器运过来,开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