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64章 出水(1 / 1)鱼没丢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弗农对找水员的判断毫无怀疑,他扭转马头向山坡赶去,他要去招呼手下的工人赶紧过来,在他不懈的努力之下,浩浩荡荡的车队重新在这个小坡下面聚集。

肖恩发现少了两辆绑着篷布的马车,他向弗农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弗农呵呵一笑,却说是秘密武器,一切要等打出水来才能揭晓。

两辈子加起来,肖恩也是头一次在现场见别人打井,这样的热闹当然不可不看。更何况西部的情况又不是不了解,常年降水量都不到500毫米,井要打多深就可想而知了。这里又不是水网密织的东部地区,只要三两個带着铁锹的人挖一下午就能见着水。

深井挖掘可是技术活,没两把刷子可干不了这个。

见确定好了位置,弗农先是在目标周围撒了一圈石灰当做标记,之后就带着人和铁锹平整起土地来,这里一会要上机器,又要搭架子,如果地不平整,等真正钻探起来可真是地动山摇了。弗农叫人带着夯锤结结实实地夯了一遍,才又开始继续施工。

所谓的转盘回转式钻机就是用转盘来作为钻机的回转机构,转盘是一个中心具有方孔的回转部件,它通过方钻杆带动孔内钻具回转,再依靠钻具的回转运动破碎岩层而成孔。

弗农的钻台很大,为了将这么大的钻台搬下来再组装好足足花费了半个上午的时间,为了让钻塔安装水平,弗农在钻台下面垫了四根枕木,又拿来水平仪东塞一下西垫一下才让它符合弗农的标准。

如今钻台已经搭建完毕,紧接着就是搭钻架。钻架呈方形,底座很大,越往上走就越是窄小,仅余铁管可以深入内里。架子也很高,肖恩感觉有三层楼的高度,反正要比他的自建房高的多。

等钻台和钻架放置完毕,他们又开始紧锣密鼓地将一辆装满零件的马车卸下,如同拼积木一般将零件组装成了一台小型蒸汽机。

“我说,你们每次开工之前都会将这玩意拆开再装回去吗?”肖恩不解地问弗农,在他看来,这样来来回回也太折腾人了。

弗农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条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略带一丝尴尬地回答道:“像您这样尊重新技术的业主越来越少了,先生。”

高情商:像你一样尊重技术的业主越来越少了。

低情商:我们活儿贵,用的人不多。

行吧,活贵不贵无所谓,只要活好就行。

光是拆装机器就已经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纵然热闹好看,肖恩也难以顶住太阳的暴晒,回到宽敞的房子里避避热气。

中午周明和白隼回来吃饭,蓝尼留在牧场上看牛,他俩还是新手,蓝尼还不放心他们单独留在牧场之上。虽然白隼骑术要更好一些,但他也从来没有放过牛。所以在这几天蓝尼和肖恩错峰吃饭,不是肖恩先吃完过去替蓝尼的班,就是蓝尼在家做饭吃饭,之后替肖恩的班。

他们回来也看到了在坡下干活的人,他俩还颇为好奇地看了一会儿,见只是在搭架子,机器也没有运转,感到无趣的二人转头又回了肖恩的房子里。

“老板,我们要有自己的井了吗?”白隼一脸好奇地问,他是个印第安人,从小就是喝雪山融水长大的,对于深井还没有太多的认识。

一旁的周明却是习以为常的,“井嘛,本意是从地面往下挖成的能取水的深洞,汉代《淮南子·本经训》云‘伯益作井,而龙登玄云,神栖昆’......”

却完全不管旁边的白隼是不是能听懂。

白隼自然是听不懂的,不过他也不必听懂,因为肖恩自然会告诉他想要的答案。

“是的,不止是水井,以后我们这个房子的用水都靠这口井来提供,我们三楼的那个水箱就是为了存储井水而设立的,之后我们吃饭、洗澡、甚至上厕所都要用到水,而且是自己过来的水,吱呀扭开开关,水就会从喷嘴里自动流出来。”

白隼脑子里完全想象不到自带水的概念,他把这个场景想像成了大地的馈赠,就像丹佛的喷泉一样的东西,还在脑补着是什么样的上厕所场景能用得上喷泉。

肖恩没有打断他们的畅享,吃完饭之后就去接班放牛了。

第二天,架子已经全部搭好,机器也已经就位,两台蒸汽机已经接好了皮带,锅炉里已经热气腾腾,不时冒出的白烟告诉弗农,它们已经迫不及待要输出功率了。

这两台蒸汽机可不是弗农摆出来糊弄肖恩的,转盘式回转钻机主要靠转盘回转来带动钻杆向下钻探,但转盘只有水平回转的力,可没有竖直向下的力来让它持续向下,因此还需要一台卷扬机牵扯重物压在钻杆上面让它使劲向下。

所以一台蒸汽机负责将无匹的力量转化成转盘的回转力道,另一台蒸汽机则带动卷扬机控制钻杆向下移动。这里的力道可就不能靠畜力完成了,马这种牲畜啊,让它拉车可以,让它驮着重物也不是不行,但让它转圈,让它拽着重物倒退......这就太难为马了。

“你可以试试驴子,转圈是一级棒。”肖恩向弗农推销起了亚美利加大驴。

“我会考虑的,但我们还是认为蒸汽机要比驴子更好强。”弗农微笑地回绝了肖恩的提议。

第一根钻杆已经竖起,弗农又拿起金属靠尺仔仔细细地量了一遍,确保靠尺里的气泡位于正中间才敢下达开机命令。

很快,随着操作手将长长的拉杆拽起,无数埋藏在机壳内部的齿轮在蒸汽的带动下发出欢快地鸣叫,最后这份欢快作用在转轴之上,它便也跟着高速旋转起来。转轴连接着皮带,皮带带动着钻机上的转盘,最后转盘发出危险又沉重的呜呜声,它便由慢到快转了起来。

钻杆也跟着转盘旋转,操作手也在看着钻头的转速,他手中的拉杆一刻都没停止调整蒸汽机的输出,让钻杆的速度一直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范围。

但只有一台蒸汽机还不够,钻杆还需要一个向下的力来让它持续深入地表,因此还需要另外一台卷扬机配钢索将钻杆吊起,通过不停地卷起放下调整钻杆向下行进的速度。

一刻钟之后,钻杆已经下到两三米深的样子,弗农提示卷扬机往上扬,配重带着钻杆往上提起。

“遇到石头了,三角钻头打不下去!”弗农朝着钻架边上的工人大喊着,现场实在太过嘈杂,不这样喊别人也听不到。

钻头打不下去就要更加坚硬的偏心钻,偏心钻的钻头像是一个小号的球头狼牙棒,数十个更加坚硬的合金钻头密布在球头之上,它能轻松碾碎岩石层,将坚硬的石块打碎成细小的碎石。

同样一起下去的还有配套的铁管,铁管既能保护内置的钻杆和钻头,又能保护已经钻好的孔壁不会坍塌,同时在钻头下潜的时候形成负压,将碎石和泥土源源不断地从空心的钻杆里吹到地表上面。

卷扬机又一次准备就绪,将粗壮的铁管和钻头一起放进刚才钻出来的三米多深的孔洞当中,偏心钻果然要比三角钻头强力得多,刚放进去没多久,铁管的间隙呼地飞出许多细小的砂砾,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将整个钻台挂上了一层细细的粉尘。

“咳!咳!”站在下风位的肖恩登时吸了满满一口,他急忙弯下腰逃离出这一片灰尘地带,只是一小会的功夫,整片牧场就好似刮起了一阵会灰白色的风。

又是半个小时的功夫,十米的管子就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弗农又是一扬手,操作转盘的蒸汽机已经停止做功,操作卷扬机的蒸汽机却默契地加大了马力,将钻头往上提出来一截。几个工人到转盘边上用它自带的卡箍将钻头锁死,卷扬机松开刚才提起的铁管,又将另外一根十米长的铁管和钻杆接到了钻头上面。

钻杆是很好连接的,它们之间有着紧密的螺纹,只要锁死了卷扬机,让工人两端对齐拧紧就不会出问题,不过铁管的对接就不是那么随意了。

如果不能将铁管连接牢固的话,洞内的碎石黏土会源源不断地从管道缝隙渗透进去,不需要多久的时间就会将井牢牢堵死。因此铁管需要焊接在一起,形成一根新的管子。

肖恩无疑是懂这个的,他也在好奇,没有交流电也没有氧气管的情况之下,弗农的团队会如何焊接铁管。毕竟后世最常见的电焊和氩弧焊完全没有被发明出来,难道用的是欧洲传承了七八百年的“非遗”制作——锻焊?

“锻焊?先生,我现在怀疑你的眼光了,好像你的视野如同别的华人一样,好像一千年都没有再动弹过。”弗农摇了摇头,有些骄傲地给肖恩展示了他的秘密武器,“如果是别的西部打井人,他们也许会真的向你说的那样用锻焊来焊接铁管,但是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擅长使用高科技机械的人,我会向你展示亚美利加最前沿的科技——直流发电机。”

又是一辆马车篷布被掀开,两台轻便小巧的机器被工人抬了出来。

“西门子公司发明的‘自馈式’直流发电机。它不仅发电效率高,还轻便小巧、易于安装。完美契合我们的打井队伍。”弗农骄傲地给肖恩介绍19世纪的伟大发明,就好像德国的机器和他一个亚美利加人有莫大的荣耀一样。

发电机有了,那么电弧焊的技能书也就会很好发展了。另外一台就是在亚美利加大力发展的电阻焊机。

1885年,美国人汤姆森发明了电阻焊机,并取得了专利权,现代焊接技术得以大力发展。尤其是汤姆森不仅仅是个焊接发明家,他还是个电力发明家,关于直流电和交流电的应用他是得心应手。

将发电机发动起来之后,电阻焊机就能使用了,工人们将两段钢管对接在一起,依靠重力将铁管两端重重怼了个严严实实,铁管外面包裹上一层特殊焊药之后,将铁管安置在两个电极之间,启动焊机的瞬间,铁管的接头发出了耀眼的红光,电流从一个电极通过板材流到另一个电极,利用电流流过接头的接触面及邻近区域产生了足够融化金属的电阻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两截铁管就被牢牢地接在了一起。

“厉害!”肖恩叹服地伸出大拇指来。自从工业革命降临之后,工业国家和农业国家真的出现了不可逾越的鸿沟,甚至连思想都完全不同了。

休息了一个小时之后,钻井工作继续进行,不过之后的钻井却很不顺利。

十米的钻杆探下,开始还有一些黄色的泥土,而后就只有白茫茫的粉尘从井下喷涌上来,干燥的粉尘不带着一丝的水汽,好像在嘲笑他们这些人在做无用之功。

二十米,五十米,弗农的脸随着铁管的加长而不停拉长,如今都快比屹耳的脸还要长了。钻头好像打进了土元素位面似的,漫天的灰尘并没有一点点湿润的痕迹。

这并不是弗农担心的点,这里是亚美利加西部,干旱少雨本就是这里的日常,往下深入一百米乃至一百五十米出水都算是正常,但是他还从未见过深入五十米全是粉尘,连一点点碎石、黏土乃至泥浆都看不到的井呢。

这里该不会是没水吧?想到这里,他不禁责怪地瞪了一眼找水员,但找水员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还颇为热心地将堆在井跟前的粉尘铲到一边去。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

漫长的粉尘依然在上空飘扬,连格林家的老大雅各布都被吸引了过来:“嘿肖恩,你们在打井吗?爸爸叫我过来看看你们是不是需要帮忙?我们老远就看到了这里的烟尘,希望不是另一场火灾。”

雅各布嘻嘻哈哈地打趣肖恩,肖恩也不会因为这个就迁怒在雅各布身上,他只能摊开手跟雅各布解释:“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们要在这里打一口井,但是一直没有出水。”

“这很常见,这里是落基山脉最坚硬的一段,这里的石头很多,也很硬。”

看到肖恩这里并不需要帮忙,雅各布看了一会也回家去了。

七十米,九十米,钻头已经坏掉了两个,粉尘依然在高高地扬着,持续的高压和热力连合金都抵挡不住,弗农的脸要比粉尘还要灰白了。

不对劲,这肯定不对劲,哪里会有九十米厚的岩层!一定是那个蠢货出了问题!弗农罕见地对找水员发起了脾气,他随便找了个由头,劈头盖脸地对着找水员一通臭骂,好像这一切都是他在搞鬼似的。

“你最近是不是又去搞羊了?我一直跟你说,找水看的是你是不是虔诚,别在你工作的时候搞那套触怒上帝的把戏!”弗农拿着一根杨树枝不停地拍打着找水员的背,好像主教在训诫一个不听话的执事。

肖恩也只好无奈地劝弗农把树枝放下,“按最坏的打算,我们还能再往下探四十米不是吗?我们还有时间和空间试错。明天再看,明天再看吧。”

弗农叹了口气,只好把杨树枝丢到一边,给了找水员一脚让他滚蛋。这一脚踢完,弗农只感觉一阵心累,这接近一百米的深井,怕不是打了一口废的。待明天再往下探一探,再不见有别的东西出现,直接另寻地方好了。

只是已经和业主夸下海口,又给他展示了占卜找水的绝学,又在他跟前用了半天的高科技,如今脸却啪啪作响,他都羞愧地张不开嘴。

肖恩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反正打不出水又不给钱,就当看了一下午的热闹了,一点不亏。

第二天一大早,缓坡下面就开始了轰隆隆的机器声,肖恩赶紧招呼他们几个吃饭,快点把牛赶远一些,就怕牛听着机器的声音烦躁受惊。

他则背着手晃晃悠悠又到打水的工区看热闹去了。

弗农的眼睛下面挂着大大的眼袋,一副完全没睡好的样子,他还需要强装镇定,把手底下信心不足的工人招呼好。

机器轰隆隆响着,又是粉尘飞扬的一天。

“哦,赞美上帝!”弗农惊叹一声,漫天的粉尘仿佛听到了上帝的号令,一下子少了一半。只见从钻杆当中喷射而出的不再是粉尘,改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碎石。

“谢天谢地,总算是有些变化了!”找水员也没有了昨天的自信,也虔诚地赞美起上帝来。

这些碎石仿佛是某种信号似的,又过了十米,喷出的碎石带了一些黏腻,颜色也变得暗淡了许多。

“湿了湿了!”弗农仿佛没见过世面一样大喊着让人误会的话。

一百一十米,碎石不见,黄褐色的砂石带着粘稠的泥浆涌出,将转盘周围打上了一片黄色的可疑物。

一百三十米,泥浆越来越稀,它裹挟着水体喷涌地冒出地面,将堆积成一座小山的粉尘碎石冲出了一道壕沟。

“嘿!来水了来水了!”肖恩激动地拍着弗农的肩膀,看了一天的热闹,见到出水的这一刻也是心情澎湃。

弗农却不见有多高兴,他迟疑地看了找水员一眼,似乎想听听他的看法,回应他的只有找水员同样迟疑看向他的目光。

“法克!你个该死的蠢货,这就是你给我找的水源吗?你就这样的水平吗?”弗农一下子生起气来,“你看看有没有你平时尿的多?一百三十米了!你还能给我多少容错的余地!嗯?”

按照弗农的经验,一百三十米能钻到的水层,出水量完全不是这个量级,如果这就是找水员所说的水脉的话,这点水都不够肖恩他们用一天的。也就是说,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他们打出来一口废井。

听完这个话,肖恩都想给弗农找根棍子了。

“不,先生,按我的看法,这里一定不止这点水量!请再往下探一探吧!”一个声音从小到大,从懦弱到自信,最后几乎怒吼着将话喊着讲完。

“我尼玛!怎么跟我说话的!”弗农自觉在肖恩面前被个年轻人呵斥了面子有些挂不住,他也叫嚷着骂了起来,“因为你,让我损失了将近两百美金!你还要莪继续,想想你的所做作为,还要让我继续相信你吗?煤钱,水管的损耗,工人的工资,你来出吗?”

所有人沉默了,就连蒸汽机都停止了传动,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接下来的命令,是继续打,还是撤管,换个地方?

“接管,继续!”一个沉稳的声音盖过了现场的疑虑,肖恩大手一挥,接过了指挥权,“我不怕损耗,说好了一百八十米,就按着一百八十米打,出不来水,水管的损耗我来出!”

“你可想好了,一百八十米就是十八截管子重新拆掉,这些钱也不少了!”弗农盯着肖恩的眼睛有些严肃地问道。

“我来出,我相信你跟前这位朋友的判断!”肖恩斩钉截铁,他不仅相信找水员占卜的判断,也相信自家的神符,一定会在它的辐射范围给自己找到一口水井。

再者说,井都打了一百来米了,沉没成本也太高了一些。往下打打也许还能像刚才那样喷出水来。

“接管,继续!”弗农也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一百二十二米,依旧是碎渣和稀稀拉拉的水,一百三十五米,水量依旧不见变多。

一百五十八米,碎石依旧遍地,堆出来的碎渣越来越高,水流又将它们冲出一个又一个豁口。

一百六十米,碎石又变成了泥浆,泥浆越来越稀,越来越黄,越来越细腻。泥浆水流将豁口冲的越来越大。

弗农和找水员眼中出现了一道光。

“加管,继续!”弗农嘶吼道,他的嗓子在叫嚷中已然变哑,但他依然叫喊着继续。

哪怕工人再听不到弗农的叫喊,但也知道他的意思,一根又一根的水管在电极的加热下形成一体,又被塞进大地的身体当中。

一百七十八米,先是一阵黄泥浆子突然如银瓶乍破水一般卸了一地,但浆子却一点不见少,反而源源不断地从管口、钻杆当中涌出。

眼见着水量越来越大,管口的水越来越高,钻台的压力,管口的约束再也不能束缚住水流,一点点的水流喷到了钻台的边缘,之后就再也憋不住了,一股脑地全都喷涌出来。碎石、粉尘、泥浆、清水如同天女散花般四散开来。

出......都出来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