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实在没想到，就是几天没来红石镇，一个新来的农夫几乎要把他的影响力完全盖住了。

“这下知道厉害了吧，肖恩？”本森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如果不是查尔斯不会拳击，可能我也要离你而去了。”

他的话里几乎都算是明示了，配合着本森期待的小眼神，想要让他回去打拳的想法都已经刻进他的皱纹里了。

“放过我吧，老本森。如今我只想安静地放牛。”肖恩把酒端给本森，满脸嬉笑地拒绝了他，“或许你可以问问我牧场里的周明或者白隼，他俩也许有打拳的想法呢？”

老本森郁闷地喝了口酒，兴致缺缺地回绝了肖恩的提议：“算了吧，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能打，且善战的。我已经没有精力再打造一個拳赛新星了，你是独一无二的，知道吗？”

肖恩只好耸耸肩，抱歉地跟本森碰了一杯酒。

正在跟本森闲聊的功夫，窗户外面的嘈杂声传入了肖恩和本森的耳朵当中。

“外面怎么了？好像有人在打架。”肖恩站起身从窗户往外看去，只见镇上的一群人正围在新开的一家店门口喋喋不休地争论着什么，在肖恩的印象中，在肖恩从丹佛回来之前，红石镇还没有这家店。

要么说老本森总是志得意满呢，这个春天以来，小镇上的人口确实比之前多了不少，连带着做生意的人也渐渐多起来了。要硬说是本森的功劳，也能说得过去，谁让他是镇长呢！

“看起来是新来的农资店，卖一些农具、种子和化肥，连带着收粮食。老板是个贪婪的犹太人，有些不好惹。”本森也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给肖恩介绍起来。

肖恩听着他说老板是个犹太人，顿时站起身来，“犹太人？你还允许一个犹太人在你这里做生意啊？”

肖恩倒不是因为反犹激动，而是真的对本森的决定感到奇怪。19世纪的犹太人可没有之后一百年过得滋润，他们在欧洲大陆被欧洲人从高层到底层全体歧视，移民到亚美利加之后，也过得不是很好。

虽然他们很会赚钱，在美国这个商业社会大于政治社会来说，他们能很快地融入社会，但在经济环境不好的大萧条时期，犹太人也是第一个被抛出去当替罪羊的。就像当年欧洲人做的那样。

一直到20世纪中叶，大量犹太人富翁掌握住亚美利加的经济命脉之后，他们才算是真正翻身了，从控制媒体开始到控制政治，他们才深深扎根在亚美利加的体内，和它密不可分起来。

现在的1893年，犹太人虽然在大城市里混迹在金融和手工行业还能吃得开，但在西部这个乡下地方，他们依然会被德国、英国移民看不起。

所以肖恩的奇怪就非常正常了，倒是本森·威尔逊让一个犹太人进来经商显得不正常起来。

“他.......他承诺给红石镇修一条连接圣乔治镇的路，不是土路，而是真正的大道，用碎石子和沥青铺成的。这样去圣乔治镇的路就会缩短成半天，这可是大大的进步!”

“那代价呢？”

“代价就是我承诺从今年起十年之内，红石镇就只有他一家农资商铺，不会有人和他竞争。”

本森艰难地说出了那个决定，虽然他知道那样不好，但为了这条路，他还是忍痛答应了下来。

好吧......为了一条路还是值得的。

“不过也看他在这里的所作所为。”本森一下子又轻松下来，“如果他做的太过分了，我会在修好路之后将他......”

本森划了划脖子，把目的展现的淋漓尽致。

肖恩又看到了本森作为镇长狠辣的一面。他陡然一惊，似乎想到了别的方面，迟疑道：“我不会也.....”

本森哈哈大笑：“你当然不会，我的傻小子，虽然你不想跟我继续打拳了，但你在镇上可还算个好小伙子呢！另外一说，鹿血泡的酒虽然味道怪怪的，但效果确实好。”

外面的争吵声又大了一些，肖恩皱了皱眉，放下酒杯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是沸反盈天了。一群镇民围在农资店的仓库前，看着一个青年男人正蹒跚着身子扛着一袋小麦往仓库艰难地挪着，他的胸前还缠着绷带，好像还带着什么伤。

他的跟前还有两个小姑娘，她们一前一后抬着小麦，和那个男人一样往仓库挪着。只是那袋子几乎跟她们俩一样重了，她们咬着牙使劲抬，连小肚子都开始打颤了。

这两个小姑娘肖恩还认识，就是前几天来给他送蛋糕的英格尔斯家的小女儿劳拉和她的姐姐玛丽。

那么那个受伤的青年就是红石镇上人人爱的查尔斯·英格尔斯了。说起来这个查尔斯还真算得上是帅气英俊了，常年劳作的身躯并不佝偻，反而锻炼出了强健的体魄，肌肉线条隆起，连胸前都练出了两个大坨。也难怪杂货店的美女老板也有些失态了，好看的身体可不只有男人才懂欣赏。

“怎么回事，今年的小麦丰收了吗？为什么还要雇病人和童工来收拾仓库？”他看到医生也在围着仓库叫嚷着，连忙挤过去跟医生说起话来。

“上帝啊，也难怪犹太人会杀死基督了，他们贪婪无度，邪恶无耻，为了那两个肮脏的硬币会出卖灵魂！”医生一脸气愤地给肖恩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在一周前，查尔斯重新来到了红石镇上，上一次，他带着书记官来将土地认领，将荒废的小屋重新修葺一番能够住人之后，他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于是他第二次来到红石镇，找到了这间农资店，打算赊一些种子和耕犁趁着春天还没下雨的功夫，将种子到地里。

他也不白白赊账，他早就跟老板做好了承诺，等到秋天收获之后，种粮食双倍奉还，顺带着将破旧的仓库屋顶修好。但是这个犹太人老板却不满足这些条件，他依然在已经占了便宜的条件上加了加码。

除了之前的条件之外，再把仓库里堆积成山的小麦装袋，整齐地摞在仓库的另外一边。他还加了个期限，十五天之内完工，再拿查尔斯的两头役牛做抵押。

十五天之内完不成，这两头牛也归农资店的犹太老板所有。

虽然这个条件异常苛刻，查尔斯还是咬牙应了下来。这就是血腥的财富积累，要想有第一桶金，就拿命来换，硬不下心来拿别人的命，那就榨干自己三代人的血。

于是查尔斯白天的时候就在红石镇给犹太老板修补屋顶，晚上的时候拉着牛耕地。一直到半夜才爬回到自己家的床上。

虽然卡洛琳十分心疼丈夫，并恳求查尔斯不要太累，但他依然咬牙坚持到了前天。

“前天？前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吗？”肖恩不明白为什么医生在絮絮叨叨说完一大堆之后，在“前天”这个词上停了下来。

“前天就是这个犹太老板说的第十二天，屋顶已经修补完成，就剩下将这些小麦搬运到位就算是完成了。但是也就在这一天，查尔斯出了意外。他为了给他家的小女儿够风筝，从树上摔下来了。”

“哦，那真是不幸。严重吗？”

“当然，摔断了两根肋骨。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他惨了，还记得冬天的时候吗？蓝尼中了一枪，也被打断了一根肋骨，连咳嗽都会喊疼。”

“是的，我还记得呢。但是查尔斯不能静养，他还有三天来搬运小麦。”

“不能通融通融吗？现在不是卖粮食的要紧时候，再等十几天也许能恢复过来，到时候来搬运粮食也轻松一些。”

“谁说不是呢！但是这个犹太人已经盯上了查尔斯的那两头牛了！就在刚才，他去了查尔斯的家，拿查尔斯的抵押说事，说已经是第十四天，今天无论如何也完不成，要牵走查尔斯的牛了。”

“啊，犹太人都是坏痞，没人性的家伙，你知道吗，假如你有一块饼，分一半给一个饥饿的犹太人，他接过饼后不会感激你，而是转身跪下，感谢上帝。

感谢完上帝，他就开始想得到你手里剩下的另外半块饼了，并琢磨着如何让你写下欠他100块饼的欠条！

你要是不给，在你转身离开时，他就会一刀子捅了过来，从你尸体旁捡走剩下的半块饼，并在那张欠条上按上你的血手印，找你的家人要债去。这，就是真实的犹太人……”

医生诧异地扭过头来看肖恩：“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比喻。肖恩你还真是个有文化的，我都有些嫉妒你的才华了。”

肖恩嘿嘿一笑，心说都是上辈子网友的功劳。

“所以今天查尔斯就过来打算一天之内把这堆积如山的小麦全都装袋拖到另一边码好？还叫上了他的两个未成年女儿吗？”

“嗯.....前半句是对的，查尔斯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但后半句不对，不是他叫他两个女儿过来的，而是他两个女儿不放心查尔斯，偷偷跟过来帮忙的，就算是这样，农资店的老板都不大想让她俩上手呢。”

“呵，犹太人的小聪明。”肖恩对此颇为不屑，“但是你们就这样干看着吗？”

“或许你可以想个办法来帮一帮他。”医生开口说道。

“办法我倒是有，但是要给犹太人一个教训可不是我一个人该做的事情。”肖恩悠悠开口道，“如果所有人都不愿意出头赶这个犹太人离开，那么我就算是帮了查尔斯，也发泄不出小镇心中的怒火。”

“什么？要赶走他吗？”医生没有把事情想得如此严重，他只想着帮查尔斯渡过眼前的难关就算好了，“可是，这个犹太人承诺给小镇修路的！这会造成小镇多大的损失！”

“你们任凭着这样一个犹太人来垄断小镇的商业，他只会像一只掉进牛奶罐里的老鼠，把整罐的牛奶都染成坏的。到时候小镇可能比以前还要穷，甚至到最后小镇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到时候，这条路是你们的还是犹太佬的？”

医生思考了一阵，承认了肖恩的担忧，犹太人贪婪而不知足，他会将所有能看见的财富全都吃进肚子里去，“那我们该怎么做？”

肖恩自信地在他耳朵边上说着什么，随着肖恩的话语，医生的眼睛越睁越大，表情越来越震惊。

半晌之后，医生点了点头，肖恩见状悄悄退出人群，去执行他的计划了。

而医生则继续在原地看戏，一边啧啧摇头叹气。

查尔斯的肋骨断裂可不是凭着意志就能坚持干活的，持续的疼痛让查尔斯再也忍受不住，脚下一软从码好的麦子上重重摔了下来。

这一次又碰到了断开的骨岔，疼得他脸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此刻，两个女儿也跑到查尔斯身边，将他轻轻扶起，问他哪里不舒服。

查尔斯根本不想说话，剧烈的疼痛让他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医生忍不住上前，双手环住查尔斯的腋下，吃力地将他拖到墙边休息。犹太佬担忧地上前查看查尔斯的状态，见他只是脱力，有些不悦地对医生说：“先生，我们是有合约在身的，这是他个人的事情，请你不要插手。”

医生抬起眼，将不爽写在脸上：“你是在叫我吗，犹太人？什么时候，一个犹太人也敢在我们这里耀武扬威了？”

“你！”犹太商人气急败坏地拿手指着医生，有些话就在嘴边却没能说出来，脸蛋憋得通红。最后好像是想起父辈在欧洲的往事，硬生生把这口气憋了回去。

医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把袖子挽起，用力拖拽住一袋小麦，往码好的麦垛那里拖去，只是习惯了拿手术刀和缝线针的双手已经扛不动重达五六十磅的小麦，他清瘦平稳的手指在负重之下微微颤抖着，却依旧没有把袋子丢在地上。

啪！一阵清响过后，小麦被稳稳地丢到麦垛上，医生盯着犹他商人看了一眼，转身又拖起来第二袋。

随后从人群里挤出第二个男人，他又瘦又小，佝偻着背，还是个小老头，却是镇上的木匠张凯文，他虽然体弱，但常年劳作的身体比医生要懂得用力，他稳稳地扛起小麦，把小麦丢到麦垛上。

之后是第三个，镇上的铁匠，第四个，镇上的屠夫，第五个.......甚至杂货店的美女老板玛琳都跟着劳拉和玛丽一起抬起了小麦。

半小时后，仓库已经焕然一新，堆积如山的麦子换了一种方式被码放得整整齐齐，镇里的男女老少气喘吁吁但腰杆却挺得直直的，医生环顾着四周，胜利地看向犹太人：“查尔斯·英格尔斯先生如约完成了你的委托，贪婪又短视的犹太人，把那两头牛交出来！让你好好看看，我们红石镇的骨头可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