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信件越来越频繁,海拉对大城市的感官也越来越差,康利除了担心之外还有了一些小小的窃喜,如果海拉从大城市回来,也许自己可以拉近一些彼此的距离。
他没有等太久的时间,到五月上旬的时候,他收到了海拉最新的来信:“亲爱的布尔金:你好,在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大城市的生活是如此难熬,枯燥、单调、还有歇斯底里的同事和别有用心的上级。
我想到了你第一封信上说过的一句话‘动物要比人单纯,它们什么都不用想。’我从未如此赞同过这句话。我是个失败者,我的自信在资本面前不堪一击。我想我家的院子里的那棵大橡树了,我想我的小马驹了,我更想我的父母了。我只感觉内心一阵平静。更重要的是我的爷爷,他从小陪伴我长大,如今我大了,他却老了,如今他身体不好,我决定留在乡下。”
这封信后面也附着一张照片,在照片上,有些高高瘦瘦的海拉坐在一匹同样高大的白马上面,白马的鬃毛如海上的波浪般飘在风中,海拉的头发也在风中飞舞,一绺头发正好吹在了她美丽轻薄的唇上,她的头微低,手指轻轻将那绺头发拨到一边。
康利拿着信纸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他一声不吭,但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挣扎的内心。他有些难受,替那個自信又自爱的女孩子难过,她分明那么努力,为什么!为什么资本连这样的女孩子都不能接受!
他又有些飘然,怀特说的对,自己最近在阿尔梅纳所做的事情并不是毫无成效,相反自己要比自己这位海拉小姐要成功一些。他的嘴角微微弯起,好像一个获胜者一般。
是时候展示成功男人的魅力了!
“亲爱的佐伊:上帝又一次让我看到了你的来信,我深表开心,但又因为你的遭遇,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外面的世界太大,坏人太多,完全不如在自己的土地上安心。如何遵从自己的内心要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我最近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忙碌,父亲好像看到了我的努力,开始把一些不太重要的生意交给我来做。于是我比之前更加忙碌了。就像你在信中说的,大城市的生活是如此难熬,在阿尔梅纳的生活也是这样,枯燥、单调、但莪没有歇斯底里的同事和别有用心的上司。与此相反,我的上司更加歇斯底里。
无论在哪里,无论在做什么,都要保证自己有个健康的身体和强悍的灵魂。愿上帝与你同在。”
他特意看了看寄信地址,海拉依然在佐治亚州,看来是个南方姑娘了。
自从海拉回到佐治亚之后,似乎心情变好很多,他们的信件来往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频繁程度,他们聊农业,聊棉花,聊玉米种植,但康利若有若无地感受到,海拉聊起她的爷爷和家里养的马,总是会多说那么一段,因此狡猾的康利会在自己的信中留下一些关于马匹和爷爷的问题,这样海拉的信就会写长一些。
康利感觉自己有些离不开海拉的信了,他把海拉所有的来信都攒在一个木头匣子里,这个匣子就放在自己床头柜的底下,在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就会点一盏灯,将信一封封地取出,看完,再一封封放回去。
他在工作的办公室的隐秘抽屉里,塞着海拉的相框,他怕父亲的询问,并没有摆出来。他在工作之余会发呆,会想着把有趣的东西记录下来,为此他开始记起了日记。
虽然他嘱咐过怀特,在海拉来信的给他发电报,他会第一时间赶回老宅读信。但到了后来,为了那一丝丝取信的期待,他竟然在老宅住了下来。他不再出去鬼混,甚至连暴躁的脾气都变得好了一些。
因为在海拉的来信里,对她未来的丈夫有过期许——那是一个拥有健康身体和强悍灵魂的男人,他温和谦逊,认真细致,有上进心。最好要会骑马,因为婚后,她要跟着丈夫一起经营马场。
康利看到这封信后总是痴痴地笑,连怀特管家都怀疑他是不是中了魔法。
而在科罗拉多的红石镇,卡洛琳的脾气却越来越暴躁,她越是往下写,越是不忍心动笔。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我竟然要靠这个来欺骗一颗纯真的心灵,我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要打你一顿!”她又一次将桌子上的信纸推到地上,双手把一头卷发揉成一团。
肖恩也颇为纠结地将地上的信纸捡起,他上辈子只是知道这样一个套路,但从未养成那样一副冷漠扭曲的心肠,骗人是拿着刀在自己心里刻字,每骗一个,就会在心里刻下一道深深的伤痕,一直到内心碎成碎片,再也容纳不下情感。
毫无疑问,他和卡洛琳都不是这样的人。但计划已经到最后一步,再懊悔也要走下去了。
肖恩将褶皱的信纸抚平,又拍了拍卡洛琳抽泣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一些,“为了你父母的心血,至少被欺骗的,他不会因为一些金钱上的损失就划入深渊。”
过了好久,卡洛琳才止住了哭泣,在信纸上誊写起了肖恩的最后剧本:“亲爱的布尔金,我已经再无颜面给你来信,我本不想跟你提起,但我也无能为力了。今年的经营状况很不好,小镇上很多小有家产的农场主或者牧场主都纷纷变卖了土地往西部发展去了,我们的小镇已经空无一人。
我们的牧场也经受了大量的损失,但我是不会卖牧场的,这个牧场是爷爷的心血,他从联邦手中获得土地,又勤勤恳恳地种了一辈子的地才堪堪养活了我的父亲,而如今这片土地又传到了我的手上,我不能让他的心血从我手中断绝。
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爷爷生病了,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往年到春天的时候,也是马匹交易量最大的时候,我们将养了一年多的马匹卖掉就能收回一些成本。但今年却完全不同,收马的贩子和主动来买马的农夫都少得可怜。我们已经没有钱给爷爷看病了。
昨天我和这个顽固的老头大吵了一架,他在激动之余拿出了陪伴他多半辈子的猎枪,他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他打算自杀,宁可死后下地狱也不想因为他的病拖累我们。我抱着他哭了。
很抱歉,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惹人厌烦的话,但是在远方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