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罗拉多的红石镇，一场尴尬的沉默也在本森的镇长办公室内上演着。肖恩手里也拿着一张纸，但这次不是信件，而是一封电报。

电报简洁明了地写着一行英文：“事情败露，早做打算——莱纳德·萨莫斯”。这封电报是从堪萨斯的道奇城发过来的，倒也不用担心蓝尼的人身安全。

只是这里说的事情败露，依然叫肖恩有些心灰意冷。

这......明明离成功不过是一步之遥的事情，也会这样戛然而止吗？

老本森看着沉默的肖恩，又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不清楚实际情况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肖恩也没有开口解释，只是长叹一声，把疑问留给了莫名其妙的本森。

他翻身上马，直奔格林之家而去，他还需要把这个坏消息告知给卡洛琳这个主创人员。而且下一步如何打算，也要两個人商量。

春天已经进入到五月，正是百花齐放，绿草如茵的时候，五彩缤纷的花朵在阳光照射下争奇斗艳，天空一片蔚蓝，成片的旅鸽在头顶飞过，形成能遮蔽太阳的云朵。灰姑娘在这样的天气里更是悠闲，它晃晃悠悠地跑着，一会儿就停下来啃一啃鲜嫩的绿草。

但肖恩完全没有心情来看这些东西，他还在想着如何跟卡洛琳说这回事。

诚然这是个帮助格林之家摆脱困境的办法，卡洛琳也同意了这个策略，但就像之前表现得那样，他们俩不是专业的骗子，肖恩还好，他心黑一些，承受能力还行，工作忙的时候把这件事压在心底不去多想，也不会有太多不舒服的感触。

但卡洛琳不行，她毕业之后就待在家里，除了帮助母亲做做家里的事情之外，整个人都扑在这件事上了，虽然整件事情都是肖恩在导演，甚至连信件都是肖恩在写的一手稿子，卡洛琳只是负责补充润色再加上誊撰，但似乎她有些把自己代入进去了。

似乎真的有那个一个叫海拉的姑娘，她从大学毕业之后，认识了一个叫布尔金·康利的男孩。他们相互写信，相互分享自己的故事和生活，一副好朋友的样子。

而这个叫海拉的女孩为了家族的牧场，开始欺骗男孩，只为了把养马的钱搞到手。

呃，肖恩第一次感受到真实事件改编的恶意，因为故事里的海拉除了没有爷爷，也没有去华尔街工作的经历之外，所有的情况都和卡洛琳一模一样。

这让刚从大学毕业出来从未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姑娘完全适应不了这种欺骗外加近乎乞讨的方式。但这是为了自家的牧场，并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肖恩或者别人。她认为自己有责任担起这一切。

这就是她痛苦的来源，尤其是最后一封信写完，她已经真的哭出来了，肖恩只能求助地看向格林太太，让她安慰了好久。

这次，肖恩又要带给她坏消息了，这个他们准备了两个多月的计划要在最后一刻宣告失败，这两个月的折磨换不回一点回报，这又该如何开口。

从红石镇往格林之家走并不太远，和肖恩家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路程肖恩磨磨蹭蹭走了三个小时。格林之家的尖房顶越来越近，肖恩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进了。

格林先生和雅各布在牧场赶马，肖恩也没有碰上，格林太太在准备大儿子雅各布结婚的事情，她和雅各布的未婚妻芬娜跟着红石镇的车队去了卡农城。家里只剩下埃里奇和卡洛琳。经过了上次霍尔帮要账的事情之后，格林先生就要求必须有一个男性看家了。

他犹犹豫豫地进了格林之家，经过上次毁灭之后的客厅和厨房已经重新装好，他们没有找凯文来帮忙，而是由格林家里的三个男人从砍木头开始亲自把坏了的地方重新装了一遍。

他和在客厅坐着擦枪的埃里奇打了个招呼，径直往卡洛琳的房间而去。因为肖恩这两个月一直在跟卡洛琳密谋的事情，埃里奇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卡洛琳的房间没有锁门，他依然在门口敲了敲门。

过了两分钟之后，无精打采的卡洛琳打开了门。她已经不复两个月前的神勇，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有些出油，像是起床之后就没有再好好梳洗过。身上的裙子也皱皱巴巴，懒得在肖恩跟前抚平。她的眼睛有些肿胀，眼睛下面是又深又黑的眼圈，一看就好久没睡过好觉了。

她打开门也没有多说两句，又回身趴到了桌子跟前。肖恩跟着她进去，她的房间倒是没有什么异味，只是杂乱无章，给人一种无序的感觉。

“是新来的信件到了吗？他答应了吗？我要装作什么状态来写信呢？是崇拜？还是仰慕？更甚至是喜爱？”卡洛琳嫌恶地看着肖恩，肖恩知道，她只是在厌恶她自己。

“计划取消了，我不用再写剧本，你不必再扮演什么角色了。”肖恩沉默了一下说道。

“我受够了.....”卡洛琳原本要继续说的话戛然而止，她眼睛一亮，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松弛，不过这样的感受只持续了两秒，接着又换回了对未来的担忧。

“那我们家的马......”她迟疑地说出了她最担心的东西。

“我们再想想办法。总之这条路有些行不通。”肖恩不想现在就回答这个问题，他也短时间想不到该怎么办了，大不了真的找艾梅要上一些有实力的农场主，一家一家去谈嘛。

“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不好，今天收到了蓝尼发来的电报，他说事情已经败露，让我们早做打算。他已经跑到了道奇城，阿尔梅纳已经待不下去了。”

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默，在此之后，是卡洛琳坚定的回答：“我需要做点什么，我不能让我家的马匹就这样白白丢掉，也不能让我们两个月的心血白白消失。”

“这很难......”肖恩想了一会还是摇摇头说，“一开始你说的没错，这就是诈骗。被人识破之后，它一文不值。我们已经被打上了骗子的标签，无论再怎样努力，都不会人信任了。换句话说，已经没办法再继续了。”

“那，如果这不是诈骗呢？”卡洛琳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她的眼睛又重新闪起了亮光，“如果我们只是为了卖马呢？我可以亲自去堪萨斯州解释，甚至带着我们家的马到那边去。我可以非常真诚。”

“别傻了，卡洛琳，谁会相信呢？你该怎么解释你的寄信地址呢？没有人会相信你的。”

“不，布尔金会信的，就好像我把他当做真正的笔友一样，他也会这样对待我，我是真的，这比任何事推理都要可靠。”

“这不合常理，卡洛琳，这一点都不理性！”

“肖恩，请听我说。”卡洛琳的眼睛越来越亮，“我这段时间非常痛苦，我在进行着一件不道德的事，我在欺骗。作为一个乡下小女孩来说，欺骗实在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欺骗一个把你当成朋友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莪就是佐伊·海拉，毋庸置疑。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故事，但你虚构的这个人物，完美符合我所有的想象。我就是在斯佩尔曼女校毕业，我同样渴望着大城市的生活。我渴望交一个陌生的笔友，更渴望我家的牧场永远繁盛兴旺。

但是我不像她那样勇敢，我总是胆怯迈出第一步，是你，肖恩，你帮了我的忙，给我小小的梦画上了美丽的色彩。我也感谢布尔金，他是个很好的朋友，我要去给他解释清楚，我不是在骗人。

对于我来说，这一切是梦，但比现实还要清楚，它不是一个骗局，而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我要去堪萨斯，向现实勇敢地迈出一步，去把我家的马卖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