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又是做梦?”卫舟的眼神有些玩味,“程大小姐的梦境还真是奇妙,无论是身边之事,还是千里之外的未知之事,竟都能看到。”
程若云一笑,“大殿下谬赞,这梦玄妙无比,臣女也无法掌控,全凭造化罢了。”
略一停顿,程若云毫不犹豫的继续开口,今日二人已算交浅言深,谈到这里,她也没必要客气了。
“若大殿下不计较臣女今早故弄玄虚之事,臣女还有一事相求。听闻大殿下身边有一位神医,医术举世无双,可活死人肉白骨,臣女冒昧与大皇子打个赌。”
“若臣女方才所说桐东府之事不假,大殿下可否请神医为臣女的庶弟瞧病?他自小体弱,若没有神医救治,怕是命不久矣。”
这才是程若云今晚本想要与卫舟交换的条件。一个要命的提醒,换一次问诊。也算是旗鼓相当的条件了。
但今早之事又被翻了出来,她本是很有把握的,此间却有些忐忑起来。
“程大小姐今夜来访就是为了此事吧。”
卫舟轻笑了一下,“既然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自然不能耽误了,明日午后本王便让乔神医去程府登门拜访。但,本王也有一个条件。”
程若云并未一口应下,“大殿下请讲,若不过分,臣女定当应允。”
“本王希望,程大小姐可以一同前去桐东府。程大小姐的梦玄妙无比,有了程大小姐相助,桐东府一行定当顺利。”
这条件有些出乎程若云的意料,但也并非不能接受。
至少不是让程雪兰去。
程若云思考片刻,终究还是点头应了。
“那便如大殿下所说,我与您同去,请您明日如约请神医上门。”
时间已经不早,二人约定了明日乔神医上门的时间,程若云便带着春华和老伯准备告辞了。
她还是从来时那个后门走,临走前特意左右张望了一番,程雪兰的车已经率先离开了。
卫舟坚持将她送到了门口,程若云朝卫舟挥了挥手,二人礼貌地相互颔首致意后,车夫便催动马匹匆匆离开。
卫舟看着程若云马车离去的背影,紧紧抓住了衣襟下的护身符。
程家这两个姐妹,真是有趣得紧。
晚风吹拂,略有些凉意,卫舟很快回转。
程若云给老伯在客栈开了间上房,又给他了一些盘缠,嘱咐他明日开城门后找家人会合,不会有人再为难他。
老伯确实没在大皇子府受到苛待,接了程若云的银子,笑呵呵地应下了。
二人这才放心地出了客栈。到程府门口时,已是将近亥时,程府的规矩向来是亥时二刻落锁,若无要事不会再放人出入,程若云带着春华匆匆进了门。
二人一路畅通无阻走到清徽院。
进屋后,春华迫不及待地讲起了她在大皇子府偷听到的内容。
“小姐,二小姐说的内容很奇怪。咱们来的时候,她竟然在和大皇子聊小时候的趣事。大皇子似乎也颇有兴趣,与她说的有来有回。”
小时候的趣事?
程若云想不出来程雪兰小时候能与大皇子有什么交集,忽的又想起大皇子今早在正厅问的那句,“小时候是否曾进宫”。
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程若云抓不住。
苦恼许久,依然想不出个所以然,她只得先放下,在春华的服侍下更衣洗漱后躺下了。
床铺的柔软让她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日实在太过漫长,如今终于可以休息一番。
明日之事还有很多,程若云闭上了眼,但脑子里的思绪仍无法停歇。
她无比珍惜这个能够重新来过的机会,因此她必须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来丰满羽翼,这样方能在那些人想对付程家时,有还手之力。
程若云在心中细细盘算着,她现在能做的事不多,短期目标有二。
一是多挣钱,虽商贾之事向来被世家不齿,但她不嫌寒碜。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多有些银子傍身准是没错的。
她手上有几家主街的铺面,前世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经营着,倒也算是不温不火。这一次,她对京城将会时兴的款式心中有数,想必多少能多赚些银子吧。
二是争当个大皇子妃——如若不行,至少无论如何不能让程雪兰当上。
还有就是答应大皇子要去的桐东府,明日母亲的影卫会来,要让他们散出去打听一下那几位的消息,还得找个借口离京。
还有,乔神医……
程若云闭着眼翻了个身,嘴角终于有了一抹笑意。
若是能得乔神医出手,二弟的性命必然无虞了。
程若云心中不由踏实了许多。
她本就身子不适,今日又逞强地来回奔波,实在太过疲累,稍稍松懈下来便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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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厢,程雪兰一回到程府便一头扎进了安姨娘的房间里,仔细说了今晚大皇子府的事。
说到最后,程雪兰突然想起来什么,猛地一顿,“姨娘,我记得,程若云说了桐东府后,大殿下的脸色就变了,随后匆匆地带程若云去花园密谈了。”
“姨娘,桐东府,我怎么觉得这么耳熟,您是不是和我提过?”
安姨娘也颇为意外,桐东府她自然再熟悉不过,她便是从桐东府走出来的人,只是不常对程雪兰提起,程雪兰才不甚熟悉。
“兰儿你再仔细和我说说,当时程若云原话是如何讲的?”
二人的头又凑到了一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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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程若云是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的。她睡的太沉,一时还没清醒过来,只觉得整个人迷糊的很。
春华就睡在外间,率先起身去开门,嘴上碎碎叨叨地抱怨,“谁啊?这么不懂规矩,一大早上慌慌张张的。”
程若云躺在床上没有动弹,感觉身上怠懒得很,她看着熟悉的帐顶,昨日的记忆慢慢回笼。
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外小丫鬟慌张的声音传了进来,“春华姐姐,小姐起了吗?何公子一早便来寻小姐,还作势要往里闯!”
“往里闯?你们干什么吃的,拦住他啊。”春华声音里有了些许不悦。
何公子不过是府上的门客,虽与小姐有几分交情,但这一大早光明正大地往小姐闺房里闯也太过离谱了。
何公子?何磊?
程若云听到这个名字从床上一骨碌地坐了起来,脑中的迷蒙瞬间散了个干净。
何磊。
若说上辈子程雪兰是害得她最惨的人,那何磊就是伤她最深的人。
何磊本是一介寒门书生,得了父亲荫庇做了程府门客,才得以有些钱财在京城参加科举。他生的有几分少年英气,作为门客常在程府行走,便也常常“偶遇”程若云。
现在想想,哪有那么多命定的缘分,应是何磊有意为之。
上辈子在何磊的刻意接近之下,一来二去的,程若云和他便也说得上一些话了。在那以后,何磊更是频频邀她一起小坐,时而给她讲在外游历时的种种趣事,时而与她共论圣贤之词。
她那时单纯得很,以为这就叫举案齐眉。
于是她及笄礼不久后便与何磊便上门提了亲,父亲母亲在她的婚事上所求不多,不想让她高嫁受委屈,见她不曾反对,便口头与何磊约定,若他能在来年的科举中上了榜,便可应允两人婚事。
第二年,不知是何磊运气好,还是确有几分本事,竟一举中了一甲第十名。
父亲母亲皆是大喜过望,以为何磊确实有才气,很快便将他们二人的亲事定下了。
但定下亲后,母亲不舍她早早离家,便又多留了她几年。
没想到,就在这几年里,程家却遭逢大变。而这大变之后,何磊也将她出卖了个彻底。
“程大小姐,何某冒昧求见,有几句话想问大小姐,不知大小姐可否赏光一叙?”
春华责备的话还没说完,院中已经响起了何磊的声音。
程若云的思绪被这颇为熟悉的声音打断,她深吸一口气,唤回了春华。
“春华,让他在院里等着,我梳洗好就来。”
“哎。”春华给门口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忙跑回来服侍程若云。
程若云让春华给她梳了个最普通的发髻,上面只簪了一支缠花,可谓再素淡不过,只套了件居家的旧衣服便走了出去。
刚走出房门,候在院里的何磊便冲了上来,身后的小丫鬟赶忙伸手去扯都没来得及。
程若云被何磊气势汹汹架势惊得退后了一步,脑中忽的一片空白。
不是,这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