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星月阁。

此时阁中的气氛很是沉静，当兰月侯问出洞天福地之后，齐天尘就有些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齐天尘终于开口了，不过他没有直接回答兰月侯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侯爷，我刚才说的有人想窃运长生，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这些人都是一些利欲熏心之辈，窃运长生，自然是歪门邪道，更何况他们还能扰乱江山社稷，更是罪该万死！”兰月侯厉声道。

涉及他们萧家的江山安危，兰月侯的态度很坚决，无论是谁只要危及江山社稷，那就是该死之人。

瑾仙公公也是义愤填膺，虽然他不是皇室之人，可皇室这么多年的培养下，他早已认同了萧氏的皇权。

看着两人的表情，齐天尘继续问道：“侯爷可知，这窃运之事，什么时候最容易？”

兰月侯摇摇头：“这窃运一说我还是今日才知，国师有话直说便是。”

“窃运一法，以‘窃’字为名，自然难行光明正大之事。”齐天尘神色平静，但眼中却隐含几分怒意，缓缓道，“但凡窃者，多趁家中无人，方可入室行窃。这窃运之法也是同理，当一个人，气运旺盛之时，自然难以窃取，只能以手段动摇其心智，让其身处困境，才可窃其之运。

换做国家，当国家国力强盛，人心所向之时，他人也难以窃取，但国家动荡，朝堂不安，战火连天之际，便可窃而取之。

所以在过去，曾有修这窃运之法之辈，多次挑起诸国混战，甚至左右国家崛起与灭亡，趁机窃取国运，以求长生，因此造成民不聊生。”

“果然都是些该死之辈！”兰月侯厉声道。

一想到有些人，将人命当作儿戏，肆意操纵国家征战，兰月侯的心中就涌出几分火气。

“国师，然后呢？”瑾仙公公心中火气亦是不小，但修的剑意让他能够保持冷静，“如今这天下可没听过这些人，可是后来有了什么变故？”

齐天尘点点头，说道：“自古乱世出雄豪，即使是有那些窃运之人存在也不例外。当时世间窃运之人不少，但也有不愿走这条路的，因此便与他们纠缠。

后来在那乱世之中，有高手崛起，杀死或驱逐了那些所谓的仙人，并联合剩下的各方高手，用大手段，限制了此方世界的运，而封锁之法就是那些洞天福地！

洞天福地封锁运势之后，剩下的高手就在边境之地，将那些窃运之辈拦在外域。”

齐天尘饮下一杯茶，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此方世界方才没有被那些人影响。”

原来如此！

两人听齐天尘说完，顿时了然，虽然齐天尘话中还藏了不少东西，但他们已经清楚，所谓洞天福地的由来。

这时，兰月侯忽然想到了什么：“国师，你之前劝我慎重考虑龙虎山一事，可是担心福地被破坏？”

齐天尘摇摇头：“福地没那么容易被破坏。”

“那国师的意思是？”兰月侯不解。

齐天尘轻叹一声，还是开口解释道：“龙虎山的道统不同于其他门派，他们的掌教之位是以血缘传承。”

“那又如何？”瑾仙公公问道。

作为一个太监，他有些听不得这种话，所以当即问了出来。

而兰月侯的眸子却闪烁了两下，心中隐隐有种猜测，但他不敢肯定，便将目光望向齐天尘。

齐天尘也不隐瞒，直言不讳道：“龙虎山传承千年，血脉不绝，你们猜他们是否还有先人仍在世间？”

此语一出，满场皆惊。

这個猜测虽然有些离谱，但想到那个同样离谱的窃运长生之法，无论是兰月侯，还是瑾仙公公，都不敢大言不惭的说，龙虎山绝对没有问题。

若是真绝了龙虎山一脉，毁了道统，有龙虎山的仙人回来，那后果可想而知。

想到那个恐怖的画面，瑾仙不禁打了个哆嗦。

还是兰月侯机警，最先想到了一个问题。

“敢问国师，那些守在边境之地的仙人，就没有什么限制么？”

“自然是有的，虽然他们是仙人，但也是人修成的，自然要遵守一些规则。”齐天尘神情终于不再那么严肃，脸上又浮现出和善的笑容。

“国师可否说说，他们有何限制？”兰月侯问道。

齐天尘坐了下来，抬头望天，说道：“既然成了仙人，就不能再干预世俗之事，到了一定境界之后，都会被带往边境之地，从此不得干预天下之事。”

兰月侯却是更加疑惑了：“国师让我慎重考虑龙虎山之事，如今却说仙人不得干预天下之事，这是不是有些冲突了？”

“别急，我说的是，到了一定境界之后，才会被带往边境之地，”齐天尘继续说道，“可这个境界，指的是神游之后，普通人哪怕入了神游玄境，也达不到要求。但是有些人到了神游之后，会厌倦这里，提前去边境之地，这些人可不受限制！”

“这……”兰月侯一惊。

齐天尘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仙人或许碍于规则，确实不能亲自降临，但派个神游玄境还是有可能的。

若真动了龙虎山的道统，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神游玄境来到这里？

作为北离皇室的一员，他清楚神游玄境的威力，尤其是昔日学堂李先生之事还近在眼前，兰月侯自然不敢大意。

他想了想，开口问道：“国师，既然道门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那么边境的仙人数量应该也不少吧？”

“自然，从古至今，有记载的高手数不胜数，其中我道家记载中，最近的仙人应该是武当的创派祖师。”齐天尘笑着说道。

兰月侯摇摇头，苦笑道：“怪不得武当会是道门魁首，原来他们真的是神仙地。不过国师，既然仙人也非同门，那龙虎山行此等倒行逆施之举，难道仙人也放任么？”

齐天尘摇头：“仙人不可干预世俗，这是当初定下的规矩，任何人都不可违背！”

世事玄妙！

瑾仙公公在心里面一叹，从齐天尘讲述仙人开始，他心中就有种莫名的感觉，随着齐天尘讲到仙人的规矩，他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哪怕是所谓的仙人，也还是人，还要遵守规矩，终究不能逍遥随心，与其说他们是仙人，倒不如说是一群实力强大的高手。

只要是人，自然就会难免受影响，这些所谓的仙人也不例外，如此一来，一切自然有商讨的余地。

“国师，龙虎山之事，已经犯了众怒，我鸿胪寺意欲调节江湖恩怨，国师可有教我？”

瑾仙目光如炬。

从齐天尘开口之后，他就知道，龙虎山的事情会存在变数。

不过这些变数都无法影响大局！

他抬头，恭敬地问道：“国师，我北离立国多年，江湖中厮杀消失的门派也数不胜数，但也未见仙人降临，因此我想，仙人们是否不会在乎这些？”

“他们确实不在乎！”齐天尘回道。

瑾仙公公继续问道：“那国师为何？”

剩下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却很明确。

既然洞天福地轻易无恙，门派问题仙人也不在乎，那你齐天尘为何还要劝阻？

齐天尘抬头望天，此时正值夜色，如墨的苍穹之上，繁星璀璨，似无数颗宝石镶嵌其中。夜空明亮如布，那点点繁星组成了神秘莫测的图案，仿佛是宇宙间古老而神秘的密码。

但在这密码之间，齐天尘却隐隐能看到天道一角，他低声叹息，对着兰月侯和瑾仙公公提醒道：“仙人亦是人修成的，自然会有七情六欲，道统传承，血脉后嗣，这是人之常情。”

两人心下了然，对于接下来的尺度也有了几分把握。

“多谢国师指点！”兰月侯恭敬地朝着齐天尘说道。

齐天尘摇摇头：“我可没有指点侯爷，这都是侯爷你自己的想法。”

一旁的瑾仙公公莞尔一笑。

这种出主意祸害道门的事，齐天尘怎会承认？

兰月侯似乎也意识到失言，当即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移话题道：“国师，不知你对龙虎山的局势可有看法？”

龙虎山之事，已经是北离江湖近些年难得的大事，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齐天尘，他自然要多问上一些。

……

南安城，听雨轩的密室之中。

全性的会议随着李慕玄定下目标后，自然已经结束，汇聚而来的人也如潮水般退去。

只有少数几人逗留下来，然后在李慕玄的带领下走入密室。

密室虽然在听雨轩的地下，可却丝毫没有地下该有的阴暗潮湿，反而里面灯火通明，干燥洁净，就连墙面都光彩异常。

众人轻车熟路的走入其中，只有尹落霞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跟在苏昼身后，一双美眸中泛出几分震撼。

说起来，她也是见过大世面之人，从小在赌场混迹，后来也去过帝都天启，可都未曾见过如此震撼人心的建筑。

要说这密室多么华丽，倒也不尽然，至少她以前混迹过的赌场，有的是富丽堂皇景象，甚至比起空间大小，和奢华程度，还胜这里不止一筹。

可这里给尹落霞的感觉完全不同，那不是财富上的差距，而是一种本质上的区别，像是两个时代的区别。

尤其是看到那遍及墙壁，却没看到半点火光的明灯，以及脚下明亮如镜的砖石，她就深深意识到，自己这才真正算是进入了全性的核心。

待众人依次落座之后，几人都摘下了面具，显露出面容。

尹落霞打量起密室中的众人，此刻屋中除了她与苏昼还有四人，分别是全性代掌门李慕玄，银衣女子窦梅，代号王震球的少年，以及一个在刚才会议中一言不发的老者。

尹落霞的目光首先停留在李慕玄的身上，刚才这位要灭掉少林的豪言壮语还在耳边，所以她自然对其多了几分关注。

李慕玄是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青年，他身着青色道袍，身上有几分道家之人的飘渺气质，但肤色在灯光下却显得有些苍白。

这李慕玄也是杀手？

尹落霞不得不这么想，实在是他那苍白的肤色，由不得她不多想，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又打量起其他人来。

银衣女子窦梅不用多说，方才她就见过，不但姿色过人，一身实力也到了逍遥天境。

原本她也没细想，但如今抱着别样的眼光再看，却发觉这银衣女子的肤色也有几分不似常人的白皙。

这些东西联系起来，很多东西就都有了解释，包括全性的由来。

能够悄无声息地组建一个庞大的势力，全性的成员显然有种共同的联系，而尹落霞看到了这种联系。

“我说，灭少林寺我提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待众人，尤其是尹落霞平复好心情之后，李慕玄率先开口了。

随着他开口，王震球的脸上也有几分忧虑：“苏大哥，灭少林容易，可少林背后……”

他的话没说完，但在场很多人都清楚他的未尽之意，就像龙虎山背后有仙人一样，佛门虽然是几百年前由西方传入，可他们背后一样也有高手。

否则，就没有持续了几百年的佛道之争，而是灭佛运动了。

事实上，在很多的历史记载中，都有道门贬低佛门的记载，如道教宣称，以东为木，属阳，为道之所出；西方为金，属阴，为佛所生。阳尊阴卑，故道教优于佛教。

道教所属，向来直接，若能用武力镇压，怎会从口头上占便宜？

尹落霞虽然不清楚其中的内幕，可看到其他人顾虑重重，也将目光投向苏昼。

作为一个穿越者，苏昼最清楚情报的重要性，尤其是在这个奇特的世界，他比任何人都更注重这点。

为了原计划的顺利实施，他这次才策划了龙虎山一事，就是想要看一看，这些门派背后是否还有隐藏的东西。

但经过试探，苏昼已经确定了某些东西，这个世界那些窃运长生的仙人，应该就是雪中那些所谓天门后，垂钓人间气运的存在。至于所谓的仙人，根本不会轻易涉足凡俗，甚至连传递消息都难。

否则，龙虎山不至于一步步走到今天这境地。

听着同伴的质疑，苏昼微微含笑：“少林背后不用管，他们不会出手的。”

“可是……”

王震球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却被苏昼打断，“没有可是，这次灭了少林，是早就计划好的，你们只需要执行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