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出租车柔软的坐垫，我腹中方才那股爆发的怒火慢慢转为未知的紧张感，顺着食道攀爬至舌尖。夜幕已经降临，我不知道自己在公寓里到底浪费了多少时间，拼凑那一具不知是谁的尸体，在我颓废失神的那段时间里，薇会不会又遭遇到了什么拷打？

不能去想，一旦稍稍触及，疯狂而不详的猜想就会在大脑中蔓延。我尽力抑制住自己的思维，将精力重新聚集到莫里亚蒂身上。这毫无疑问是她的杰作，可她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拖延时间？仅仅为了拖延时间的话，没必要大费周章在我们公寓里放那些散落的尸体，应该有更加简单粗暴的方法。或许她只是想要我痛苦，我印象里的莫里亚蒂有着明显的抖s倾向，我觉得这样说得通，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恶趣味了。

我紧握着手中冰冷的撬棒，在司机诡异的目光中下了车，站在苏丹娜所说的大楼门口抬头仰望。这栋十几层高的办公楼没有一点灯光，像一只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大魔物，光是看着就令人不寒而栗。周围没有警车，看来梅还没有到，可我不想等她了。我走到大门前，用力一推，玻璃门没锁，转轴随着我的动作发出迟钝的摩擦声，接着迎接我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莫里亚蒂，你听得到吧？”作为回应，不远处的电梯门打了开来，她果然听得到。在这种情况下乘电梯只会感到更加不安，但我别无选择，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间后缓缓上升，最终停在最顶层的13楼。走出电梯的一瞬间，强风从我的身旁咆哮而过，开阔的楼顶暴露在月光下，我看见正前方站着一名陌生的少女。

“莫里亚蒂？你变装了？”

“哎呀，小色狗的鼻子看来很灵呢。没错，上次那个外貌我差不多玩腻了，怎么样，这一次的我可爱吗？”

我还记得苏丹娜说过莫里亚蒂常常变换外貌，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她的样子与先前全然不同，蜂蜜色的双马尾烫成钻头一样的螺旋卷发，头戴一只褐色的贝雷帽，让我想起薇常看的某部魔法少女里面的人物，“说到头不见了，果然还是会想到学姐。对了，我要不要表扬一下你呀，小色狗，你比我预计的时间提早了不少哦？”

“少说废话，薇在哪里？”

“你的冰箱里。”

我冲到她面前，猛地砸下手中的撬棒，她轻盈地躲开后说道：“真是暴躁，我要先提醒你，这里的楼顶没有装护栏，像你这么横冲直撞可是很容易掉下去的。”

“别在那边假惺惺的，冰箱里的尸体根本就不是薇，就算你故意拿走了头部也瞒不过我，快告诉我，薇到底在哪里！”

“哎呀，被识破啦？那么，福尔摩斯究竟在哪里呢？”她莞尔一笑，贴到我的身前，“我说过吧，福尔摩斯灵敏过头的鼻子对我来说是个大麻烦，我自然不可能把她放在身边。她还好好地睡在这栋楼的某个房间里，不过在你急冲冲地跑下去找她之前，我还有一句话必须要对你说。”

她的眼神中渗露着复杂的感情，我不耐烦地想要举起撬棒，她飞快按住我躁动的手，说道：“福尔摩斯总有一天会害死你。霍菲，你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一点也不了解她。你了解福尔摩斯的家族吗？你知道这个小女孩为什么会独自来伦敦生活吗？关于她的过往你究竟知道多少？你一无所知！趁早离开她吧，你总有一天会死在她的手下！”

“我”莫里亚蒂的话语在霎那和梅曾经说过的话重叠，不要太过信任福尔摩斯，我曾不止一次从她那儿收到这条建议。但比起这句话，更加令我不安的是她指出的事实，我一点也不了解薇的过去。

我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辛辛苦苦吞进肚子里的不甘和焦躁在这一刻又重新涌上心头。

“薇的过去不重要，莫里亚蒂。”我一边整理着脑中的思绪和感情，一边对她说道，“重要的是，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我，现在是我，将来也会是我，我会和她一起走下去。我不管薇的身世到底和我有多不一样，我只知道自己喜欢她，所以我可以承担她所有的过去。而且我相信，薇绝对不会害我！”

“那不是你可以承担的事情，放弃吧。”她轻轻闭上眼睛，朝我的胸口吐出一口气，“你总是喜欢这样说漂亮话，到头来什么都做不到，不是吗？我叫你放弃，你就老老实实地放弃。我知道你是萝莉控，但天下的萝莉一大把，你没必要搭上命去选这一个。”

“我、我不是萝莉控啦！”干嘛突然又扯到这上面来了！“我只是喜欢的人刚好是萝莉！再说，我又不是因为薇是萝莉才喜欢上她的！不对，我跟你解释什么啊，莫里亚蒂，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就算薇真的会害死我，我的生死也跟你无关吧？”

“怎么无关？”她突然踮起脚尖，丰满的胸部抵住胸口，柔软的触感在我的嘴唇上转瞬即逝，“你难道没发现吗？我喜欢你啊，笨蛋，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你被福尔摩斯害死。”

“啊、啊？”我、她、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亲了我？咦？“太突然了吧！？我们根本不认识啊，为什么你会”

“我们不认识呀猜吧，霍菲，尽管去为我苦恼，尽管去没头没脑地猜吧！不过我让玉莲帮制造出的怪物正在这间办公楼里徘徊，指不准在你猜出答案来之前，福尔摩斯就死在她的爪下了。”

“你说什么？！”她后退到边缘，纵身一跃，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她想干什么！这里可是13楼！

我想都没想，跟着她跳了下去，结果发现她的背后早就张开了滑翔翼，向不远处飞了一段距离。

我是傻吗！？她当然是有准备所以才跳的啊！我傻不拉几地跟着她跳下来是要干嘛！？就算她没准备，我跳下来也做不了什么啊！我大声地呼喊着，在不断冲击耳膜的风声中能听到莫里亚蒂的惊呼，她似乎在往我这边赶，可是来不及了。

我真的是头脑发热的笨蛋，不仅没用还尽做一些傻事！

猎猎风声越来越大，强烈的失重感拉着我的身躯不断下坠，让我的心坠至冰谷，绝望，我一定是在绝望，但我已经没办法再意识到自己的心情。我放弃地闭上眼，突然，自己的背部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托住，由此带来的反冲力深深勒疼我的腰，让我大声喊疼。

“你喊什么啦！疼的是我，霍菲克斯先生！”

“哎？”我睁开眼，是梅。梅的脸庞背着月亮，她恼怒地看着我，我却根本没去在意她的表情。因为，在皎洁的月光下，有一双完全夺取我注意力的翅膀。

那是梅扇动着的，蝙蝠一般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