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的涅槃寺很是繁忙。
除了明显增多数倍的往来香客之外,还有一些听闻了风声的达官显贵,也会来此地焚香祷福。
倒不一定是因为他们信了佛门,他们信不信不重要,周围的百姓信就行。
所以哪怕是为了做一做样子,而今秋收、征税这个敏感的时节,也必须过来走上一遭。
秋收无论何时都是一件大事。
税收更是一件大事。
这两件事往往会赶在一起——只有粮食收了,百姓才有余粮,朝廷才能大肆征收。
只不过,碍于战事频频,大佑的税赋年年高增,因此哪怕到了秋收时节,百姓脸上的笑容往往也是不多的。
所幸今年秋野郡虽说算不上风调雨顺,也没倒霉的碰上什么大灾大难,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的程度。
可即使如此,连年重税之下,百姓的生活过的也很是清贫。
甚至最近不断有人在河中发现被溺死的婴儿,男女皆有。
原因也很简单,除了最简单的税赋之外,大佑还有一项额外的人头税。
无论你是男女老幼,都难以避免。
对于勉强度日的贫苦百姓来说,本就岌岌可危的日子,已经容不下一个新的生灵。
他们支付不起养育的代价,心中的苦闷难以诉说,朝廷的坏话又是万万不敢说,总要找个能够放松的地方。
思来想去之下,周围还有一个地方能够慰藉心灵。
毫无疑问,涅槃寺就是这样的地方。
不少周围的百姓,都将这里当做了心灵的寄托。
特别是当慧善方丈敲响木鱼的时候,来到涅槃寺中的百姓近乎是摩拳擦掌的态势,毫不夸张。
而且,从某一点上来说,佛门的理念很适配这些底层百姓。
今生受苦,来世享福。
这话对权贵而言,就是听个乐呵,老子不仅要今生享福,老子生生世世都要享福!
可对这些贫苦百姓而言,佛门的理念反而是倍加推崇。
今生的苦难,今日的艰难,都是为了转生,为了涅槃,为了下一日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现在过的苦不算什么,下一世他们也有机会五花马、千金裘,呼朋引伴,放歌纵酒。
许正如今生活在涅槃寺,根本就不愁七情六欲之息的来源。
每日只要在寺内缓缓渡步,转上一圈,就足够接引来不动明王身的修行所需。
平心而论,这里当真是不动明王身的修行之圣地。
至于外界如何?
不好意思,他现在连自身都是泥菩萨,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外界如何,先将自己损失的寿元给补充回来再说。
安稳修行,不争不抢。
每日修行的闲暇时间,许正再次回到涅槃寺的藏经阁中,开始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的研读起普度大师所意译的经书。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些经书都是普度大师不远万里,从那连在哪都不知道的“蛮荒天”给带过来的,必然是精粹之中的精粹。
里面即使没有太多和修行有关的内容,也必然蕴藏着不少哲理。
慢慢消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对自身亦是大有好处,倒也不愁没地方打发时间。
如此一连数天的时间,许正的生活都很是惬意。
白日在涅槃寺逛几圈,吸收七情六欲之息,然后回到藏经阁研读经书,到了晚间再买点好吃的喂给三文。
日子简单而充实。
许正自己也很满意。
他现在需要的是潜心修行,先将不动明王身逐渐晋升,补足自身缺损的寿元。
至于报仇,乃至外界的风风雨雨,等自己先成长起来再说也不迟。
这般安然惬意的样子,不知能羡煞多少人。
直到......
一匹高头大马,猛然闯进了涅槃寺中。
那匹马威武英俊,浑身的皮毛在阳光下似乎绽放着晶莹的色泽,所谓油光水滑莫过于此。
但真正让人惊讶的并非是那匹马,而是马上的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着白袍,手持银枪,有着不逊色于许知浅的英俊,眉眼处却又多了几分桀骜。
最重要的是,他的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所染红,手中银枪上甚至还有略显粘稠的血迹在缓缓流动、滴落而下。
当那双凌厉的目光在寺庙内的众人身上划过之时,不少人都被吓得呆若木鸡,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涅槃寺,就是这儿吧?”
吴起翻身下马,手中银枪舞动间风声呼啸,挽出一个漂亮的枪花。
近乎凝结在枪身上的血水,因为他的动作四散飞溅,甚至落在了一些寻常百姓的脸上,引来阵阵惊呼。
甚至胆子更小点的孩子,都因此吓晕了过去。
见状,吴起微微挑眉,手成拳状,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看向如临大敌,持着僧棍向自己走来的涅槃寺僧侣,问道:“较之的堂弟,在这不?他托我照顾一下。”
.......
“原来是天子郎官,失敬失敬。”
一处安静的偏房中,慧善方丈满面笑容的说道。
“唉,那是以前。现在早就不是了。”
吴起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的说道。
慧善方丈连忙问道:“那不知阁下而今在何处高就?”
“不过是太子舍人罢了,哪有官职在身呐?”
吴起随意的说道。
“嘶~”
闻言,慧善方丈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子舍人!!!
不是官职,胜过无数官职。
而今已是武帝三十七年,当今圣上在位三十七年之久。
是个人就该知道,太子的重量,在大佑会越来越重。
而太子舍人,便是太子最为亲近之人。
等到太子荣登龙阁,那是什么?
那一个个都是未来的重臣!
若能提前与之交好,未来还不受用无穷?
“原来是太子舍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慧善方丈满面笑容的说道:“我看您丰神俊朗、仪表不凡,一看就知道定非池中之物,如此神韵,世所罕见呐!”
顿了顿,慧善方丈又有些好奇的问道:“只是不知,您身上的血迹从何而来?莫非是有人胆大包天,想要刺杀太子舍人不成?”
“那倒不是。”
吴起下巴一扬,自豪的说道:“不过是来的路上,碰到一群贼寇劫掠,看不过眼,便拿枪一个个挑了过去,耽误了点时间。
算了,闲话先不说了,较之的堂弟呢?我瞅瞅他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