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伊万诺夫连连摆手，表示拒绝的请求，是一件尘封在仓库几十年的老古董。

秦宇只是附在他耳边稍微提了下名字，没想到引起老将军如此激烈的反应。

他提的名字，叫‘暴风雪号’穿梭机！

这是所有老毛子引以为傲的航天科技，同样也是一块难以抚平的伤疤。

如果世界上有哪架航天器，能跟美特利的航天飞机媲美，那么唯有死对头苏俄制造的穿梭机才能一较高低！

1981年4月12日，NASA发射‘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轰动全球，所有第一世界、第二世界、第三世界的国家，全都喜忧参半。

其中最寝食难安的，当属老毛子了。

根据西方人描述，‘哥伦比亚’航天飞机集火箭、卫星、飞机的技术特点于一身，能像火箭那样垂直发射进入地球轨道、又能像卫星那样环绕轨道飞行、更能像飞机那样进入大气层滑翔着陆。

老毛子严重怀疑这架载荷量几十吨的航天飞机，不是运输什么正经玩意，没准儿是要把一颗核弹吊到莫厮科头顶。

于是，与之针锋相对的暴风雪号穿梭机立项了，并为其量身定制了迄今最大、运载力300吨的——安·225运输机！

安·225运输机的前部高高突起，看起来颇像公鹅头，它通常会把暴风雪号穿梭机驮在背上、转移到发射场，因此造型十分滑稽。

远远看着，就好像暴风雪号在‘骑鹅飞行’。

[如图]

无论暴风雪号穿梭机、还是安·225，这两者均是人类航天科技史上的明珠，即使已经是上世纪80年代的东西，仍无法被超越。

只不过由于老大哥解体，这两个本该大放异彩的航天项目就此搁浅，因此成为老毛子心中的遗憾和伤疤。

早在来莫厮科前，秦宇就打好了算盘，要想方设法弄一架‘暴风雪号’回去做研究。

对于‘航天飞机’，他早在斯坦福的时候就研究透彻了，但对于同款的‘穿梭机’，却始终无缘接触。

如果能琢磨透其中的技术，对即刻飞行的载人航天、载人旅行，以及诸多方面的科技树，都会带来突飞猛进的发展！

秦宇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现在暴风雪号穿梭机已经过时了，早就没有当年的荣光，你们藏着掖着也没什么用，该放手时就得放手啊？趁着它还有点价值，赚点钱不好吗？”

伊万诺夫摇头，“暴风雪号是我们的骄傲，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卖出去！”

秦宇抱肩道：“既然你们把它视作骄傲，那拜科努尔的停放棚年久失修、结构坍塌是什么原因？如果真的爱惜它，怎么可能十几年都不修棚子？”

这话把伊万诺夫将军问住了，他试图辩解，可仔细想了想，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秦宇十分扎心的说道：

“当年作为人类科技之光的‘暴风雪号’穿梭机，还有送它上天的‘能源号’火箭，给你们带来了多少荣耀和自豪，创造了多少世界纪录？”

“可你们并没有善待这两位功臣，只顾着分老大哥的家产、抢地盘，停放‘暴风雪号’的机库被工人报修了十几年，全被置之不理，当空气一样。”

“直到机库棚顶坍塌了，将‘暴风雪号’和‘能源号’都砸出大窟窿，你们才注意到，原来拜科努尔发射场还有两位老伙计呢？”

伊万诺夫将军不吭声了，他被说的有些心虚起来。

声如蚊蝇的解释道：“那帮昏庸腐朽的贪官，全都该杀！当时如果由我做主，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任由暴风雪号的棚顶被积雪压塌……”

“如果？您是在说如果吗，伊万诺夫将军？”

秦宇摇了摇头反驳道：“您现在不就是兵部订单保障司的长官吗？还是一位手握实权的将军，据说您这个职务，别人跟你拿1亿美金都不换？”

伊万诺夫沉默下来。

秦宇说：“现在您主管订单保障司，管理着这么多国有资产，掏钱给拜科努尔发射场的机库维修没有？”

没有得到回应。

“我没猜错的话，那座停放暴风雪号的机库棚顶，现在还是跟当年坍塌时一样吧？顶多上面蒙了一块防雨布、遮遮丑？”

“这就是您口中的骄傲？一架功勋卓著的航天飞机为熊占里奉献了一切，年迈之际却只能停在四面漏风的破机库里，苟且偷生？”

雾气缭绕的桑拿房里，腾腾的水蒸气将双方的脸都蒸得模糊不清，秦宇听见老毛子道：

“刚分家那会儿，时局动荡、形势混乱，哪有人顾得上暴风雪号的维护和保养，都把它当烫手山芋一样，推来推去。”

“直到现在，我们仍无暇顾及这架穿梭机。且不说有‘联盟号’飞船作为载人航天主力，单是美特利宣布放弃航天飞机项目，就意味着暴风雪号再无重启可能，更不可能得到任何经费……”

“近些年，莫厮科的财政也是入不敷出，军事战争、西方制裁、寡头制造的金融风暴等，别说花钱维修机库了，就连拜科努尔发射场都已荒弃一大半的工位了！”

听到这里，秦宇站起来走到老毛子跟前，漆黑的眸子迎着光，循循善诱道：

“所以啊，你们还固执的守着这份过期的骄傲做什么啊？这架穿梭机现在能给熊占里带来任何帮助吗？”

“还不如拿来换成钱，只有熊占里稳定下来，你们才能安居乐业，将来才有机会发展更先进的航天工业。”

“而且我也不是买走你们所有的‘骄傲’，只需要其中一架就可以，你大可以中饱私囊一笔钱，拿去维修拜科努尔的机库嘛，可以继续守护这个发霉的梦想……”

尤里·伊万诺夫也不是木头，他心里清楚自己固执地守着‘暴风雪号’穿梭机，没有任何好处。

除了眼睁睁看着它由于保养不当、一天天腐朽发霉，最后变成一堆破烂都不如的玩意，还能做什么？

伊万诺夫动摇起来，问道：“你打算买哪一架穿梭机？”

秦宇心中舒了口气，总算将老毛子说动心了，不枉自己陪他待在这间蒸笼里虚耗着。

一想到蒸笼，他眼前就有些重影起来，感觉脑袋快被烤熟了。

秦宇甩甩头道：

“据我所知，暴风雪号穿梭机前后一共制造了5架，第一架目前停在拜科努尔发射场坍塌的机库里，我就不考虑了，不喜欢收拾烂摊子。”

“第二架代号‘小鸟’，被收藏在哈萨克的博物馆里，不归你们管辖，肯定也不考虑了。”

“第四架在日耳曼人的博物馆、第五架在图希诺制造厂，都不在考虑范围内。”

唯独没提第三架。

于是伊万诺夫心领神会，知道了答案。

他说：“第三架代号‘贝加尔湖’，现在就停在莫厮科郊外的茹科夫斯基机场，开车一小时就能到那里。”

秦宇打了个响指，“我就买它！”

“50亿卢布。”

伊万诺夫缓缓说道，似乎心如刀割一样。

“多少？”

秦宇睁大了眼睛，这老毛子居然还装作很委屈的样子，那堆破烂他竟敢开口要4亿龙币！

“伊万诺夫将军，您也太能狮子大开口了吧，漫天要价啊？50亿卢布怎么不直接上街抢啊，我是挺喜欢‘暴风雪号’穿梭机，但也不能当冤大头啊！”

尤里·伊万诺夫讪笑一声，他其实也就随便报个价试试底线，如果反应太激烈的话，就适可而止了。

他问道：“那秦宇先生，愿意为茹科夫斯基机库的那架‘暴风雪’号穿梭机，出价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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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诺夫一脸期待的等着秦宇报出价格。

尽管在他印象里，龙国生意人都跟狡猾的狐狸一样，一个比一个能压价；

但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直给他一种与众不同的印象，或许这是位真诚的买家？

秦宇思索片刻后，对着伊万诺夫举起一双手，分别竖起手指。

云遮雾绕中，老将军原本被蒸得微醺的脑袋，猛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猛拍大腿道：

“秦宇先生，您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秦宇微微颔首，“买卖嘛，就该有诚意一些，我们也不是贪小便宜的公司。刚刚买RS-18洲际导弹占了些便宜，再小气下去，可就过分啦！”

“32亿卢布，这个价格我一定帮你争取下来！相信帕维尔·福明、安德烈·谢尔盖那两个老家伙，也会毫不犹豫同意的！”

伊万诺夫看着秦宇举起的一双手，右手三根手指、左手两根手指，喜不自禁道。

“32亿卢布？”

秦宇嘀咕了一声，然后看了下自己的手势，猛拍脑门懊恼起来，

“雾草，忘记镜像了！伊万诺夫将军，您理解错了，我要表达的是23亿卢布，不是32亿！”

伊万诺夫将军板着脸道：“胡说，我明明看到的是32亿卢布，你可不能再随便砍价了，我们莫厮科人是很讲究买卖诚信的……”

他瞧了瞧秦宇的表情，不似做假，应该是真比错价格了。

事实上，他刚刚漫天要价报出的50亿卢布，大致就是按估价的两倍算的；

即使拦腰砍一半、再讲讲价，23亿卢布也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说明秦宇这个人对‘暴风雪’号的估价还是做过一些功课的，已经相差无几了。

但人心往往是欲壑难填的，在听到秦宇首次报出的32亿卢布价格后，伊万诺夫将军便对23亿卢布嗤之以鼻起来。

他怂恿道：“秦宇先生，我觉得32亿卢布的报价就挺合适，‘暴风雪’号穿梭机可是前辈们呕心沥血的航天明珠，它所带来的研究价值，绝对远超回报的！”

秦宇脸上不露声色，做出犹豫思考的表情。

其实刚刚他是故意把手势比反的，为的就是给伊万诺夫制造一个32亿卢布的假惊喜；

这样，在更高的心理预期之下，他肯定会为了把报价从23亿卢布提到32亿卢布，不断做出努力，甚至不由自主的做出一些退让……

秦宇也不清楚这叫什么，总之来莫厮科前，魏巍交代自己报价的时候这么干，肯定有奇效。

果然，伊万诺夫将军眼里哪还容得下23亿卢布，满脑子都是32亿。

秦宇故作为难道：“伊万诺夫将军，您也应该清楚，即使是23亿卢布的报价，对‘暴风雪’号来说都偏高了。它不是一个完整的成品，对吧？”

伊万诺夫尴尬的点了点头。

对方说的没错，代号‘贝加尔湖’的暴风雪穿梭机只完成了50%制造，就被迫雪藏在茹科夫斯基的机场仓库了，尘封数十年之久。

即使已经完工一半，但它的价值绝对比不上完整暴风雪号的一半，因此23亿卢布的报价都算偏高了，更何况是32亿卢布呢？

就在伊万诺夫以为报价要泡汤时，没想到秦宇又甩出一个选项，

“我听说，茹科夫斯基机场的仓库里，还有一座‘礼炮号’空间站的轨道舱残骸、以及一台能源号火箭的主发动机对吧？”

秦宇脸上露出委婉的表情。

伊万诺夫心里咯噔一声。

对方接着道：“反正都闲置着，把这些东西一起打包卖了吧，这样32亿卢布我们也花的心甘情愿，对吧？”

秦宇所说的礼炮号空间站、能源号火箭发动机，也都是那个时代的人类之光，即使放到现在，依然是一些没有航天能力的小国家，可望而不可即的科技。

把这两样东西，和暴风雪号穿梭机一起打包卖出去，报价32亿……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伊万诺夫有些动心了。

他点点头道：“既然你们如此有诚意，这几样东西卖给你们，也算有个好归宿，那就拿走吧！”

秦宇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那您干脆好人做到底，把它们的全套技术图纸，一起赠送过来吧？”

伊万诺夫拳头一紧，“你还想要全套的技术图纸？”

“对啊，买东西不应该附赠使用说明书嘛。再者说，你们这都是几十年前老掉牙的东西了，没必要藏着掖着吧？”

伊万诺夫摆手，“不可以！”

秦宇说：“将军，这您得跟西方人学学了，美特利都把土星Ⅴ号的技术图纸公布在国家档案馆里了，几十年前的技术图纸就送我们呗，格局要打开呀？”

伊万诺夫哼笑一声，“马厮克还开源了呢，你们即刻飞行怎么不把火箭图纸公布出来。”

秦宇无奈道：“您要不现在上网查查？人家开源的是特斯拉电车啊，跟火箭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能说民营火箭发射成功，就要跟马厮克开源扯到一起吧，这都八竿子打不着……”

总之伊万诺夫就是摇头，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同意。

两人僵持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

无奈，秦宇只好故技重施，又冲到盛满药草的水桶旁，捡起瓢子，一副随时准备同归于尽的样子，

“伊万诺夫将军，送不送图纸？”

两人已经在桑拿房蒸了很久，伊万诺夫纯粹是靠皮糙肉厚撑下来的，至于秦宇，则是惦记老大哥遗留的那点好东西，才凭毅力坚持到现在。

现在双方基本都陷入到强弩之末，就看谁先服软了。

伊万诺夫强硬的摇头，“不送！”

他豁出去了，要跟这个龙国年轻人死磕到底。

秦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苏俄老大哥先进的载人、航天、火箭技术，只要拿到手什么都值了！

“行，这是你逼我的！”

秦宇一咬牙，端着盛满药水的瓢子，朝锅炉冲去。

伊万诺夫的瞳孔都跟着放大了。

嗤！

锅炉上滚烫的石头被药水一烫，哧哧冒起了一团水蒸气。

整间桑拿房都肉眼可见的燥热起来。

秦宇身子晃了晃，抹一把脸上的汗水，甩甩头，眼神恍惚道：

“再问一遍，送不送……图纸？”

对面坐着的伊万诺夫感觉屁股有点烫，但仍是固执摇头，

“不送，就是不送！”

秦宇又冲回去，舀起一瓢水浇在烫得通红的炉石上。

炙热的水蒸气扑在脸上，他差点把瓢子都扔进炉子里。

伊万诺夫这时也坐不住了，站起来不住的走来走去，地板都在烫脚。

两人谁也不让谁。

秦宇嘴硬道：“还不同意是吧，今天让你瞧瞧龙国人的钢筋铁骨，这点温度对我来说也就刚热身而已！”

伊万诺夫同样不甘示弱，“我也没感觉到热，你浇的水太少啦！”

“那就别怪我了？”

“来啊，谁怕谁，我们莫厮科人绝不妥协！”

“我可倒了？！”

“有本事就倒！”

“是你逼我的！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