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这狄仁杰属实过分了!”
“怎么说?”详刑寺正卿刘审礼抬头望着眼前的官员,韦友元,是多年的老详刑寺丞了。
韦友元答道:“过去不是没有新上任的寺丞想要做出一番政绩,但就算是新人,也是在地方上有过经验的,须知我详刑寺手握复核大权,每份案卷皆需慎重,绝不可为了政绩而肆意判案!”
“可那狄仁杰起初还收敛些,每日判个二三十起,这已经算多了,可是近几日,他竟然每日判案五十余起!”
“就算他是东宫的太子舍人,也不能任由他这般造假吧?”
“君莫急。”刘审礼倒是颇为淡定。
“那狄仁杰既能得东宫看重,有此大才也是可能的。”
韦友元却不这样想,正常人谁能一天复审五十多起案件啊!
见韦友元坚持,刘审礼问道:“你既然怀疑狄怀英之能,我这里正好有狄怀英昨日判过的卷宗,你不妨看上一看?”
韦友元自不会拒绝。
他取过卷宗一看,当即停住了。
一份、又一份、又又一份……
即便经验丰富如他,竟也挑不出被狄仁杰复审过的案子上的毛病。
绝非是他原本预想的为了政绩好看,而枉顾案情。
韦友元越看越震惊——天底下,竟真的有这样的断案奇才?
刘审礼笑看着被震惊到的韦友元,心中暗喜。
他又不是泥塑雕像,狄仁杰如此异常的断案速度,他早就发现了,又怎么可能不去一探究竟。
当时,他的表现也如韦友元这般。
“现在,君可放心了?”刘审礼问道。
韦友元忍不住感慨道:“今日始知天下之大矣!”
……
另一边,等着等着,一直得不到赞婆消息的吐蕃使团终于坐不住了。
副使担心送信回去会被唐人中途截获,泄露机密,是以只敢以卧病在床的赞婆的名义写了封问候赞婆家人的家信。
——赞婆在你哪?
——不在你那吗?
一番交流之后,吐蕃人才意识到,赞婆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吐蕃人最先怀疑的甚至不是大唐,而是与他们合作的西域弓月部。
弓月部是栗特人的一支,多行商贾之事。
早在数年前吐蕃将手伸进西域时,正逢大唐??海道行军大总管苏海政不干好事,西域诸国离心,那时起双方就眉来眼去了。
可如今发生了赞婆失踪之事,双方之间因此产生了点裂痕。
时间这么一晃,很快就来到了三月份。
刚刚拿到了一笔热钱的皇帝很是高兴,迫不及待地向群臣宣布——“朕要巡守凉州!”
为了表示决心,李治更是强行下了诏书。
这不是李治第一次巡守各地了,早年间两都之间来回跑,巡守并州等,都是寻常事。
但这一回的凉州却有不同。
因为朝廷正在靠着新发的一笔横财朝凉州增兵,很可能会打起来。
巡守很可能会变成御驾亲征。
虽然这也不是李治第一次想要御驾亲征了。
早在七八年前准备对百济下手时,李治就有过御驾亲征的想法,只是被武后带着群臣一同抗表后才选择放弃罢了。
毕竟对于想要超越太宗皇帝的李治来说,太宗多次亲征,他怎么能落于太宗之后呢!
然而巡守诏书一出,群臣议论纷纷,皆以为不可。
但敢于到皇帝面前直言反对的,一个都没有。
这自然是如今朝中风气不比贞观的一大证明,而李治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在了解到了群臣的态度,李治遂在延福殿,召五品以上的大臣。
因皇帝亲征,势必要留太子监国,李弘也被皇帝叫到了延福殿。
此次李弘虽站在前列,但实际上他也只是个打个酱油的。
待众臣齐至,李治很不高兴地质问道:“自古帝王,莫不巡守,故朕欲巡视远俗。且吐蕃叛逆,吐谷浑故地人心不齐,今朕欲亲征,以安人心。若果为不可,众卿何不面陈?为何反在私下议论?”
沉默。
是今日的延福殿。
不说皇帝了,就连李弘都觉得有点尴尬。
好在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详刑大夫来公敏进言道:“巡守虽帝王常事,然高丽新平,余寇尚多,西域经略,亦未息兵。陇右户口凋弊,銮舆所至,百姓沿途供给,实在是艰难。外间的确有私下的议论,但是陛下已经明发诏书要施行,故群臣不敢陈论耳。”
延福殿内,李弘听着,只觉得很有道理。
就算朝廷现在靠着盐田赚了一笔钱,可这笔钱花了就没了,且为将要前往凉州鄯州的军队提供后勤保障,还需要陇右百姓服超出租庸调时间的徭役,若再加上皇帝出巡,两重压榨,能好才怪。
若是换作以前,皇帝说不定会从善如流,可如今这不是有了笔钱嘛。
讨灭高丽后,李治觉得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好,而纵观大唐周围,能让他满足自己御驾亲征梦想的,只有吐蕃最合适了。
没错,他的确是想借着巡守之名行御驾亲征之事。
也因此,李治说道:“今既有大军在侧,行在当一切从简,不使铺张,如何?”
这下,连来公敏都无话可说了。
场面再度沉默。
皇帝的心思在场的群臣谁不懂?
只是劝皇帝放弃御驾亲征的想法?怎么劝呢?说皇帝亲征不但无益,还会拖后腿?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这么说话,难道不怕被以“泄露国家最高机密罪”判刑?
身为大孝子的李弘,看到这尴尬的一幕,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
他出列说道:“圣人在上,臣有言。”
“太子且说。”
李弘答道:“臣以为圣人所虑者,乃是吐谷浑旧地之部族受吐蕃辖制已久,若只以大军前往,恐难收其心,又不足以震慑吐蕃之野心。是以圣人方欲巡守凉州。”
“然臣以为,正如详刑大夫所言,如今高丽旧地叛乱不止,尚未平息,新罗在外蠢蠢欲动,私以为圣人坐镇京都,以威慑四方不臣。臣不才蒙受人厚爱,愿替圣人分忧,至凉州,以安吐谷浑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