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想的很美好,通过自己提出为父分忧,把问题从从皇帝巡守乃至于御驾亲征变成了太子巡边。
到时候群臣们劝上一劝,涉及到太子,皇帝身为裁判就好借坡下驴,否决李弘的提议。
殿中的尴尬局面就这么被他轻松化解。
计划通。
李弘觉得自己机智的一批。
听到太子说声中说说要替父出巡,李治的第一想法自然是果断拒绝。
毕竟太子的身体和他一般,都不算好。
但……李治忽然想到,最近两个月以来,太子看起来的确康健了不少,负责太子身体的医师也曾回报说太子的身体状况比以前好了许多。
念及此处,李治竟真的思索起了太子出巡的可行性——太子可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太子去了凉州跟他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凉州毕竟不是善地,李治不觉得太子有自己的能耐……
皇帝还在犹豫,群臣们就已经劝谏起来了。
戴至德率先说道:“今凉州之外,有吐蕃虎视眈眈,古语有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殿下千金之躯岂可轻易前往凉州前线。且即便太子殿下出巡之时沿途精简仪仗,然沿途官员将士,又岂能无视,势必会牵扯人力物力。”
“前隋炀帝于雁门为突厥所围,隋鉴不远,还望陛下明察。”
皇帝明发诏书巡守之事,群臣不敢多言,但当目标变成太子,那就不一样了!
说的是太子,但暗示的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哪是打李弘的屁股?
之后,几个大臣连番进言,提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劝谏莫要让太子出巡凉州后,但理由中普遍有一条——担心将士们保护不利。
李勣因为在家养病并没有过来,但在场的还有老将契必何力,而契苾何力听着听着就不愿意了。
劝谏皇帝可以,但别贬低将士们呀!
他当即反驳道:“青海地势复杂,然凉州、鄯州与之不同,吐蕃若敢来袭,我大唐将士势必能让其有来无回!”
说到这里,这位老将不忘朝皇帝请命:“臣愿至凉州镇守!”
当然,对于皇帝巡守的事,他提都不提。
毕竟就算太子真的出巡凉州,就算想要干涉军事,也得看主帅同不同意,可皇帝就不同了。
君不见当初隋炀帝亲征辽东时是怎么干的……
在场的众臣们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太子代皇帝出巡凉州,大家都各抒己见,没有人再去提皇帝巡守之事了。
而皇帝李治一见巡守之事被歪曲成了现在这样,索性手一挥,散会!
至于李弘到底要不要代替皇帝出巡,并未商量出个结果。
等到群臣散去,李弘也想悄悄地跟着群臣一起离开,不想王福来跑了过来——“太子殿下,大家有请。”
李弘小声问王福来道:“中官,阿耶心情可好?”
王福来,稍作犹豫方才小声答道:“不好不坏……”
这回答让李弘有些郁闷,不好不坏什么意思?
心情有些七上八下的李弘跟着王福来去见皇帝。
他反思着自己刚才在殿中的发言,可能还是有些冲动了。明明他可以安静地吃瓜看好戏的,怪只怪他还是太有孝心了,见不得皇帝面临这么尴尬的局面而无动于衷。
群臣借着他的名头劝谏皇帝,他也不想的。
另一边,已经来到别殿的李治坐了下来,群臣暗戳戳地反对他巡守凉州,却不明着进言,的确让他心生不满。
好在来公敏给出的理由还算能让他满意,于此同时,太子想要为父分忧,甚至甘愿以身犯险的行为,让李治感觉十分欣慰。
他倒没有李弘借此接触兵权之类的担忧。不然他也不会让本就是正一品司空的李勣兼任从一品的太子太师了。
于是乎,等到朝议结束,李治便迫不及待地派王福来去唤李弘来见。
未久,李治就注意到李弘进殿之后毫不掩饰的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
“儿拜见阿耶。”
“怎么,现在怕了?方才请求去凉州巡边之时胆子不是很大吗?”李治调侃道。
李弘这时终于明白王福来口中的不好不坏是什么意思了。
天知道皇帝这话是不是真的调侃。
他果断答道:“儿为阿耶分忧,心中无惧!”
事已至此,大孝子的人设可千万不能丢。
而李治看到儿子强撑着勇敢的模样,心中当即生出了几分恶趣味。
他说道:“弘儿若想去凉州,也不是不行。”
李弘疑惑地眨了眨眼。
别啊,他开玩笑的!
但李治却一本正经地同他解释起来:“吐蕃虽攻占了吐谷浑旧地,但若是敢侵犯凉州,必能让他有来无回!”
“弘儿此去,只需至鄯州、凉州安定人心,无需关心作战一事,定然无虞。”
“阿耶……”李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之前的发言给架住了。
李治问道:“弘儿还有何见解?”
“但凭阿耶做主!”李弘咬了咬牙,答道。
在今天之前,李弘一直觉得自己机智的一批,旁人才瓜。
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真瓜。
既然做错了选择,他就认栽!
做下了决定之后,李弘乐观地想到——左右不过是去凉州一趟稳定人心,就当旅游了!
而且他都去凉州了,总不能还要他每日课业不断吧?
这样想着,李弘竟觉得去凉州巡边其实不错。
反正如今大唐的将才们还没有彻底凋零,凉州不是位于青海的大非川,他也不是微操大师,到了凉州老老实实听从安排,逛上一圈再欣赏欣赏边塞风景。
一时兴起还可以偷两首边塞诗。
李治:???
听到李弘语气坚定愿意巡边的话语,李治觉得这与他想象的画面有些不符。
在李治心中,太子的性情还是有些仁弱的。一如当初李世民认为李治仁弱,担心李治会为人所欺。
可现在,太子坚定的表态中所展露的性情却与往日不同。
李治不禁要问——武敏之的事对太子的刺激这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