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礼堂回来,郑栋天就把时寻叫到了办公室。
刚才外面人多,不想夸太多。
平白助长小伙子的骄傲。
这会儿,师徒二人就不用太收敛了,开口就是:“想不想把片子送到电影节走一趟?”
“当然想,就是……”时寻本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在梦里,看到这部短片的描述,杀进了电影节的竞赛单元展映,还卖出了版权。
本也是存着练手之余顺便赚点钱,有资本拍第二部的心。
“就是什么?”
“要是送出去,我这结尾,应该得改吧?”
“但我暂时还没想清楚怎么改,才能不失去电影的个性。”
时寻特意研究过。
据说,送出去之前,得审一遍才行。
而他这個结局,肯定得改。
否则,私自送出去,可能会被禁导。
郑栋天一听就笑了。
“你一个短片,又不在国内公映。”
“而且,你还是个学生,学生作业大胆点有什么关系,谁还能跟你计较。”
“行了,反正你有想法就行。”
“剩下的学校会帮你办的。”
“好好休息几天,过阵子,你还有的忙。”
时寻有些懵:“忙什么?电影节吗?”
“想什么呢?要先寄过去,人家选中了,才能展映。”
“而且,老实说,你这部片子,入选一些小电影节竞赛单元有可能,但得奖可能性不大。”
“所以你也没必要去,一来一回,飞机票不老少钱呢,还不报销。”
“我的意思是,你这片子不错,只在咱们学校放,不去那两家转转太可惜了。”
那两家,指的是中戏和上戏。
也是老冤家了,当然上戏这会儿还没资格来碰瓷。
——
中戏就在京城,一周后的一个下午。
就在中戏校园进行了展映。
导演系人才方面,一直是中戏导演系老师心里的痛。
看看北电78级。
小达人、阿谋、田壮壮。
再看看自家这帮货,恰柠檬啊恰柠檬。
尤其北电导演系的那几个老登,还老来跳脸。
什么没事,我看你们演员还是挺不错的。
还动不动就要来他们学校放片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部片子,中戏老师不少都到场了。
都是特地来挑刺,啊不,指点的。
看完,人傻了。
片子的视听语言对一个学生来说,堪称是稳健成熟,故事也很丰富。
短短半个小时,立起来一组被生活所困的人物群像。
还有结局,主角在众人的协助中逃脱,犯罪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成了一种壮举。
这样的设计,
很难想象,
这是一个大三学生拍出来的作品?
中戏的几位老先生很无奈。
尤其旁边一位老师,指着正在舞台上介绍的时寻,疑惑了一句:“那孩子好像也来考过我们学校。”
配上周围学生们如潮般的掌声。
绝杀!
开玩笑,开玩笑。
老前辈们心胸不可能这么狭窄。
中戏87级新生江衫同学一边拍掌,一边疑惑看向前排的老师们,问起旁边的一个川妹子:
“小尾巴,我看咱老师怎么不太满意的样子。”
陈大发同学,哦不,陈小艺同学,揣着一口川味普通话:“捞司审美水平更高呗。”
也是。
江衫遂看向台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总觉得台上那个导演学长,好像注意到了自己目光,看自己看了很久。
怪冒昧的眼神,傻妞有点不好意思错开眼神。
时寻其实只是在分辨。
这张俏脸,
他在梦里他看到过好几次。
年纪都不一样。
但第一次看的时候印象非常深刻。
青春年少时的靓丽姿容,越看越美。
而这也算是他一个习惯了,碰到经常在梦里的熟面孔,总是会格外的注意。
时寻也不止看她,这几届中戏堪称是星光熠熠,比如85级那几朵金花,一票的熟面孔。
据他一直以来的观察,这些人现在不是明星,以后多半也一定会是明星。
没准就有合作的机会,能用当然要早点用。
话说,时寻心里还真有一个角色,觉得很适合江衫。
但目前还要看短片的结果。
没有钱,下一部片子根本无从谈起。
——
十二月,去了趟上戏,显摆了一下。
看到了一个叫陈红的熟面孔。
不过没太当回事。
美则美矣,时寻暂时没什么找她拍戏的兴趣。
经过这么一趟,犯罪分子这部短片,也让时寻小范围的出了下名。
都知道北电导演系有个叫时寻的学生,有点东西。
而当来到1988年二月,他在校园里掀起的那点小热度,也被另一股席卷电影圈的旋风彻底笼罩。
2月12日。
一个载入中国电影史的日子。
老谋子带着他的‘导演处女作红高粱’,征战柏林国际电影节,一举夺得最高奖“金熊奖‘。
这是中国电影,首次夺得‘国际主流电影节’的‘大奖’。
中国电影届,一时振奋。
自豪者有之。
羡慕嫉妒者有之。
说的就是你,小达人,曾经你的摄影小弟,竟先你一步而行,滋味很不好受吧?
挑刺者也有之。
北电系师生自然欢欣鼓舞。
毕竟,老谋子是北电摄影系出来的。
学校第二天就挂上了庆祝横幅“热烈庆祝我校78级毕业生影片‘红高粱’夺得第三十八届柏林电影节金熊奖。”
次日,电视、报纸也是铺天盖地的宣传。
这个时期,时值改革开放的特殊节点。
可以说是十分渴望世界认可的一个阶段。
老谋子带着他的红高粱站了出来,也算是好风凭借力,上了青云。
时寻是次日在郑栋天老师家看报纸知道的消息。
看着报纸上,老谋子亲吻奖杯,意气风发的样子。
时寻的眼中也有些向往。
他也渴望有一天站在那样的舞台上,为国争光。
“兔崽子,让你来吃饭,你还真就坐着不动手啊,过来帮忙。”
厨房里传来郑栋天的一声怒喝。
“来了。”
时寻上大学之后,通常时间长一点的暑假抽空回去,过年基本是不回去的。
他家在皖省的一个小县城,距离比较远。
这年头绿皮又慢,一来一回不够折腾的。
知道这一点,几个老师就轮流喊他去家里吃饭。
进了厨房,只见平日里威严感满满的郑老师,很委屈的坐在一个马扎上扒蒜。
师母系着围裙,一边炒菜,一边数落他:“你刚才冲谁吼呢。”
“我是吼那小子,没吼你。”
“我看你就是指桑骂槐。”
“让你扒蒜,你委屈是吧?”
“不是。”
“不能扒是吧?”
“怎么会。”
“动作快点。”
“哎。”
瞧这老两口斗嘴,也有意思。
时寻在旁边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