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除夕夜。
京城,漫天烟火,整个城市都散发着快活的空气。
时寻也打算在学校操场放炮。
过年的仪式感还是有的。
但不太顺利,点火的是楼叶。
这货手一直抖,风又大,点半天点不着。
“操,你他么别抖了。”
“你要不明年真去医院看看,这怎么拍电影啊?”
“你还想得奖?”
“得个鸡毛啊。“
王锐绷不住了,一把夺过火柴。
时寻脾气好,在旁边笑。
霹雳啪答。
“小时,有你电话。”
这年头,能喊基本靠喊。
传达室秦大爷,人老,嗓门却不小,中气十足。
“这就来。”
时寻也嚎了一声,一边跑过去,一边想大过年,谁会给自己打电话。
人均没有手机的年代,连过年编辑短信文案都不用。
家人,下午他就打长途拜过年了。
其他人,也想不到是谁。
一接,是郑栋天老师。
“恭喜你了,小子。”
老头声音很开心。
“啊?”
“你那部片子进了不少电影节的竞赛单元。”
“虽然暂时没有获奖的。”
“但欧洲最大的影视机构al+对你的短片感兴趣,想买下来,选送到法国各地播放。”
“是吗?多少钱?”
时寻很激动,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来了。
电话那头,郑栋天哈哈大笑:“你小子,钻钱眼里了是吧,怎么都不问问都进了哪些电影节。”
“肯定不是三大,而且,老师你也说了,没得奖,那有啥好问的。”
“你倒是不装。”
“说实话,价格不算高,五千美金,你卖不卖?”
“卖啊,老师,当然卖了。”
“越快越好,我还想拿钱拍新片呢。”
“好,那后续我来帮你处理。”
“可以的,老师。“
“对了,还有一件事,学校方面,觉得你上次拍的片子不错,准备给你发笔一千五百块钱的奖金,以资鼓励。”
“那可太好了,感谢学校。”
——
接完电话回来,时寻神情气爽,牙都忍不住的眦了起来。
五千美金,哪怕扣掉一些税,折合成人民币到手也有好几個w呢。
这钱拿来拍长片不够。
但拍一部搞钱的短片,绰绰有余。
积攒点名气,积攒点钱。
毕业前就可以尝试搞长片了。
时寻回来之后,发现多了一人。
“哟,你怎么舍得出来了?”
王晓率今年过年也罕见没回去。
但这货自己找了个没人的宿舍。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号称闭关写剧本。
“剧本写完了呗。”王晓率有点小得意。
“看来写的不错啊。”
“一般一般吧。”王晓率自诩中庸,故作谦虚。
实际上满意坏了。
真不是自恋,他觉得自己这回的剧本牛爆了,拍出来绝对秒杀时寻的那部犯罪分子。
唯一值得烦恼的是怎么找钱。
问家里要,不太好意思。
王锐则满脸狐疑问:“话说你怎么接个电话回来,笑这么开心,哪个小情人给你打电话了?”
“我哪来的小情人,郑老师的电话。”
“哈?什么事。”
“他说我那短片入围了几个电影节。”
“哦?得奖了吗?”
楼叶神情一振,眼睛里放光芒,出声问。
王晓率也不动声色看向时寻,心里一紧。
“哪能啊,就是入围了。”
楼叶王锐有些遗憾。
王晓率松了一口气,下意识道:
“那你笑成这样。”
“有另外的好事呗。”
三人注意力再度被勾起,王锐不耐烦:“我说你小子的说话能不能别那么大喘气。”
时寻直乐:“就是有人要买版权,下部片子的经费有着落了,我能不开心吗?”
“好家伙,牛。”王锐比起了两个大拇指。
王晓率脸色白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好像对自己好事呀。
他能卖出版权,我这剧本这么牛,说不定我也能啊。
顿时乐滋滋去放炮。
——
开学后的一周,钱就打过来了。
银行自动换成人民币给时寻结算,整整三万五千块人民币。
时寻取了一万,作为下部片子的经费。
啧,头一回揣着如此巨款,左右有哼哈二将护卫着,走路上手都抖。
没办法,这年头治安太差。
坏人太,不然怎么能严打呢。
总算进了学校,时寻直奔郑栋天办公室。
老头办公室有保险柜,钱放这儿安全。
时寻上次也是这么干的。
用的时候就来拿。
否则,老去银行取,被歹人盯上的风险太大。
他一来放钱,郑栋天也明白什么事。
“又准备拍片了?”
“是的,老师。”
“这次是什么故事?”
“还是短片,跟上次的差不多,犯罪类型。”
“不过,这次着力点在叙述人性。”
时寻这么一说,勾起了郑栋天的兴趣。
“说来听听。”
吧啦吧啦。
愉快的交谈,半个小时后,时寻扬长而去。
出门碰到了王晓率,这货也神头鬼脸的拿着个小黑包。
“哟,这么巧。”
王晓率看得出来心情不错,笑道:“我也来老师这儿放点钱。”
他还是跟父母开口了,一通忽悠,搞来了八千块拍片经费。
他家里底子还是比较厚的,母亲是重点工程的科研人员。
父亲则是演员。
——
郑栋天正沉浸时寻给他说的故事余韵当中。
艺术家就这样。
感受力非比寻常,有时候共情的时间也容易长点。
听见有人敲门,进来的是王晓率。
“老师,我放点钱在你这。”
“你也放钱啊。”
“这么多?怎么不存存折。”
“我想拍个片子,这是经费,放您这儿用起来方便点。。”
王晓率有些拘谨的道。
“哦,什么故事啊。”
有时寻的例子,现在对于学生想拍短片,郑栋天倒也不会完全持反对立场了。
王晓率也说了一通,不过他这个人口才一般。
写的故事,或许这个时候,水平还差点火候,总之奇奇怪怪。
乍一听,好像还凑合。
一只鹅引发的惨案。
然后是听不懂。
再然后,啥玩意?
尤其是才听完时寻说的故事。
两相对比,观感真的很强烈。
听了十分钟,郑栋天终于忍不住打断了。
“行了行了。”
“你还是先把钱存到银行去吧。”
“为什么啊?”王晓率有些不懂。
“你这剧本有问题,故事连我都听不懂,乱的吓人,逻辑都不通。”
“可我这是文艺片啊。”
“文艺片就可以让别人看不懂吗?”
“而且,我都说了,我都看不懂,全国估计也没多少人能看的懂。”
两人争执了一会儿。
王晓率固执的选择坚持。
他心里觉得老师多少有些针对自己。
怎么面对时寻就大开绿灯,面对自己却这么瞧不上。
自己的故事,怎么就有问题了?
短短十多分钟剧情里,他不知道致敬了多少影史经典。
一般人这辈子有没有看到那么多电影都不一定。
而看不懂,也只是他故意营造的手法。
他是有深意在的。
为的是让人用心思考,用心解读。
为此他还特地在剧情里穿插了很多隐喻。
多有内涵啊。
固执的放下钱,心里揣着‘等着,等拍出来,老师你就知道了’的念头,出门。
郑栋天也无奈,这孩子明显是有点自嗨上头。
一个清醒的人很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尤其是这个装睡的人,还没意识到什么是清醒。
他也懒得说。
拍吧拍吧,这性子,撞个南墙,长长教训也是好事。
否则,毕业了,在国营制片厂那样的环境也不好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