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即将走向尾声,新一年的元旦将至。
一回到时寻的小窝,许晴便重重往沙发上一摔。
原本躺那儿眯眼正舒服的绿茶,‘喵’的一声,极限纵身一跳。
哎嘛,好悬躲的快,否则喵爷怕是要给这女人一屁股坐死。
随后,它踹着愤怒的步子,来到后一脚进门的男主人身边,猫爪一个劲儿挠时寻的裤脚,一边看沙发上许晴。
意思不言而喻。
快快快,你管管她啊,有这么欺负喵的嘛。
然而,换来的却是无视。
时寻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连腾出手安抚它一下都没空。
喵大人委屈坏了,兀自跑到阳台自闭。
时寻手里的这些都是今天去商场采购的战利品,外面车里还有呢。
来回搬了好几趟,才搬完。
这都是给师长们以及一些朋友们准备的一些节礼。
这次的事,他承了不少人情,趁着过节,有心想感谢一下。
不光是滕大导的事,之前那帮人拿‘霸王别姬’来攻诃时寻的时候。
有些位时寻完全没想到的人,在相关会议上,公开帮他发声。
‘焦裕禄’的导演王冀邢先生。
百色起义的导演‘陈家林’先生,这位大伙可能更熟悉他以后拍出来的两部作品,‘唐明皇’和‘康熙王朝。’
两位说起来也都是北电的老学长,但入学年份比较古早,一个还是阿谋的同学。
现在,一個在峨眉厂,一个在长春厂,来京城的机会不算多。
过去时寻连饭局上都没怎么碰见过,更谈不上交情。
但他们在会上却当众驳斥那些举报时寻的人:
“不能这么欺负年轻导演,年轻人,难免会犯些错,错了就改嘛,谁不是从错误中过来的呢。”
“为什么我们不能包容一些呢?”
时寻本还以为是不是老郑的关系,老郑却说不是,他跟那俩也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但这俩是有名的热心肠。
而像这样在会上帮助时寻发声的老前辈还有不少。
干完活,时寻也是往沙发上一趟,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什么,好巧不巧枕在那片饱满之上。
“烦人。”许晴哼了一声,却也没有推开,反而换了个姿势,让他枕的更舒服了一些。
“累坏了吧?今天。”
时寻在挑选礼物上,实际上是有些白痴的。
除了给家里人买的,主打一个‘看起来不贵’,以及老郑的三大爱好,棋酒茶。
其余的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挑。
多亏了姑娘各种出谋划策,领着他到处跑,像好朋友的家里人,多买一些实用的。
一些导演前辈们,也不必太贵重,可以买点宣纸呀,砚台呀,茶具呀,文化人喜欢的调调。
“可不嘛。”
“对了,话说郑老师不是不喝酒嘛,你怎么还买那么多花花绿绿的?”
“他是不喝,但他爱收藏呀。”
答着话,时寻的大哥大响了,一接一挂,耽误好半晌。
“谁啊?又是那帮找你喝酒去的?”
自打除了滕大导那事后,很多人又开始联系时寻去各种酒局了,最近他电话就没停过。
许晴对这帮人很无语,见风使舵说的就是他们。
前一阵时寻在风口浪尖的时候,一个个跑的比兔子都快,现在看到别人不是那么好惹的了,又开始往回找补。
“是也不是。”时寻卖了个关子。
“爱说说,不说拉倒。”
“哈哈哈。”时寻抓着姑娘亲了一口。
“是酒局,但必须得去的那种。”
许晴故作嫌弃的擦擦脸上的口水,心下也明白过来:“上头组织的?”
她清楚,时寻也是厌恶极了那帮子见风使舵的人。
如果是那帮人打来的,也谈不上必须得去。
“真聪明。”
又香了口,这货转头就走了。
“哎,就走了?”
“弄会剧本去。”时寻最近头疼着呢,纠结下一部戏的剧本。
选择太多,有时候,也是种痛苦啊。
这选拉了,又该被调侃阅片量浅薄喽,难呀。
“又弄剧本。”
许晴酸了下,其实,自打和时寻半同居状态以来,她最受不了时寻的一点就是工作狂,让他闲下来,总感觉像要他命一样。
总得有生活呀,女孩子也是要陪伴的嘛。
霸王别姬刚拍完的时候,姑娘还能强行逼迫他休息,但越到后来,作用越来越小,她也没办法二十四小时盯着时寻。
而且,她发现,时寻好像常常不是很开心,很拧巴。
许晴有时候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么年轻就在电影届做的成功,烦什么呢?
时寻停下了脚步,笑着调侃:“我其实也可以弄别的。”
“你让吗?”
“呃。”许晴看看窗外:“今天天气还挺好啊。”
——
91年,1月1日。
上午,时寻和王锐一起带着礼物,敲响了郑老师的家门。
师母开的门,王锐嘴甜,进来就夸:“哎呦嘿,师母,您这是怎么保养的,怎么每次来,看着都年轻不少。”
“你这孩子,还是那么会说话。”
师母笑的恬静,看向后面进来的时寻:“阿寻啊,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你老师待会准得说你。”
“师母好。”
“老师呢?”
“他呀,在书房,昨晚上就缩过去了,早上起来吃完早饭又进去了,半天不带出来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
“哟,老师,这回见气色好不少呀。”
进了书房,时寻也是调侃。
郑栋天笑而不答,手拿着折扇示意二人:“坐。”
小老头今天穿着贼雅,有点传统读书人的风范。
王锐紧接着的话,却让郑栋天破了防。
“老师,您昨天跟师母吵架啦?”
“听说昨晚都跑到书房来睡了。”
“怎么回事。”
郑栋天拿着折扇就敲了下他的脑袋瓜子:“又没大没小。”
“我这不是关心您嘛。”王锐也不在意,嘿嘿一笑。
“要你关心,你懂个屁,年纪再大点你就知道了,一个人睡才是最舒服的。”
“咳咳咳。”时寻在旁边忍着笑,末了,也遭了郑栋天一记折扇。
师徒三人,距离上次见也有小一个月了,聊着天。
自然,也不免聊到腾大导的事。
“说到这个,老师,这次又给您添麻烦了。”
老郑这人,学生有事,他是真上啊,磕巴都不带打一个。
“少说那些没用的,麻烦什么?”
“我也早看那帮人不顺眼了,自己一堆破事都没整明白呢,却总喜欢抱团欺负人。”郑栋天一展折扇,不在意的说。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得提醒你一下。”
“这次的事,事出有因,你分寸把握的也不错。”
“很多人也是能理解的,以后,只要你不惹他们,大部分人应该是不会轻易惹你了。
“但你心里得有数,类似的事,最好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我明白的,老师。”时寻自然有数,这种借助媒体揪生活作风的手段,但凡是屁股不干净的人,心里都得捏把汗,偶尔为之还行,你用多了,会遭众怒的,尤其那些混体制的。
这次,他看似是狠狠踩了腾大导一脚,无形中,也树敌不少。
别的不提,这两天,就有人把金鸡、百花的一些老爷们私底下放的话,传给时寻。
大意是,时寻近来风头太盛,得灭一灭。
不管怎么样,三年内,别想来拿奖。
这就算是警告的一种了。
王锐在旁边倒是满不在乎:
“老师,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要不是他们先找事,老时又怎么会反击。”
“说白了,你当初咬我的时候,那么无耻,你就该知道,你也会遭报应。”
郑栋天拿着折扇,狠敲了下王锐的脑瓜子:“所以说,你小子朽木不可雕嘛。”
“世上事,哪有那么简单的。”
“就你这还教学生,改明儿我就给你职务卸了,误人子弟。”
王锐不服气:“我怎么就朽木不可雕了,怎么就误人子弟了,孔子他老人家都说了,以德报怨不可取。”
“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孔我比你懂。”
“多少年了,你自己数数,国内有哪个导演,是因为这个问题被搞下来的?”
“不是说不可以报复,而是你得把握度,你老来这套,有些人会怕的,怕的人多了,你就危险了。”
“这点你就真该跟时寻好好学学。”
——
两人从老郑家出来,已经是午饭后了。
王锐中午老郑不给喝酒,有点不过瘾,便吆喝着:“晚上有空没?去你家喝酒呀。”
“又喝?元旦你不去找徐凡啊?”
“她面试去了,我要陪着去,都不让,倔的很。”
“怎么着,你晚上有事啊?”
“嗯,确实有个局,国际饭店。”
“又国际饭店?你这天天吃他们家菜吃不腻啊,开年第一天,你就……”
王锐说到一半,忽然感觉不对。
“等会儿?国际饭店?今晚?”
“糙,滚吧。”
锐爷真有点小酸了,多少也是圈内人了,太清楚今天这个日子,今晚的国际饭店,是个什么局了。
某种程度上,称之为内地影视届,一号宴也并不夸张了。
大佬云集的场合呀,能被邀请的演艺界人士,要么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要么也是最近炙手可热的红人,且都是在上面挂了号的。
便是老郑,也是常年不被邀请,实在是他资历算不上特别突出,跟别人联合执导的多,自己单干的少。
近些年,除了89年搞了部电视剧,拿了个电视剧三等奖,再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