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甘露殿内。
雍王李贤坐在李弘的棺椁旁,桌案上摊开了一张纸,桌边五彩的颜料已经准备好,显然是一副要开始作画的样子。
好东西啊!
这可是好东西!
金乌当空,地火在下,这样色彩鲜艳而又绘制精美的招魂幡,错过了也太可惜了!
古人信奉死后的世界,总是幻想今生过得好,死后到了那彼岸的另一头也照样可以过得好。
若是这一世过的差呢,那也没关系,死后怎样就不要想象了,收拾收拾灵魂和肉身,准备再投一次胎吧!
保证投身到王侯将相家!
雍王李贤打定了主意要穿回现代,享受空调自由,可惜啊可惜,他早就已经瞄好了好几样宝贝。
什么仙鹤型的宫灯,什么镶嵌了红宝石的金簪,别说是这些在大唐也可以算作是艺术精品的器物,就算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喝水的茶杯,就算是咱大王的恭桶若是能携带到千年以后那也是价值连城的大宝贝!
可惜啊!
咱是魂穿,不是肉穿,这些好宝贝就算是摆在眼前那就等于是勾人的馋虫,讨厌的紧呐!
不过,记住这些器物的特征特性,等到了现代也能凭借着这些亲身经历得到的知识,大赚一笔。
干什么劳什子的法律?
又费脑子,又费唾沫。
老李家的这一对父子也是极妙的,天天嚷着身体不好,头晕眼花的老男人,居然在日头底下打球。
而身强体健的年轻人,却坐在大殿里,悠哉悠哉的画画,这几天,李贤也没闲着。
过了几招之后,他便主动的调整了方案。
谋反是万万不能的,那可是大杀器,轻易不能使用,容易祸连三家,把自己的女人、孩子全都拖下水。
更何况,我大唐李家的好男儿就算是争抢大位,也自有玄武门继承法在发挥作用。
那种大戏,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使用的,牵连面太广了。
但是,不谋反,只依靠一些小打小闹,就想触怒老谋深算的李治,也纯粹是幻想。
你都是皇子了,还是要当太子的人,就凭你和老师闹一点矛盾,又搞木匠活就想扑街,那是对皇子这个身份的亵渎!
相比李治,还是武媚娘更容易发怒。
雍王李贤的头上有两個太阳!
他决心化身后羿,卯足力气,向那太阳发起进攻!
“殿下,东西都已经送到了。”
“哦?”
“你见到裴令了吗?”
所谓临摹也不过是个名头,李贤的心思根本就没在上面。
发财是次要的,快速穿回去才是真的!
这古代人的生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忍耐的,天气炎热,没有制冷设备也就罢了。
可这衣服也要穿的层层叠叠的,就真的是一项耐力考验了,热死个人了!
来顺摇摇头:“没有,奴婢也打听了,他家的看门小厮说,裴令是穿着官服出门的。”
“官服?”
“裴炎进宫了?”
来顺沉痛点头:“应该是。”
“进宫好啊!”
“你这是什么表情?”
李贤这边乐的嘴巴都要裂开了,再看来顺这边,哭丧着脸,好像那华美的大棺材里躺的是他的亲爹似的!
来顺的眼泪是说来就来,真的哭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殿下,奴婢是在替殿下担忧啊,殿下有所不知,现在宫里到处都在传说,圣人有意让周王做太子!”
“还有人在传唱歌谣,什么太宗皇帝何所在?周王李显最肖似什么的。”
“殿下,恕奴婢无礼,这些分明都是冲着殿下来的,殿下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
“奴婢替阖宫上下的男女老幼跪求殿下了!”
“还请殿下能够恢复如常,登上太子宝座,如若不然,我们这些奴婢也活不下去了!”
这来顺也是个猛人,刚才还只是面有忧色而已,现在是说跪就跪,眼泪说来就来。
李贤遗憾的看着他:“起来吧!”
“起来说话。”
来顺如此当然不是表演,他是确确实实的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有这样担忧的,也不只是他一人。
自从雍王性情大变,很多太极宫里的宫婢就开始担心,一旦天皇震怒,降罪下来,他们这些追随李贤的奴婢,哪里还能有活路?
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都不免要受到牵连,一个贬官是必须的,更何况他们这些无权又无势的奴婢,还能有什么好?
有希望了吗?
雍王殿下真的可以给我们这些可怜人一点点垂怜,做回好大王了吗?
来顺满怀期待,却不敢说出来,李贤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你放心,不论孤将来如何,都不会牵连你们的。”
来顺的心,顿时就凉了。
看来,殿下是不会让他们这些奴婢如意了。
“可是殿下真的不想做太子了吗?”
“殿下若是不做太子,我们这些奴婢必然要成为天皇天后的眼中钉,不会有好下场的!”
“孤知道啊!”
来顺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殿下就是想看着我们死!
“不过,你们这些做奴婢的一向是比孤的消息要灵通的多,你们难道都不知道,以前倒霉的,被废的太子,大王又不是没有,你看到他们的奴婢掉脑袋了吗?”
呵呵……
好像完全没有欸!
我大唐可不是大汉!
来顺顿悟了!
我们从来都是目标明确,不会打击一大片!
说到底,有唐以来,因为皇位继承总是不能稳定的进行下去,皇族子弟的折损率异常的高。
我们大唐的宗室子弟总是那么的率真,只要想抢就真刀真枪的干,不管是文的还是武的都一样。
这样明火执仗的,当然死亡率高了!
但我们这里的皇帝,从来都是明事理的,他们深知,子孙发癫都是因为想抢夺太子的位子。
这样的企图心都是兀自生出来的,绝对不会是因为被某一个人或某几个人煽惑。
我们处置犯人,看重的从来都是主犯,那些边边角角的奴婢,根本就不入眼。
安抚了来顺,李贤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歌谣?
图谶?
愚昧的古人啊,竟然还抱着这样的狗屎当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