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戒身巷,李鄂回看仅一墙之隔的东京大相国寺,这处所在,等进城之后,还是要来一下的。
汴京的眼前繁华,对他而言有些短暂,对普通人而言,也有些辛劳。
做一个方外之人,才能免了诸多税赋,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麻烦。
这一路走来,虽说汴京的赋税,都是明码标价的。
但街市摆摊的地铺钱,差役、禁军们的茶水钱,跟金行街的泼皮闲汉一样,几乎就是毫无遮拦的。
这一路李鄂见了泼皮闲汉铲事儿,也见了衙差、禁军吃拿卡要。
税赋虽然是固定的,但一些必要的隐性投入,对于商铺、摊位而言,也是避无可避的。
用不着李鄂细想,不遵从这些衙差禁军的规矩,接着迎来的就该是各色泼皮闲汉了。
泼皮闲汉的存在,是经济发展催生而出的,对有些人而言,也是必须要存在的,不然,刁民难斗!
李鄂不想做这类官人、郎君眼中的刁民,就只能做头陀这类方外之人了。
没进相国寺这样的皇家寺院,李鄂只是带着魏成、魏雄,在相国寺周边转了一遭。
吃了点重口味的煎烤红白腰子、牛羊房子、热涮肚胘、肺头杂碎之类,喝了几碗街边装在木桶里的浑酒。
这滋味,就跟逛苍蝇馆子一样,看着腌臜,但别有一番滋味。
依着口味跟喜好,点了几个街边卖酒的商贩,往城外货栈送酒。
李鄂又跟一個卖蜜饯的铺子,悄悄用花银做了笔大单,买了几十斤的果脯蜜饯。
虽说官方明令禁止用金银交易,但大户人家花销,多半都是用金银的。
便携的钱引,多数店铺会因面额太大拒收,或是因克扣手续费过多,让客人止步。
如今朝廷的钱引贬值的厉害,金银这类实物货币,才是大宋汴京城,真正的硬通货。
见过汴京繁华的一角后,李鄂也没再城里多待,繁华之外,汴京城给人的另一个感觉就是秩序井然。
文人雅士,有文人雅士聚集的地界;升斗小民,有升斗小民快活的角落。
衙差、禁军之外,还有数不尽的泼皮闲汉,在维持着繁华都市的秩序井然。
中下层有了规矩,如今的徽宗朝,即便君臣不怎么着调,但并无亡国之相。
若是没有连金灭辽,兴许徽宗皇帝还能做个阅尽繁华的风流道君。
可惜,连金灭辽,已经在执行之中了,李鄂的本事,也不足以让他阻止这种事发生。
即便阻止了连金灭辽,金人南下,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冲别的,就冲大宋汴京的繁华,李鄂的观点就是笃定的,打仗、打大仗、打灭国之仗的经济基础,大宋一点不缺。
制造兵甲能力,不冲别的,就冲沿街随处可见的各式铁锅就能清楚,大宋的军械制造能力也不差。
偌大赵宋,不差别的,差的只是人而已,但人的病根,早在赵大杯酒释兵权,赵二寄出平戎万全阵的时候已经种下了。
赵大、赵二兄弟,也不得不说是豪杰之类,一个封桩库花钱摆平战争,一个反靠一套死搬硬套的阵法,就能保持七成的胜率。
这俩兄弟的本事不差,差就差在了眼界跟后嗣身上。
若赵二让赵大多活几年,兴许很多事情,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一路回到货栈,慕容太公给请的医药惠民局的老中医也早已经到了。
听着耳熟能详的辨症,李鄂又找到了一份千年不变的营生,那就是中医。
问了一下二十八宿的诊断结果,鲁智深微微有些消渴,杨志有些肝气郁结。
其他二十八宿多半都是脾虚胃寒,这原因简单,之前饿的。
李鄂回来的时候,老郎中已经给多数人诊过脉了,结果大差不差,精挑细选的二十八宿,没什么大问题。
但老郎中来的目的,还是为了给李鄂诊脉,具体诊什么脉,慕容太公清楚、老郎中清楚,正主李鄂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法师的脉象生生不息,是个不错的好脉象。
只是一两月之前,法师微微伤了心神,老朽为法师开一剂安神的方子调养半月,便无碍了。
承惠,诊金连同药局的药钱,一十八贯整!”
听到十八贯的医药费,李鄂也是一阵头大,这老中医的手艺应该没的说,但这诊金药费,也委实令人咋舌。
“法师,调养的药剂,与治病药剂不同。
治病药剂,多为普通药材,随处可见。
但补益药剂多为珍药,仅是一剂鹿角膏,就值五贯,老朽恪守医德,并无宰客之心。”
老郎中的解释中规中矩,李鄂也不是头大于费用高,而是可怜底层的辛劳人,治病,对许多人而言,也只是个奢望而已。
只是老郎中提及的鹿角膏,让李鄂又听到了商机。
有人说鹿角膏、阿胶膏,跟猪骨、猪皮熬制出的黑膏,在营养物质上差不多,无非高蛋白、高能量的聚合体而已。
或许这也是以后得一个路子……
“郎中,洒家非是质疑先生悬壶济世的慈心。
只是想到这诊金药费如此之高,升斗小民,如何看得起郎中?
洒家多问一句,郎中那边可有治疗伤患的好药?”
李鄂一句疾苦之言,倒是引起老郎中的共鸣,听到他要伤患之药,老郎中沉吟片刻说道:
“老朽行医三十余载,所治金疮脓伤无数。
若是新伤惠民局的金创药足以敷用,但若是脓伤高热,则必用紫雪丹。
即便用了紫雪丹,人也未必可救。
总之一句话,金创药要常备……”
老郎中这话说的恳切,李鄂也从善如流,又加了十几贯钱,给货栈众人备了金创药跟紫雪丹,同时也要了几个治疗烫伤的土法妙方。
给老郎中以花银结算了诊金,用钱引付清了药钱,这也是诊金归郎中,药材归医局的变通之法。
郎中病家相得益彰,李鄂这边就又多了一位唤作陆知中的郎中朋友。
医药惠民局乃官方所开,规矩也是先钱后货,有陆老郎中这个朋友在,药剂的货真价实,老陆也是信誓旦旦保证过的。
只是这些对李鄂而言只是细枝末节,真正要紧的还是二十八宿在汴京的立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