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更刺激的甲斗法,蔡徽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借昨日李鄂杀伐之功,或许受了惊吓的官家,会再一次尝试。
人就是这样,越刺激、越惊恐,可能就会越喜欢。
对艺术家皇帝的心思,蔡家父子也是拿捏的到位。
出了屋门,蔡徽也颐指气使的安排给了李光差事。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莫说是相府的小衙内了。
李光带着怨气应了蔡徽的安排,便也想匆匆离开了大弓所。
“李主簿且住,洒家还有要的东西。
主簿需要为洒家准备一批铁筒跟相应的竹筒,还要有各色火药。”
听到李鄂还要火药,李光也不问缘由点头之后,便离开了大弓所。
“鲁达哥哥,且卸了身上甲胄,看看身上有伤无伤。
无伤,今日便好好吃喝、好好歇息,今夜或许还有一场硬捍。”
交待完了鲁智深休整,李鄂便找到了石家兄弟,让石家匠人,再弄一些铜屑、铁屑,以及炼铜所余灰渣。
制作焰火,李鄂也略懂一些,只是不知成品如何,更不知铁筒是否能够承受焰火的灼烧。
这点,如宣德炉、棉甲一样,他只要出个主意便好,想来李光也不会弄来大堆火药,让他在汴京城中耍着玩。
至于为何要用焰火,就是李鄂的未雨绸缪了,同时还能增加甲斗的可看性。
谈及甲兵,有宋一朝的火器也是不得不谈的。
如今工部所辖广备攻城作,就有火药作跟火作两个工坊。
火药作做火药,火作做火器,除了火箭跟突火枪之外,还有跟手榴弹差不多的铁火炮、霹雳火球。
只是这类农耕文明太过先进的攻城器械,真的不好拿出来。
因为拿出来之后,就涉及到李鄂的未雨绸缪了,如今城中建筑,一多半都是木楼。
一阵火箭或是引火球、铁火炮下来,整個汴京都有付之一炬的风险。
防火,城中虽说有军巡铺,以及诸军灭火不用百姓的机制,但木作太多,也是汴京的一大劣势。
防火,除了灭火之外,还有阻燃一说。
这么好的火药,不用来点了汴京的一些建筑,让建筑阻燃提上日程,只怕等到金贼南下的时候,汴京还是难逃火焚的下场。
李鄂正琢磨着怎么在汴京城中放火以防火,火药作跟火作的匠师,也就到了大弓所这边。
与李鄂想的备下铁筒不同,李光那边直接让火作的匠师,带着小炮一般的突火枪来了。
突火枪着玩意儿的杀伤力,也是多少有些感人的,散弹只能打人一脸麻子,吓唬战马倒是正经的好用。
别说突火枪的威力大,真正要是威力大,赵大早就收复燕云了。
大宋火器之始,就是自赵大开始,火箭在攻灭南唐的时候,也是起过大作用的。
火箭或者说引火球之类,如今大宋的技术已经很领先了,就跟加了松脂、火药的火箭那般物事,虽说威力上不及后世的燃烧弹,但概念上却是一般无二。
加了松脂、火药的火箭,一旦射在木质建筑上,几乎就无法扑灭。
这等纵火利器,第一次汴京守卫战的时候用了,结果金贼二次叩城,用的就是这种火箭,几乎就点了整个汴京城。
兵不成、将不济,有些时候,武器理念过于先进,反而是对自家人的犯罪。
火箭,已经用到了最初级的发射药,至于引火球、霹雳火球、铁火炮之类所用火药,就是正经的黑火药了。
发射药跟黑火药都有了,做烟花爆竹,差的也就是个理念了。
安排匠师称量火药,李鄂拿着称量出的火药,按照自家的份量掺了铁屑、铜屑以及各种炉渣,剩下的就是匠师们放上药捻,试燃、试放了。
与李鄂想的差不多,他这边有了烟花的道理,火药作有了黑火药跟发射药,剩下的无非就是个比例问题。
一个时辰的试放,让大弓所内烟气缭绕,三种焰火的大致比例,也就差不多调配了出来。
结果与李鄂所想也有些不同,铁屑发的橘白色,他是见过的,只是铜屑焰火,有些隐隐发绿就不怎么吉利了。
倒是之前石家匠人火法炼铜撇出的炉渣,效果最好,发白紫色火焰,李鄂估计大概是铅锡的缘故。
这类小创新,用不着什么科学的比例,大概齐能点着,现在这年月就是好焰火。
至于后续的礼花、礼炮,就不是几个时辰能够研制出来的了,需要试验的项目太多。
选好了发色剂,李鄂一边打发广备攻城作的匠师,回去准备火药,跟百十把突火枪的炮管,另一边就让石家匠人,去碾碎炼铜所得的炉渣。
现场不管是广备攻城作的匠师,还是石家匠人都想偷师。
偷师,对李鄂而言,那纯粹也是想多了,他都不咋清楚配方,而且火药加料之后,他是放在纸卷里的,怎么偷师?
还有就是焰火或烟花,在大宋也不是李鄂独创,皇家已经有了相应的技术。
刚刚配比的时候,火药作的匠师们也大致说过,只不过是在初级的尝试阶段,烟火秀这类项目,如今只能是皇家专属。
皇家的烟火作,没有李鄂弄出来的白紫色,皇家烟火,多以铁粉、铜绿来发色,目前还做不到五颜六色。
许多东西就是这样,原料有了,一个意外就能催生出一个产业。
只是如今大宋的烟花产业,还做不了礼花弹这种物事。
若蔡徽那边顺利,今日甲拳对战之后,烟花、焰火,也会成为媚上的一种手段。
若能卖到民间去,汴京城的失火率,肯定会疾速攀升,烧的多了,防火的经验,也就慢慢的来了。
石家匠人磨铜粉、磨炉渣,广备攻城作的匠师准备火药与药筒。
大致弄的差不多了,蔡徽也急匆匆的回了大弓所。
“你这头陀运气不错,媪相童贯,在河北劝降契丹失败。
言说河北禁军纲纪废弛,河朔兵骄惰,不练阵敌军,须之用百无一有。
官家本有兵不血刃取幽云的计谋,如今媪相言河北禁军无用,请西军出战。
为此官家很是恼火,大叹国朝无好男儿……”
蔡徽这边起个头,李鄂也就知道尾了。
如今宋军不堪战、不敢战,不止各路禁军自己知道,朝中的君臣一样门清。
如今的契丹辽邦,都快被金贼给耗死了,童贯去了河北地,也不敢轻易动用兵戈。
所谓不敢,无非是怕兵戈伸出去之后,不等打着敌人,自家就断了。
与之相比,京中禁军,也是差不多的鸟样。
唯一能战、敢战的,恐怕只有为数不多的西军精锐了。
自家事自己知,要说道君皇帝是个昏君,那没什么疑问。
但要说他是个糊涂蛋,人家起码有自知之明。
金军灭辽之后,挥兵南下的一刻,这货就知道自家守不住,直接将皇位丢给儿子,跑去了应天府,糊涂蛋可没这眼光。
“今夜甲斗,洒家还准备了一些小玩意儿,刚刚做好,还请公子一观。”
说完话,李鄂便让人点了一支焰火,看到白紫色的光焰从铁筒中喷薄而出,蔡徽不由的腹诽了一下府中的小蔡老儿目光短浅。
当时老蔡罢相,老蔡府分家,小蔡自家开府的时候,龌龊不少的父子间,交割的时候,小蔡没要老蔡府的一些江湖势力,如今看来,却是败笔。
如今老蔡年迈,加上小蔡的不断针对,已经没有心力顾及这些江湖势力了,所以才有了李二头陀转投慕容家一事。
若是知道,老蔡的江湖势力之中,有这么一个多才多艺的头陀,蔡徽说什么也得接过老蔡手里的江湖势力。
唯一可以作为安慰的就是,这李二头陀也不是原本的李二头陀,至于是谁,蔡徽才不管呢!
只要他不是来杀官家、来杀他蔡徽的,哪来的不成?
“好东西!
今夜开擂的时候,再邀一下曹二娘子?”
李二头陀可用,而且已经纳了投名状,打死蔡徽也不会让他去祸乱小相公府了。
有些事情一次是投名状,次数多了,这李二头陀万一不知自家几斤几两,就很容易反复。
“洒家想邀慕容贵妃……
不说这个,说一说杜大虫跟赛韦陀罢。
拳擂,总不能洒家一个人撑着。
洒家听说赛韦陀出自铁佛寺,洒家如今还是个正经头陀,这铁佛寺之名,倒是契合甲拳社。
公子这个社首,总要给甲拳社弄处场地的……”
听到慕容贵妃之名,蔡徽也是双眼一亮,当今太子敌视蔡府。
大内之中,也有失了母妃的皇子,若是能捏住慕容贵妃,再让官家给她过继一个成年皇子,那蔡家的路就宽阔了。
“铁佛寺?
汴京城中有这个寺院?
你这头陀,莫不是被那劳什子赛韦陀给糊弄了吧?”
铁佛寺之名,虽说叫的响亮,但蔡徽还真没听说过。
寺院不是城中数之不尽的勾栏,记不住勾栏妓楼,那是平常事。
但汴京城中,拢共也就那么几十处宫观寺院,去掉皇家所属,也就没剩多少了。
铁佛寺,蔡徽还真没听说过。
蔡徽不知道铁佛寺,李鄂也是一愣,按说赛韦陀已经是阶下囚了,不至于隐瞒出处。
再者,赛韦陀伏法之后,他所在寺院,必然要记录在案的,铁佛寺一说,应当不是妄言。
喊来驻在大弓所监内吏员,李鄂跟蔡徽一连问了多个,才从一个本地吏员口中得知,铁佛寺即是相国寺的一处分院。
铁佛寺之名,只是因为这处叫做慧林禅院的分院,有一座铁铸佛像得名,非是久在汴京居住之人,是不会知道铁佛寺的。
似蔡徽这种相公府的小衙内,不知铁佛寺之名,也属正常。
甚至相国寺这处,原本给大德高僧修持所用的慧林禅院,蔡徽不清楚也份属应当。
按那本地吏员所说,自今上崇道抑佛,相国寺已经闭了多处禅院,以作他用了。
赛韦陀口中的铁佛寺,大德高僧口中的慧林禅院,也属于这种不上不下的分院。
当今官家不许寺院蓄养过多僧尼,本就规模巨大的相国寺,也就闲置了不少分院。
按吏员所说,铁佛寺现如今已经成了相国寺火工的住所,说是寺院,其实就是一处宿舍而已。
“这样最好,公子可否占下这铁佛寺呢?”
听明白铁佛寺的由来,李鄂就更中意这处所在了。
“此事需问过官家。
相国寺乃皇家寺院,人多眼杂,不是咱们能随便占下的。
走罢!
带上你的焰火,兴许官家看了高兴,铁佛寺就是你们挂单的地方了。”
终归是赵家大宋,即便是蔡家天下,也有许多不能触碰的角落,比如汴京城中的宫观寺庙。
因为城中许多宫观寺庙里住的都是禁女,所谓禁女,就是大内宫禁里的女人。
这里面宫女居多,但也有先帝后妃,涉及到了赵家颜面,宫观寺庙,即便是蔡家,也不能随便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