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场中两个陶缸大呲花放完,李鄂这才踹了李外宁两脚。
后面这几个陶缸,显然就是这厮发挥了自我能动性,想要试试自家想法。
如李鄂所说,这玩意儿夯实之后,就是妥妥的土炸弹。
幸好,大呲花这玩意儿还有個宣泄口,不然按照刚刚的威力,直接憋炸了,乱飞的陶片,恐怕在百米范围内,都能杀伤人命。
“花荣,知会蔡府的仆从,让他们告知蔡衙内,今夜试放到此结束。
贼厮鸟,说说,刚刚那几个焰火,是怎么夯实的?”
踹了两脚出事之后畏畏缩缩的李外宁,李鄂让花荣去传信,停了今夜的焰火。
除了意外爆了四个,剩下的几个陶缸大呲花,是李外宁用炼铜废渣做的紫色焰火。
李外宁这孙子,也是个平常‘不要、不要’,关键时刻敢于贪天之功的玩意儿。
李鄂估计,爆的那四个,就是李外宁的试验,膛压大了,呲的更高。
如果今夜紫色焰火一战成名,那李外宁的好处就大了。
之前的焰火,李鄂让蔡徽备案过,赵官家知晓,出了不一样的玩意儿,功劳就要归于李外宁了。
如今大弓所的炼铜废渣都在这里了,下一把试放,当是蔡徽蔡小衙内的紫色焰火,而不是高俅高太尉给官家准备的紫色焰火。
这点枝节,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外宁都懂,李鄂自然也是门清。
花荣出营不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也传入众人耳中。
随后马队就长驱直入进了马军小营,若听声响,马队骇人。
若看马上骑士的样子,汹汹而来的马队就有些搞笑了。
因为奔马急促,许多人的兜鍪、铁胄,都歪歪斜斜的挂在了身前、身后,马上骑士也是歪七扭八的样子。
或擎在手里,或按在腰间,或不知哪里去了的手砍腰刀,在李鄂眼里也是分外搞笑。
没尖的厚背平头砍,本就是被阉割的近身搏杀用具,马战用平头砍,只怕一个劈斩下去,马上骑士,也会因为刀短够不着对手,而栽下马。
“可是尔等在宫禁之外放火?
来呀!
拿下!”
马队之中,唯一可圈可点的人物,就是说话这位了,身上明光铠映着火色,手里马槊也在火光之中灿然生辉。
“放肆!
洒家奉官家密诏在此试放焰火?
尔等北衙有司,不曾知会吗?
此事步军殿帅高俅高太尉知晓,速速离营,莫要坏了官家雅兴……”
见马上执槊骑士目光不善,李鄂想及这两天隐有被监视的感觉,哪敢让他们随意拿下。
蹿出壕沟之后,李鄂也不犹豫,直接摘下了项间的纯银数珠。
蔡徽给的这玩意儿,虽说是串数珠,但也有小十斤的重量,而且为甲绦所串连,摘下来之后,跟袖锤软流星是一样的功用。
“你这贼厮便是诨号‘太岁神’的锦头陀?
本指挥姓曹名晟,乃官家驸马都尉,侍卫亲军马军指挥。
看槊!”
听到曹晟报名,李鄂便知这厮是曹王府来人,说话不客气的原因,多半是为了那曹二娘子。
只是曹晟这厮过于方正了,若是他李鄂要捅人,必然会捅上之后,才说‘看槊’。
先说了看槊,这速度在李鄂看来就很慢了。
顺手接住槊头,借力将曹晟挑下战马,接下来戏剧性的一幕,也就来了。
随曹晟而来的马军士卒,竟然一个个丢了手中武器,直接下了马,近百人的马队,就算是被李鄂一人俘虏了。
“曹晟,喝令手下兵卒,收拾场内乱局。
速度一点,皇城之上,恐有贵人观瞧。”
曹晟所带人马如此不济,是李鄂没有想到的,若他们对峙一下也好,直接弃刀下马,谁知道皇城城墙之上,会否有眼尖的贵人?
曹王府,李鄂是引为靠山的,万一驸马都尉、马军指挥曹晟,因此吃了瓜落,那就纯属内耗了。
被太岁神以槊杆抽了一下,曹晟刚刚的嚣张气焰也没了,到如今他还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下马的呢?
但曹王府的人,也不算是酒囊饭袋,有了李鄂提醒,他吩咐几声,已经下马投降的骑卒便开始收拾场中杂物了。
“为曹二娘子出头?
若无你刁难,洒家与那曹二娘子,只是主客之谊。
她为洒家做好了衣衫,洒家便给她一铺买卖。
你这一句话,你家那二娘子想要洒家好处,可就难喽……
这点本事,还要跟洒家叫嚣,也就你这撮鸟报了曹王府的字号。
不然洒家刚刚那一下,就将你活活栽种在小营之内。
怎么?
曹王府传承至今,曹家将的马上营生,仅剩嘴硬了吗?”
见禁军骑军都去收拾烂摊子了,李鄂这才贬损了曹晟几句。
如他所说,小白脸一般的驸马都尉,连马槊,都是改制过的细长货色。
无他,正经马槊,虽说也没几斤重,但那是槊头的重量。
单手握持槊杆中间位置,所需的力量就是几十斤了。
马上将军,想要耍起正经马槊,没膀子力气想也别想。
曹晟的马槊,在李鄂眼中跟加长的透甲锥没两样,将槊头改成透甲锥,增加破甲能力,只能是说辞。
看曹晟的样子,就是个跟蔡徽差不多的二杆子公子哥,而且气性还不小。
“你……”
“洒家怎么了?
若不是洒家兄弟曹正跟曹王府有亲缘,你以为洒家愿意为你遮掩?
出门在外,连自家门楣都不敢报。
驸马都尉?
不就睡了个帝姬吗?
改日洒家也睡一个给你这撮鸟看看……”
眼见面前贼头陀口出大不敬,曹晟也只能听着。
如这贼头陀所言,曹王府之人在外,还真是不敢自报王府门楣,只敢以官职自称。
原因很简单,连当今圣上,都是官家相称,朝中那群文人士大夫,还在乎你是什么公侯王府?
你敢报公侯王府的门楣,那帮子院谏的清贵,就敢胡乱风闻言事。
遇上个不待见公侯王府的相公,治罪,也就是人家一念之间。
莫说相公比王府大,即便是六部尚书、侍郎官,也敢睥睨公侯王府的。
因为公侯王府多为武勋所传,本朝重文抑武,王府只能是荣荫,含金量远不及进士及第。
只有状元郎才是东华门外好儿郎,公侯王府的子嗣,不过纨绔不法而已。
甚至于曹晟的驸马都尉,都要比王府的含金量高一些。
“你这贼头陀忒的放肆,不怕本都尉告与官家?”
听着曹晟的色厉内荏,李鄂见四下无人,便说道:
“你不告还好,告了,洒家就能让你家里的帝姬守寡。
那洒家睡帝姬的时候,就只能对着你的牌位了。
你这贼厮鸟,真是不知洒家由来吗?
小蔡府是你惹得起的?”
李鄂一说小蔡府,曹晟的脸色惨变,如这贼头陀说的一般无二,曹王府吃罪不起小蔡府。
“回到府中之后,给掌家的公子说一下,好好维护跟曹正的亲缘。
洒家虽说只是汴京城中一头陀,但能做的事情不少。
与洒家交好,不会有曹王府的坏处。
但与洒家交恶,洒家的报复也不会有甚么遮掩。
你这驸马都尉,是怎么做的,只凭家世吗?
你比那曹二娘子,缺了太多眼色。
有些话不要乱说,不成就回去问问你家二娘子,再来与洒家置气……”
两人说话间,眉飞色舞的蔡府小衙内蔡徽,也骑着战马进了小营。
见熟悉的公子哥曹晟在,蔡徽也不打招呼,只是扫了这位驸马都尉一眼。
“曹晟见过小衙内。”
蔡徽一眼,曹晟主动见礼,见这驸马都尉怂的一批,李鄂便说道:
“公子,驸马都尉曹晟,忽见宫禁处火起,第一个驰马来援,还是要予以嘉奖的……”
见李二头陀为曹晟说话,蔡徽这才下的马来,温言安慰了这位驸马都尉一句。
“既然李兄说了,官家那边自有你们曹府一功。
只是这二娘子……
无非邓府之人已然撤走……
尔等武勋,虽说自有荫蔽,可驸马都尉做指挥,还是差了一些。
改日给你提个指挥使……
去吧……”
暗示了曹晟几句,蔡徽如挥奴仆一般,挥退了曹晟。
似这类驸马都尉、郡马之类,大宋不要太多。
本朝官家就有皇子三十余,帝姬三十余,其他不知名姓出处的、没来路的皇子、帝姬也不是没有。
一个武勋家里的驸马都尉,莫说是小蔡相公了,就是小蔡衙内也不放在眼里。
即便曹府的当家人,马军都指挥使曹曚来了,也一样不在小蔡衙内的眼中。
他跟步军殿帅高俅都能平等对话,有些人,也不好高看了自家的官职,有官家的圣眷在,那类虚妄官职,没甚鸟用。
蔡徽挥手,曹晟拾槊牵马退避,这一刻大宋文武之别,蔡府小衙内在汴京城的地位,也直接展现在了李鄂面前。
之前李鄂以为蔡府的小衙内只是个太监、近侍一般的二杆子,现在看来,二杆子依旧是二杆子,只是之前有些低估了这位小衙内的权势。
赵家大宋、蔡家天下的含金量还是蛮高的。
“公子,太尉高俅的人,想要撬公子墙角呢!
炸的那四个焰火,就是那人试手所为。
紫色的焰火,已被洒家扣下了,公子,还是要事前知会官家一声的。”
见自家权势,没有摄住面前的恶头陀、太岁神,蔡徽无奈撇了撇嘴。
这头陀若是能轻易的镇住,那夜就不敢在小蔡府上放肆了。
“倒是好个泼皮,尽些街市手段。
此事我知道了,用不着找官家,明日我自去找他高泼皮。
今日见了你的火树银花,官家很是愉悦,赏了东西,我已让人送去了铁佛寺。
除了上元差之外,官家又下了三月初一开金明池的皇差。
焰火你不要放手,甲斗也要紧凑一些。
上元节后、金明池开,白天要甲斗,夜里还要甲斗,人丁禁军各司也会抓紧筛选,正旦前后,应该可以交到你手。”
如面对曹王府一样,步军殿帅、太尉高俅,在蔡徽眼里也不算甚么。
比起曹王府跟高太尉,曹王府跟邓枢相府的曹二娘子,反而更让蔡徽忌惮。
无他,邓枢相是正经文人,曹二娘子是文脉下的寡妇。
欺辱曹二娘子,就是欺辱士大夫的文脉,会有人以死相拼的,这对两蔡府就不是很划算了。
“知道了!
公子今日派人监视洒家了?”
曹晟是个废柴,李鄂估计,近日在铁佛寺周边盯着他的人,不似曹王府的。
不是曹王府,便是两蔡府,或是高俅的殿帅府,问一下蔡徽,许多事,也就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