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连金伐辽之事,未免正旦日朝会出丑,也因媪相童贯执行赵官家兵不血刃的上上策出了差池。
今年的正旦朝会,弄的也有些潦草,只做了一个简单的小朝会,大宋的正旦日便潦草的结束了。
朝堂君臣,劝降辽邦不成,如今又在谋划策反辽邦南京守将。
能用钱解决的尽量不动手,倒是朝堂君臣的好习惯,这样起码能避免大宋军方过早的露怯。
但策反辽将之后,也难免动兵,如今正旦日朝会过后,朝堂的君臣也干起了正事,为赵官家收复幽云的武功而筹谋。
受此影响,接下来的上元节花灯,也就多了许多文臣们的武事。
比如说上元节演武,比如说各类兵甲故事花灯。
正旦朝会过后,太宰王黼出任枢相一事敲定,也成了小蔡府在连金灭辽一事中,被排挤出局开端。
媚上与权谋,小蔡府媚上做的不错,但终是缺了老蔡的官场权谋手段。
如今北方开战在即,一应粮草物资的筹划,北地的媪相童贯,也信不过小蔡相公。
媪相与老蔡的关系才是铁瓷,让敢于手撕乃父、撺掇道君皇帝毒杀乃兄的小蔡相公掌管大军活路,童贯是不敢的。
若童贯有此胆魄,打已近末路的辽邦,就用不着劝降、策反这类手段了,直接打就好。
小蔡被排挤,源自小圈子内的不信任,听到乃父有复相的机会,小蔡府一干人等自然就会忙碌起来。
蔡徽作为小蔡府在街市上撑门面的人物,自然也就到了李鄂的铁佛寺这边。
“公子来的可巧,正好检阅一下那边马军小营演武。
练兵一事上,高俅那贼厮鸟给洒家下了套子。
如今相公府遇上了麻烦,公子正好接过演武的大旗。
洒家施为,总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但是,那八百兵,总要有个正经的指挥,公子跟洒家这個都头都不合适。
洒家兄弟杨志,乃杨家将门之后,如今在马军之中,也有虞候职位。
若杨志成了那八百兵的指挥,定然会唯相公府马首是瞻。”
蔡徽来铁佛寺念叨近期小蔡府的不顺遂,李鄂也就知道了那边的目的,无非另起炉灶,弃了跟媪相的关联而已。
禁军演武这茬,李鄂虽说确定要给高俅一个大瓜吃吃。
但他终是挂着马军都头的职司,在演武上跟上官直接放对,可不是杀猪巷中的厮斗。
这茬杨志也撑不起来,慕容彦达那位新任侍郎也不成,唯有小蔡府这个百无禁忌的府邸,才是最佳的人选。
“你这头陀,称心的时候也是真的称心。
慕容贵妃那边,也就这几日光景了。
官家要筹划上元节与民同乐。
正旦到上元节这段时间,也是宫禁之中,守卫最为松懈的时候,毕竟都忙了一年喽。
只是宫禁终是宫禁,莫把那里当了妓楼,戳得机会,还是要速速成事的。
高俅那泼皮的上元差,能否将新制焰火交予府内?
宫禁之中燃放,总不如官家与民同乐来的热闹……”
蔡徽此来,要说的其实就是截了高俅的上元差,将新研制的大型陶筒焰火拿出来媚上。
李鄂这边的几百禁军,蔡徽早就忘了用处,想到之前精彩的甲拳擂台,受府内气氛影响,近日有些颓废的小蔡衙内也不由的打起了精神。
“既然是府内吩咐,那高俅那边用旧制焰火便好。
新式焰火,自然都是府内制造的新物事。
公子若看好了焰火,那洒家最近与那焰火供奉李外宁再新制一批。
公子,演武其实更有效果,且随洒家一观?”
小蔡府要划拉圣宠,继续走媚上的路子,李鄂自然支持。
如今小蔡府被众人排挤,他又跟高俅撕破了脸,正好让小蔡府打压高俅立威,这样也能帮他分担一下来自那位步军殿帅的压力。
李鄂不惧高俅,靠的是市井殊死一搏的泼赖手段,真要对等的跟太尉府放对,那就纯属瞎想了。
人高俅那泼皮,除了几万步军之外,殿帅府内也是文武俱全,真杀红了眼不讲规矩了,李鄂也只能出奔汴京。
但前面有小蔡府顶着,就是另一番局面了,官面上的事,自有小蔡府遮挡。
那他这边撩阴还是掏后门,就全看高俅那厮,露出的是哪里了。
“兵事,官家不许文臣插手。
但八百兵不算多,且去看看。
再有,慕容侍郎那边,李兄不是给了铸锅法吗?
此法大省铁料,上元之后,李兄还是要多帮衬一下慕容侍郎的。
若王太宰移职枢密院,那铸锅法成了,慕容彦达便是工部尚书。
李兄若有契合工部的法子,自可给了将来的慕容尚书。
兴许年余时间,他便可做副相之位。
万一那老蔡复相,慕容也好牵制一番……”
小蔡府刚刚稳固的相位,因为媪相童贯的不信任,一下又变的岌岌可危。
父子双相公,小蔡那边也清楚,赵官家为了大宋国祚,只能容忍一时,不会长久容忍。
如今的蔡攸父子才真正发现,老蔡的厉害之处。
媚上只是表面功夫,真正想要稳固相位、相权,还是要看权谋的。
只是,小蔡承了老蔡的跋扈,虽说手底下谄媚之人不少,但真正能用的却不多。
如今数来数去,只有一个从青州府调任的慕容彦达,还有几分经纬一国的本事。
所以,李鄂这个奉武头陀的纽带作用,就体现了出来。
小蔡空有官场的权谋手段,却没有老蔡的治世手段,但合作者慕容彦达有治世手段,也算小蔡有了治世手段。
媚上加治世,勉强可敌老蔡的官场权谋,再加上李鄂的点子不断,其作用也就更加突出了。
“哦……
洒家倒是有些手段。
只是慕容侍郎那边不得文臣支持,许多事,府里还是要帮衬一把的……”
说到点子,李鄂这边可多了,但慕容彦达那边在工部,即便做到了尚书位,也是个空架子。
工部是有司,虽说下面也有工坊,但少府监、军器监、太府寺、司农寺这类或有单独衙门,或归于工部管辖的寺监,却分去大部分的制造工坊。
城内还有万全作坊这样的地方,其职权划分,也不是很明晰。
如今的工部,说白了也只是个管理机构,不算务实的衙门口。
“这是自然。
这几日也到了都堂审察下评语的时候,自会有官员去投效慕容府的。”
因伐辽之事不顺遂,汴京城中,刚刚企稳的君臣关系又有了变化。
如今的慕容彦达,对小蔡府而言,也不是稻草,而是浮木,若这次能顺利扶起慕容府,那太宰王黼那边,也要被小蔡府直接牵制。
治世,小蔡相公不是不会,只是因之前乃父荫蔽,缺了历练。
若能扶起慕容彦达,小蔡府的位置,也会大有改观。
虽说李鄂跟蔡徽都不是主事人,但主意出自李鄂之手,他的建议,小蔡府还是要听一下的。
到了马军小营,见过八百兵的太祖拳之后,再出来时,蔡徽就差跟李鄂勾肩搭背了。
“李兄,小蔡老儿最近新纳一侍妾,本要与官家同乐的。
但官家最近耽于政务,却是冷落了美人儿……”
对官场之人,小蔡府的拉拢手段很多,但对李鄂这样的江湖人,拉拢手段就只有金银跟美女了。
蔡徽估计李鄂这边金银不缺,便只能用美女了。
“呵呵……
公子,洒家江湖出身,重金银不重美色。
想女人了,汴京瓦舍妓楼遍地,自可换着花样戏耍。
但金银却不好赚取。
不说其他,仅是小营内的八百兵,就将洒家进京之后所获,花销的差不多了。
高俅那贼厮鸟,给洒家的全是钱引,洒家给营中兵士的却是花银。
这一来一去,就是几千贯的差额。
这不正旦节日,洒家又多付了两月饷银,这些,公子是不是要与洒家补上亏空?”
李鄂言语,虽说不尽不实,但马壮等八百兵的军饷,他也确实贴补了一些。
如今,随着马壮等人家眷进入杀猪巷谋生,这八百兵,李鄂也基本抓在了手里。
“那是自然!
既如此,这八百兵的饷银,就由府内去枢密院分说一下,以后发饷便用花银了。
杨志那厮,不仅老蔡不喜,小蔡老儿也不喜他之前作为。
本公子回去说说,若老蔡不许,便由那个花荣掌军做指挥吧!
那花荣长得还好看一些,杨志脸上一块大斑,看着就不似人形,惊了圣驾也是祸事……”
听了蔡徽说法,李鄂无奈摇头,杨志这厮的霉运,看来还在延续。
只是花荣比之杨志更加好用,投入禁军行列却是可惜了。
“公子此言差矣!
杨志做小营军头最好。
只因他生的难看,洒家估摸,演武之后,官家必然会频繁用到他们。
花荣那厮,长得好看,万一在宫禁之中,做出王庆那般龌龊事,才是真正的祸事呢。
杨志这厮丑陋,莫说是贵人了,只怕使女也不会看上他。
此人不仅丑陋,而且方正守规矩。
这话洒家先说与公子了,若换了花荣出了差池,那就是公子的差事了……”
听了李二头陀说辞,蔡徽扫了这祸根一眼,想着府内意犹未尽的姨娘跟嫂子,便决定从善如流。
他们这类江湖人没规矩惯了,如李鄂说的一样,杨志这种丑陋方正的货色,倒是更适合做侍卫亲军。
两人分开之后,蔡徽回府报信,李鄂也直奔慕容府而去。
各人的心机各自谋,论亲疏,家大业大的小蔡府,还是跟李鄂隔了好几层。
而慕容府这边,倒是跟他有些各取所需的滋味。
慕容彦达这个幸进之臣,不得正经文人的待见,想要玩转工部,他独自一人也不成。
如今有了小蔡府支持,加上他李鄂的一些点子,在工部范围,补上大宋差的那一点,也算是有了基础。
“年节之时,二郎怎生不来府里?
王贤婿那边都知道年节过来看看老汉,你这二郎,却是生分了。”
正月里,慕容彦达也一样待在了慕容府,见面之后,慕容太公便唠叨了起来。
“太公,寺内还有一帮兄弟,寺旁还有一营兵士。
这不刚将那一营兵士交给小蔡府的衙内,洒家便过来了。
恩相,洒家却有一些公事要说……”
大内的延嗣之事,已经操作到了尾声,小蔡府给慕容家伸出的橄榄枝,对李鄂而言也算是恰当其时。
听了李鄂说辞,慕容彦达起身向乃父告罪一声,便带他去了前院自己的住所。
“二郎,我们彼此间还是要多走动的。
小娘舍中,近日有几个女官到了岁数,得了差遣出宫。
家中大人,想为你在府中择一妾室,以作起居之用。
这你就不要推辞了,无非她们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与小蔡衙内蔡徽一般,如今慕容彦达除了金银美女之外,也没有什么很好的招徕李鄂,只能拿出这些简陋的原始手段了。
“恩相,此事最好作罢!
近日宫中之事便要开始,未免大娘子生怨、见疑,此类家事,即便要做,也要延后一些。
今日与蔡府小衙内相谈,铸锅法之事,上元节之后,便可推行了。
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洒家这里,却有些民间的趁手小工具。
不知恩相是否属意?”
宫中事属于忌讳,李鄂说了,慕容彦达听了就算完事。
听到自己的宦途,慕容彦达便来了兴趣,只是听闻李鄂要从小工具开始,他便有些不喜了。
工具之类,与铸锅法不同,属于奇淫技巧之列,不得文人看重。
虽说慕容彦达也看过梦溪笔谈,但那是随笔闲记,文人看的是其中闲适博学,而非奇淫技巧之道。
“二郎,工具属小技,铸锅法却是国之妙法,此两种物事,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听到慕容彦达的说辞,李鄂也有些挠头,这位慕容侍郎怕是习惯了务虚。
但现时的大宋,务实之事,除了媚上,还真没什么鸟用,慕容彦达有此见解,也是正经文人的视界。
“恩相!
此言差矣!
如今连金灭辽之事受挫于河北路,朝廷正要大动干戈。
听蔡府所言,河北道军纪、军械皆废弛。
若洒家有大锯、有平刨,有快速破板修木之法。
恩相还以为是小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