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六十七章 鼓风法(1 / 1)墨落皇朝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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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曹二娘子铺子,李鄂也不知道曹家该怎么配合自己,但他也绝不能让曹王府用一个女人吃死在汴京。

京中府第是惯于吃人的,就跟小蔡府的姨娘孟玉娘,不直接交给他,而是要交给曹二娘子一样。

小蔡相公也是个脏心烂肺的玩意儿,借着個无关紧要的女人,便将曹府拉入小蔡府的圈子,这点曹府看的出,李鄂一样看的出。

若孟玉娘死在曹二娘子那边,李鄂便会跟曹府翻脸,若曹府听话,孟玉娘自然会安然无恙的。

孟玉娘对曹府而言,也是个不能拒绝的角色,拒绝了,曹曚的殿帅之位便没有了。

官人、贵人之间的日常道道,也是深似海的。

只是这类算计对李鄂而言有些虚妄,靖康来时,老蔡、童贯、小蔡之流都要伏诛,大宋的钦宗、徽宗也得北狩,豪门贵女中的顶流帝姬都要做娼妓,再多的算计,在刀兵面前都是无力且苍白的。

而面前的刀甲社,便是将来说话的底气,曹府、蔡府不过是暂时的落脚之处而已。

大致看了录事巷的刀甲社,慕容府的老仆阿七又找了过来。

“二郎,今日大郎休沐,让二郎过府一叙。”

慕容府老仆阿七提到的大郎,自然就是新任的工部尚书慕容彦达了。

工部尚书属正二品,着绯袍,距离宰执之臣,只有一步之遥了。

若平调,如今的慕容彦达完全可以做个枢密副使或是副相,只是短期内这事儿,怕是成不了的。

如今朝内两蔡俱在,进这一步还不如不进呢!

上去了反而是摆设,任工部尚书职,不仅能多做些事,而且权力也比两个副职要大的多。

到了慕容府先拜过了慕容太公,李鄂才自己走到了慕容彦达府上。

“二郎,宫中有了喜讯,我要好好谢你。

今日家中备了薄酒,且在家中吃一顿饭。”

慕容彦达张口就要留饭,李鄂却不怎么敢吃。

刚刚上的茶水,他也是托词吃不惯茶沫一口没沾。

如今的慕容府,对李鄂而言,也不啻龙潭虎穴,就怕面前的慕容彦达生起卸磨杀驴之心。

“恩相,吃饭就不必了。

此次随高俅巡视地方,洒家亲眼见了山东地的军务废弛。

听闻河北路也是一样。

如今伐辽是官家大计,恩相不如在军备上使些气力。

河工之类,短期不见成效,不若恩相去一趟小蔡相公府,从小蔡相公那边得一钧令,勒使各地官府作坊加大甲胄军资的制造。

同时在京中各军营,新建储粮大仓。

这样做事,就不用劳烦官家筹谋,只跟政事堂、枢密院知会一下便好。

同时,借小蔡府之力,知会一下户部,增大京中储粮数量,以备伐辽之需。”

李鄂张口便不吃饭,说的也是朝中大事,顿时让慕容彦达皱了一下眉头。

这话说的有些逾越了,但如离京之时所说,面前头陀筹谋之深,不啻当初的狄汉臣。

此头陀怕非是池中之物,但生杀予夺之事,慕容彦达还是不好做的,毕竟大内之中的一胎双胞不知男女。

“二郎,这些话……”

见慕容彦达想说却不说,李鄂便直接回道:

“恩相,有此次山东之行做见证,洒家觉着,伐辽之事开战必败。

但伐辽却未必败。

金贼出自山林之中,直属人丁不多,辽国偌大地盘他们占不下。

金主完颜阿骨打乃雄主,定会看出此中端倪,不会轻易对大宋动兵。

但若金主阿骨打没了呢?

其下诸王以及诸王子,为争金主之位,势必要起争端。

起了争端,最好的解决方式,便是对我大宋用兵。

此事官家、两蔡府、太宰府、媪相、梁总管,或许俱已知晓。

辽国不堪金贼征伐,大宋也是一样。

未雨绸缪之时,恩相切不可擅起自家纷争。

总要看到远处风险才好……”

听到李鄂的说辞,慕容彦达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的超擢,也如太宰王黼一般,想及当时官家妹夫云山雾罩的一番话,慕容彦达也大叹自己不如面前头陀。

刚刚言说之事,大内之中的官家妹夫,可能早就知道。

如李鄂所言,防备是防备不了的,只能期骥金主遵循两国的海上之盟,如之前辽邦一般,大宋纳岁币,金国享富贵,再留些安然给大宋。

李鄂说到金国的夺嫡之战,就是正经的点睛之笔了,弄不好大内的官家妹夫也清楚,所以才有了超擢他为工部尚书时的云山雾罩。

想明白了这一节,慕容彦达心中对李鄂若有若无的杀心,便被按捺了下去。

“二郎,话是如此,只是各地官坊,还有其他差事。

炼铜炼铁,二郎也是知晓的,每炼一炉动辄数日,摊到一年,也炼不上百余炉的。

各地官坊连原本的差事都完不成,何来增加甲胄兵备一说。

朱勔的花石纲,已经闹得江南民怨沸腾了,若工部再来一记,只怕是出了气力,却讨不到什么好处。”

察言观色,慕容彦达也不是不会,想及官家妹夫的云山雾罩,他也不说伐辽之事,只是就工部细则说了起来。

“若是时限所限,那洒家有办法。

洒家既有铸锅法,便有增加冶铁炼铜速度的新法子。

洒家就说一说鼓风法吧。

多加一风箱,炼铁的速度就会加快。

恩相可知这些?”

慕容彦达虽说清楚一些工部的细则,但具体到炼铜、炼铁之法,他就是睁眼瞎了。

虽说工部是铸造类寺监的有司衙门,还掌管着万全作坊,但慕容彦达自诩文人,上任之后,各寺监有司他是去过,万全作坊他却从没去过。

“不知!

二郎但说便好。”

被李鄂问及做工之法,慕容彦达脸上就有些不喜了。

他慕容彦达虽说不是头科进士及第,但也是有进士出身的文人,熟稔做工之法,这多少有些搞笑了。

“恩相,可知在朝堂立足之法?”

见慕容彦达有些轻视工艺,李鄂弯了弯嘴角,决定给面前这所谓恩相好好上一课。

“二郎但说鼓风法便好,莫要扯的远了。”

见堂下李二头陀要教他如何做事,慕容彦达脸上的不喜更甚。

兴许这就是他对李二头陀生起杀心的原因吧?

为妹妹延嗣之后,慕容彦达总有种感觉,面前这李二头陀,想要踩在他的肩头说话。

“事涉恩相前程,洒家有些话不得不说。

恩相于两蔡府、太宰府,便是个不受待见的。

于朝中文臣清贵而言,更是如此,恩相自诩文人,朝中的文臣清贵,却将恩相视作了幸进之辈。

两蔡府、太宰府见疑于恩相,朝中文臣清贵看轻恩相。

洒家不知恩相之前路何在?

融于两蔡府,恩相便是奸佞。

融于文臣清贵,人那边却打死不会接纳恩相的。

不知恩相可有做朝中孤臣的觉悟?”

李鄂所言,便是慕容彦达所说,其筹谋不下狄汉臣的缘故了。

身为江湖一莽夫,汴京一方外野人,却能清晰的看懂朝局,看懂伐辽,也能看懂他慕容彦达的不恰之处。

若当年狄汉臣有此头陀之眼界,就不会被朝中君臣,生生逼死了。

或许当年狄汉臣有此眼界,只因忠义之名才无奈被逼死。

这些俱是往事,是也好、不是也罢,怎么说都成。

但面前这李二头陀,就毫无一丝忠义之相了。

若他是狄汉臣,只怕当年大宋国祚会变,头陀版的狄汉臣却不会死。

时至今日,听了李鄂此番言论,慕容彦达也可以确定,这位帮妹妹延嗣,逆乱了宫禁的李二头陀,份属于江湖枭雄,心中满是不臣之心。

“李二,你要借舍妹身份谋逆,本官却是第一个不许。”

听到慕容彦达说辞,李鄂笑了笑回道:

“恩相,伐辽之厄明摆在前,若社稷有倾覆之厄,宫禁中的大娘子,生的又是皇子。

不知恩相如何抉择?”

听到李鄂露了底儿,慕容彦达也不由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话说的,甚合慕容府的前路,李二头陀一个‘若’字,也不禁让慕容彦达陷入了遐思之中。

“只是当今圣上有皇子三十余,皇太子之位也稳固。”

慕容彦达这话就有些言不由衷了。

“三十余?

稳固?

这还要问过武夫手中刀!

恩相,知吕不韦否?

洒家不想做这吕不韦,只是不知恩相愿不愿做这吕不韦?

恩相若想做吕不韦,现成的路便摆在了恩相面前。

工部尚书,既可主朝廷兵事,也可主朝廷商事。

三十余皇子?

太子之位稳固?

皇子是谁、太子又是谁,位置稳不稳,待恩相做了吕不韦,便是恩相说了算。

恩相说了不算的时候,洒家手中刀,还要说几句的……”

话已至此,慕容彦达也知道,面前头陀,以后慕容家也不得不依仗了。

皇子母妃与国朝太后,孰轻孰重,莫说慕容彦达分的清,汴京市井中人,又有几个分不清的?

“我姑且认下。

二郎接着说……”

延嗣之事都做了,做吕不韦与否对慕容彦达而言,也没啥难度。

无非皇子不是官家的,慕容子嗣想要成事,皇子母妃远远不够,国朝太后便恰当多了。

有些路,一步踏出便不容回头了,如今李二头陀说了机会所在,慕容彦达自然愿意行险一搏。

“洒家刚刚说了,一国大事,在文人口中唯戎与祀!

但真正的一国大事,却无非兵事与商事。

兵事,可令一国无惧外患,于大宋而言,兵事者,工事也!

再骁勇的战兵,无甲无刀,也无非弓矢之下待宰的羔羊而已。

再孱弱的劣兵,着三层重甲,使火箭、使弩车,也有万夫不当之勇。

一国兵事,虽不在兵甲,但也在兵甲,兵甲齐全,才可言说其他。

商事,可交通国内有无,可生赋税以养兵卒。

目前工部商事,便在铸锅法之上。

恩相试想一下,天下铁锅、辽夏金及草原的铁锅,都出自工部有司,财税几何呀?

恩相,铸锅之法,可不能随意传播,此乃汴京立足之根……”

兵事之上,李鄂说的详细一些,慕容彦达听得懂。

但商事上,他只说铸锅法,慕容彦达却有些听不懂了,尤其是汴京的立足之根一语。

“二郎,铸锅,如此重要么?”

见慕容彦达慢慢上道,李鄂一笑说道:

“一口小铁锅,可换倭刀十口,可换战马一匹。

洒家的铸锅法,乃压力铸锅之法,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铁锅的质量,而且还能少用九成铁料。

只要模具足够,铁水熔炼的速度有多快,铸锅的速度便有多快。

压铸铁锅,已经不是取利大宋天下了,坐船可取利海外,乘马可取利北方草原、北辽、西夏、女真。

在大宋境内,铁锅只是铁锅,上了船,铁锅便是倭刀、香料跟黄金。

上了马,铁锅便是皮裘、奴隶与战马。

恩相说这铁锅紧要与否?

再有就是,若金贼南下牧马,汴京将如何自处?

一旦金贼骑兵,隔绝汴京与各地交通,积攒铁料铸造铁锅,便是汴京破开隔绝的手段。

只要咱们手里握着铸锅法,重利、厚利之下。

江南便要为汴京筹措漕粮,只要汴京不破,弄不好金贼也要帮汴京运输铁料跟煤炭。

而这就是利之所趋喽……”

听完李鄂所说,慕容彦达便伸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自个儿一人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

“既然铸锅法如此重要,二郎为何之前不说?

若此法流去江南,我们的财源何在?”

话说完,慕容彦达也是一阵自嘲。

新的铸锅法,他这个前任的工部侍郎,如今的工部尚书都不在乎,下面的人也不会在乎。

铸锅一事,走到如今,也就将将制了一批模具,因高俅兵败身死一事,以及朝廷的伐辽大事,如今万全作坊的着力点,还是在武备之上。

铸锅之法,慕容彦达不去推动,下面的人也就更不会在意了。

“当今文臣,务虚不务实,二郎所说吕不韦,便是让我俯下身段,操持家中之前放下的经营之道吧?”

知道铸锅法不会被泄露,慕容彦达也就说出了李鄂对他的期许。

“恩相明鉴,正是如此。

似铸锅法一般,一口铁锅,自铁矿挖掘开始,须用多少人力、物力,每一环节之上的关窍是什么。

一口铁锅,在汴京需多少制钱、多少钱引、多少金银,用省陌多少、用私陌多少。

出了汴京之后,在北方价值几何,去了江南又价值几何?

到了草原能换几匹战马,去了海上又能换多少香料跟黄金,恩相不仅要清楚,还要清楚因何宋境价格与草原、海上不同。

通明了这些环节,那恩相便是大宋朝的吕不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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