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言说兄弟照胆,李鄂哈哈一笑,便继续跟花和尚一道继续拓宽战线。
这时候,马上战将与步战将之间区分也是明显的。
听到鲁智深说,他身旁另一位是林冲,李鄂便上前一步,将他挡在了身后。
“林教头,你在洒家身后带着步槊手,一一点杀金贼便好。”
被李鄂挡在身后的林冲,本待继续上前,却被鲁智深又挡了一记。
“师兄,洒家与二郎,皆是重甲在身,你一身扎甲,会吃亏。”
听了两人的回护,林冲无奈只能退后一步,指挥手执步槊的甲士,继续戳头盔杀金贼。
有了李鄂这批重甲甲士在前,汴京西面城墙,便成了金贼与守城军卒民壮的鏖战之地。
城下的弩手,虽说受到了城头俯射的压制,但金钱攻势之下,汴京城头的弩手,即便不着扎甲,也会着前面铁甲后身皮甲的半甲。
再加之有牌盾手在前防御,比起几乎没有遮掩,弓箭还不多的城头金贼,仰射的汴京弩手,依旧是占优势的。
在伤亡数字上,只着皮甲,或是只着皮袍的草原签军,也有着数倍甚至十数倍的巨大差距。
李鄂的银钱攻势,说白了就是农耕文明对游牧文明在科技上的碾压。
草原弓、汴京弩的射程虽说大致相当,但近距离攒射,弩不仅操作瞄准更简单,威力也更大。
血肉战场之上,再好的弓手,出手的时候也会受影响。
加上李鄂一行登城搅局,虽说金贼已然登城,但还是劣势的一方。
若提到甲胄、牌盾,那城头金贼的劣势更大。
随着金贼登城,汴京西北角本就不多的石炮也哑了火。
前有金贼后有禁军、荡北军的督战队,上城或许不死,但溃退下城必死。
这时候不管是荡北军、禁军还是汴京民壮,在血性上,可不比金贼稍差。
上城即带甲,即便是汴京的民壮上城,最起码也会有一件皮甲的。
弓弩、甲胄无论是生产技术,还是装备数量,汴京守军,都要远超城头的金贼。
占据地利的金贼,却攻不进汴京城,既是国力上的差距,也是技术上的差距。
“军令!
西城墙各处登城人员,只占一半城墙便可,不要急着将金贼赶下城头。
上层战棚也是一样。
知会后续登城部队,换枪槊腰刀……”
面前金贼精锐甲士被清理一空,李鄂便借机后退,下了新的军令。
登城、破城、城墙失守,李鄂已经推演过无数遍了。
城头攻防战,对汴京守军而言,也是最好的练兵方式。
虽说实战练兵死伤难免,但城下至少五万的金贼精锐,可不管你汴京守军是经过训练的精锐,还是毫无训练的民壮,一旦那批精锐大批量攻上城头,登城夺墙,恐怕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刚刚的短兵相接,李鄂身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
若不是短兵相接,难以发力,这种密度的打击,只怕三重重甲在身,也不会无伤下城。
登城之后,李鄂所挨最致命的一记,就是插在铁胄上的一支羽箭。
若这支箭再准确点,射在铜面的眼眶位置,那他就得死在城墙上了。
其他攻击,即便是砸在头上的骨朵,也因甲士之间的摩肩接踵,没了什么气力,李鄂只能感觉到轻微的撞击。
“分兵!
分兵!!
曹兄,你带步槊手守御城墙,洒家带人上战棚。
脱力之人不超半数,便在城头歇息。
一会儿曹兄下城之后,安排好后续援军,同时派驻禁军甲士,于他处城墙守御,东北两处城墙,便交予曹兄了。
鲁达哥哥,下城之后,去东南城墙坐镇,洒家坐镇西墙。”
见城头剩下的俱是皮袍,后续爬上来的也是皮袍。
李鄂再次下令分兵,便带人冲上了二层战棚。
与城墙的马道一样,为了防备金贼登上战棚在高处扼守,上下两层战棚之间的木制马道也极为宽大。
上了二层战棚,见上面也有完颜杲本部铁甲精锐,李鄂嘱咐一声,便如城头短兵相接一样,抽出两把破甲锥,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甲士对战。
一直战到傍晚时分,李鄂身边又换成了孙安跟赛韦陀,西面城墙处的完颜杲部精锐甲士,才差不多被肃清。
接下来就是跟草原签军的短兵相接了,金枪阵、步槊阵,差不多就是一样的战阵。
无非牌盾在前、枪槊在后,压阵的还有各色弩手。
从白天杀到傍晚,从傍晚杀到深夜,再从深夜杀到黎明时分。
李鄂一直在一线督战,战争准则也很简单,那就是任由金贼登城,城头只管杀戮。
有了西北角的突破口,完颜杲也不管草原签军的死活,无非有机会登城,城下的后续人马就是管够的。
只是再次派出的千余精锐甲士,也是一个没回来,让完颜杲有些担忧。
若每次都是甲士尽没,那接下来一段时间,就不好再派出大量甲士登城了。
汴京有无数的甲胄,新立国的金国却没有那么多甲胄,完颜杲的五万精锐,也不是人人有铁甲的。
比起两千多人的损失,丢在汴州城头的两千副铁甲,更让他心疼。
汴京西面城墙的攻防战,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当城下民壮开始向城内转移金贼尸首的时候,势成骑虎的完颜杲,终是不情不愿的吹响了收兵的号角。
再这么打下去,只怕契丹八部就要直接溃散了,即便如此,一直被当做炮灰的契丹八部青壮,在到达汴州之后,损失已近六七成了,那可是号称二十万儿郎啊!
攻城战,一旦打成了骑虎难下之势,即便是冷兵器时代的伤亡,也是极为恐怖的。
战后,汴京一方伤亡近三万,战死者半数,也堪称损失恐怖。
只因汴京这边死伤的三万人,都是带甲的。
带甲打无甲,堪堪打到了一比三,在李鄂看来,就是战心战意上的差别了。
虽说伤亡的三万人中,也有几千是督战队所杀,但实际的伤亡数字在那,督战队所杀溃兵,一样要算损失的。
这类不计损失的攻守战,李鄂估计也就这一场了。
完颜杲再无惧损失,也不可能一直这么打下去。
正经的攻城战,不过一次数百人登城,更多的人还是在城下打掩护的。
完颜杲要真是这么玩下去,李鄂估计,半月时间,他就能在城头屠灭城下的联军。
如李鄂想的一样,汴京西墙血战之后,金贼攻城的烈度便开始直线下降。
即便是被作为突破点的东南城墙,也开始彼此间的箭阵对决了。
箭阵对决,金贼一样会用牌盾,这样的攻防战,一天下来,能造成的死伤充其量数百之数,这就有些不符合李鄂预期了。
西墙攻防战之后,如何处置城内大几万的金贼尸首,宗泽等人又跟李鄂有了分歧。
按李鄂的意思,无非是衣甲皮袍扒光,尸首浸过猛火油之后,连同柴草一起丢到护龙河里。
等金贼精锐发起真正的攻势时,点燃,以此烧开整条护龙河的冰面。
“李枢密,此法过于残虐。
一旦完颜杲部弃城而走,只怕会去他处屠城。”
政事堂内,汴京四相外带一个枢密各自落座,宗泽便第一时间提出了反对。
“宗相,咱们这是在打灭国之战。
对仇寇辈,洒家可没一丝一毫的悲悯。
若不是怕城中有人以此为食,洒家也不会抛尸城外,等来年春天送出城外肥田便好。
再有,城内我方遗骸却要妥善安置,取城内各处河面之冰,入冰窖安置,等城外金贼覆灭之后,才好正经安葬。
同时,战死者跟溃逃者也要区分清楚。
哪個若混乱了战死者与溃逃者遗骸,从主管官员到涉事人员,一概与溃逃者同罪!
洒家这边只一条军法,涉事者斩!
家眷发为厢军所属!”
宗泽所言,也是李鄂的一大担忧,如同金贼先登之后,要在汴京西面城墙势成骑虎一样。
如今的大宋,最怕完颜杲部扛不住攻城的死伤,转而攻略其他城池。
只要完颜杲的五万本阵精锐不失,那便依旧有攻灭大宋的机会。
一旦金贼兵锋南指,不断的攻略其他城池,有江宁府杜充的伪楚政权在,那金贼便可以在大宋的土地上以战养战了。
若契丹八部、草原诸部的签军,换成了大宋南方百姓,那整个汴京也就真的成为孤城一座了。
如果这种状况发生,不仅大宋南方要生灵涂炭,李鄂也要带上汴京守军、山东马军,被金国的精骑牵着鼻子走。
一旦战局如宗泽所料,那李鄂这边就失了战略上的主动性。
死守孤城,本就是战史之中骑虎难下的实例,李鄂赌的就是金国上下,依旧在战争、游牧的边缘徘徊,没有文治手段。
以战养战,靠的就是攻略汴京这样的大城。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赌金贼内部,确实要消耗契丹八部跟草原诸部的有生力量。
这两点,李鄂赌到现在,还算是全对。
至于以后对不对,还要看攻防战的进展,这时候就不好顺着宗泽的意思来了。
拉仇恨,无疑也是催促金贼跟城下契丹八部、草原诸部签军,不断攻城的手段。
“李枢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若完颜杲部舍弃汴京,南下与粘罕部会师江宁府,汴京这边该如何决断?”
见其余三相不言不语,宗泽也是懂军略的,并不会被李二头陀的狠话吓退。
如今城外的金贼部众死伤惨重,西城墙上的三日攻防战,死伤近十万数。
这败绩若是放在大宋一方,怕是要举国震动的。
即便是草原牧民拉起的签军,也不该如此无视死伤的。
再有一点就是,如今汴京攻防战的死伤,让宗泽想起晋灭之后的五胡乱华,以及距今不远的残唐五代。
人之不为人,已经在汴京开始上演,一旦汴京的战事不利,其后的金贼必然要大肆报复宋地百姓。
这些都是有史书实证的,若李鄂有决胜的手段还好说。
若如今的汴京没有决胜的手段,任由李鄂跟完颜杲将汴京城作为屠宰场,那就是宗泽刚刚说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了。
就这几日的攻防战而言,宗泽也不得不认下一条史书记载,北方胡虏强悍。
不提完颜杲本部的铁甲精锐,仅是身着皮袍的契丹八部跟草原诸部胡虏,在军心战意上也是远超汴京禁军跟荡北军的。
死战三日夜不退,汴京城内的还没有这样的强军。
李二头陀所率甲士虽说攻无不克,但城内包括荡北军在内,都有不同程度的溃散。
若不是汴京城中有绝对的弩箭优势,只怕现在的汴京城,早在三天之前就失守了。
城头攻防战,若无弩箭支援,汴京守军必败,也是摆在众人面前的现实。
“那就要出城决死一战了。
只是出城作战,咱们一方便会处于劣势。
弄不好金贼在城头攻防战之中的死伤比率,便会是我方的死伤比率。
如今城中之兵,不是没有与完颜杲部决战的底气。
只是近期决战,我方的损失,不会小于三十万数。
宗相,金贼骑虎难下,我方一样势成骑虎。
接下来要看的就是斜野那贼厮鸟,攻克汴京的决心了。
再死上十万人,只怕那老小子就不会如现在般风轻云淡了。
契丹八部跟草原诸部的头人也不是蠢货,这么个死法,他们的部族是要被吞并的。
且看城外军势吧!
若斜野还能掌控大军,其所属精锐就不会动。
一旦完颜杲部精锐,开始散至四处,那斜野这老小子,就真正骑在了虎背上。
那时节,契丹八部跟草原诸部,必然要在斜野的威胁之下猛烈攻城。
只要咱们挡住了,那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决战之机。
洒家不仅要覆灭斜野全军,还要吃下契丹八部跟草原诸部的签军。”
决战时机未到,宗泽心中也是明晰的,听完李二头陀预估的决战之机。
老宗泽也不得不佩服面前这个年轻的杀才,除了武力无双之外,这李二头陀在战机上的嗅觉,也是妙至巅毫的。
想想完颜杲约束不住手下兵马的样子,宗泽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