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杨沂中唯恐见诛于枢相李鄂,好说歹说,以国战的名义劝服了新皇赵构。
新皇点头之后,三衙总帅曹曚的调令便到了两人手中,原皇城使张如晦接任殿前司检校太尉职司,也是能让新皇赵构安心的人物。
只因张如晦是太上皇旧人,原通真达灵先生、加号元妙先生、金门羽客、大道士林灵素的弟子。
这样的人赵苟爷再不信重,也是没道理的,只因当初林灵素的影响力可不在六贼之下。
张如晦接了殿前司的职司,曹曚之弟曹晟,虽说依旧在汴京养伤,但接马军殿帅的职司还是可以的。
只因侍卫亲军马军的控制权,自曹曚离京之后,就转到了鲁智深手里。
曹曚离京北上,三衙总帅之职,也没落到鲁智深手上,倒是同知枢密院事的职司,落在了这位花和尚的头上。
而同知枢密院事,也不是枢相李鄂落给鲁智深的,而是新皇赵构所封,毕竟人花和尚还有个韦贤妃为内室不是?
曹曚临走之时,捋顺的也不只是汴京军务,跟右相权邦彦对接之中,敢于直言的吏部尚书李若水,也没了去幽云的机会。
而是要带着汴京城中数百不安分的官员、吏员,随军北上金国境内,安抚移民、接手金辽土地上的州府县城,推行大宋的文治。
如对待草原一般,东北境内,李鄂也只许有文庙的存在,其他道观寺庙皆为违禁之物,信者皆诛。
曹曚带着十数万大军北进大同,其中大宋所属的官员、吏员以及有功名或是有声望的大宋文人,也不是几百之数,而是接近万余之数。
如李鄂交待的一般,曹曚诛杀文脉大族,可不是要杀尽大宋文人。
许多有操守、有名望,却无劣迹的大宋文人,曹曚这边也不会一概诛绝,而是按照李鄂勾划,先将人羁押,这时候便有了用处。
曹曚、韩世忠、杨沂中挥军北上之际,带领马军陆续东进的岳飞部,却遇到了麻烦。
金贼的反扑,可不止于阿城一线,以金银贿草原北部的斡亦剌部、塔塔尔部、汪古部,兵聚秦州一带,兵锋直指黄龙府。
同时,东海女真、长白山部,以及灭辽时没有追随阿骨打的完颜部,也接到了金主吴乞买的征招,准备在碣石道外对阿城的李鄂所部,形成包围之势。
东海女真、长白山部、完颜部路途稍远,还未响应吴乞买的征召。
但草原东部诸部,却在接了金国贿金之后,于寒冬之际兵发秦州。
接到草原上来的军报,本就有练兵之责的岳飞,便接了李鄂自阿城来的军令,让他率本部五万骑军,会同大定府的折可求部,攻灭来犯的草原诸部。
同时拿下尚未到手的黄龙府、秦州一带城池,屠城的时候,捎带为阿城之战掳掠足够数量的青壮,补足近期的折损。
东部草原异动,也提醒了李鄂,让东南李彦先、薛庆北上,大名府郭永北上,拱卫碣石道,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只是要跟折可求合兵一处的岳飞所部,刚要动兵硬捍草原诸部联军,却被折可求所阻。
“岳镇抚,此时硬捍,却逆了枢相本意。
如今三衙总帅曹曚之十数万军,马上便抵达大定府了。
咱们三人合兵一处,先屠黄龙府、再屠长春州,以此二州男丁为锋矢,三军合力催动,再下秦州地,决战草原诸部方是不损兵之策。
也好让汴京来的爷们,知道灭国之战是怎么打的。
同时你我二军精锐,也要押送曹总帅所押之弓弩送去阿城前线的。
灭国之战,要三线或是五线、六线开打,枢相那边的压力其重如山呐!
这是吴阶发来,枢相急调郭永、李彦先、薛庆部北上的军令。
原辽邦所属长白山部、完颜部、东海女真俱有异动。
枢相所在,弄不好要三线接敌,我等为枢相肃清后路,也是刻不容缓的。”
此时的岳飞,比之西军老将折可求终还是嫩了一点,如今的岳飞岁不及三十,折可求虽说正值壮年,但统兵岁月却已超二十年了。
大宋枢相李鄂稀里糊涂的战法,种师中跟折可求,也是经常以信件交流来分析。
如李鄂所说消灭金国有生力量一语,种师中跟折可求俱是赞同的。
对于屠城灭族,岳飞心里还有抵触,所以在老辣程度上,远不及比他大了十几岁的折可求。
“折制置,枢相平草原之法,虽说一劳永逸,但是否过于酷烈了?”
听到岳飞至今不解李鄂的国战之法,折可求也有些头疼。
枢相李鄂对岳飞是极为重视的,而之前草原练兵,岳飞的本事也让折可求惊艳,不时慨叹枢相李鄂眼光独到。
只是被栽培重用的岳飞,却全无打灭国之战的准备,这对折可求而言就有些操蛋了。
“你糊涂啊!
知道枢相为何还没肃清东北之敌,便仓促移南方之民北上吗?
只因如今年月,我大宋的土地,已然养不了亿兆百姓了。
自哲宗朝河决之后,北方的河北、山东,数十万顷田地撂荒。
方腊起事,东南糜烂,金贼两路伐宋,河东、京畿、京西、山东、河北尽数糜烂。
枢相起大军守御汴京,平靖江南,所需粮草军资,靡费甚重。
若无土地、粮食的增加,只怕似方腊、宋江、田虎、王庆之辈,在大宋的土地上会层出不穷。
金贼肆虐江南,先有杜充,后有李成、钟相、杨幺。
岳镇抚,睁眼看看这大宋吧!
不绝灭草原之民、金国之民,移大宋之民于北方,几年后的江南,生民百姓不堪重负,这大宋国祚就真的要被绝灭了。
如今想要大宋国祚稳固,只能取地于金辽境内。
牧民牧马、所谓林中百姓,要占据山林,攻灭金国之后,难道还要由着他们如此?
不趁二圣北狩之耻,行绝灭之事,以后的史书便不好写喽……”
听到折可求的详细分析,岳飞额头也冒起了冷汗。
之前总想着战败金贼便可,如今看来,赏识自己的那位李枢相,雄图伟略却是着眼于数年,甚至于数十年之后了。
“折制置……”
“你不必说了,此战,你便为屠城先锋,率各族民壮屠城。
按枢相成列,除男丁跟适龄妇女之外,其他老弱妇孺一概屠灭。
你之差遣,折某自会报与枢相决断……”
折可求给了岳飞最后的历练,等曹曚、韩世忠、杨沂中所率大军到来。
二人分了精锐押送军资,同时应援阿城防线,便率十余万汴京援军,直接攻下并屠掉了黄龙府城。
“曹总帅,如此行事,会否过于酷烈了?”
与岳飞一样的疑问,自韩世忠口中而出,一行汴京的文臣将校,站在黄龙府城头看着折可求、岳飞二人驱使城中青壮,一边掳掠一边屠城。
作为南臣的传声筒,韩世忠不好下城去问折岳二人,只能问仗剑而立的三衙总帅曹曚了。
“此乃国战,也是大宋的拓土之战。
我大宋丰饶,既不差税赋,也不差人口,如今差的只是土地而已。
城下之人,按李枢相之言,不留发髻、不说汉话,便不是我大宋百姓。
非大宋百姓,占我大宋之土,自该绝灭之。
我大宋上承前唐国祚,按前唐舆图,自此北至碎叶城皆是我中原王朝传承之土。
如今后辈儿孙来取土,他们不乖乖奉上,还要反抗,不诛绝他们,难道任由恶客占据我大宋之土?”
听完曹曚臭不要脸的解释,韩世忠跟一众汴京文臣,就这么看着折岳二人堵住黄龙府四门,挥军在城中烧杀抢掠。
屠城持续了三天,不敢下城的一众文臣,只能蜷缩在城头的毡帐之中瑟瑟发抖。
如今已是草原上的深冬季节,虽说不欲穿上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皮袍,但没有皮袍御寒,仅靠城头篝火取暖,夜里是会冻死人的。
冻死几个之后,汴京文臣无奈只能穿上曹曚特意安排给他们的染血皮袍了。
之后便是周围的县城,肃清黄龙府,接下来还有一個长春州。
长春州之后,还有一个秦州,秦州之后,便是傻乎乎聚在秦州附近的十数万草原部族联军了。
吴乞买贿买东部草原诸部南下秦州,自然不会给他们说宋国在草原上有数十万大军。
连屠一府两州之地后,折可求、岳飞所催动的辽邦遗民,已近二十万众。
老弱在前,青壮在中,汴京援军在后,折岳二人的精锐,迂回至草原诸部联军后方。
用李鄂一样的夜晚浪战之法,仅是一夜之间,十数万来捡便宜的草原联军,半数变作了折岳二人的俘虏。
之后将年轻青壮,会同汴京援军交予曹曚统帅应援阿城。
折岳二人各率本部两万人,驱逐着十余万筛剩的老弱残军,便突进汪古部的地盘之中。
折可求、岳飞会同曹曚解决了东部草原的隐患,李鄂所在的河谷防线,也开始了无休止的鏖战。
白天金贼五路进军拔寨,夜里李鄂轮换兵力,前推平戎万全阵出战。
仅是半月功夫,李鄂所部在河谷锋线,便伤亡各族青壮十余万人。
金贼面临国破家亡的窘境,战力、战意虽说贲张,但伤亡亦是免不了的。
与李鄂所部有完备的防线不同,初时,金贼战白日,李鄂战夜里。
完颜阇母所率五路大军,差点因为不适应夜战而崩溃。
退兵近二十里之后,完颜阇母所部,才勉强适应了宋军的夜战。
见过宋军的夜战手段之后,完颜宗翰便可确定,宋军主帅,定是枢密使李鄂无疑了。
但李鄂战法,完全不似以前辽军的战法,两军短兵相接之前,必要有几轮箭雨洗地。
上京会宁府的衣甲盾牌并不多,如今仍是寒冬季节,新造也有些来不及。
无奈的完颜阇母所部,只能有样学样,筑起了军寨,这才堪堪挡住李鄂的夜战之法。
完颜阇母部筑了军寨,李鄂这边就立刻停了夜战,开始继续巩固防线,只待金贼来攻。
夜战虽说停了,但河谷两侧森林中的伐木,却是日夜不停的。
借助寒冬积雪,自备战开始,李鄂所部几乎将附近十数里范围之内的山头剃成了秃瓢。
有了大斧、手斧,李鄂所部的伐木速度,也是金贼无法追赶的。
看着河谷之中绵延数十里,堆积的原始森林大木,李鄂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残酷了。
打攻守战,即便是原本的大宋禁军也不怵金贼的。
他盘踞胡里改路河谷之地,就是金贼必攻之敌,不然来年开春,他便挥军东进,兵临金国上京会宁府。
若不是有封山大雪在,李鄂早就一把火焚了周遭的山林。
冰原、极寒、大雪、滴水成冰,也成了李鄂所部军寨的防御手段,篝火融雪化水,热水浇灌大木所建成寨,不仅可以防止金贼火攻,军寨大木上所挂之冰壳,还能阻止金贼攀附。
有了无尽原始森林的巨木,金贼就是再人如虎、马如龙,今冬至明春,都要跟李鄂在河谷之中,打死伤无尽的攻守战。
如今李鄂所部全军的保暖措施,除了日夜不熄的篝火之外,还有双层皮靴,五指手套加手闷子。
反观金贼这边,人越多,保暖措施越差,每日里检验金贼尸首,手脚已经坏死的比率也越来越高了。
金贼虽说生存于酷寒的东北之地,但并不是说他们能顶住夜里几近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猫冬,才是金贼的越冬方式。
深冬之际,于河谷风道之中决战,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都不在金贼一方。
即便面临亡国灭种,酷寒的天气,也能帮李鄂催垮这种血性。
如李鄂想的一样,如今完颜阇母部,已经开始杀马为食了。
但马是军马而非菜马,没有足够的肥膘,仅靠马肉跟会宁府的粮食,根本不足以支撑大军的日常热量消耗。
因前方宋军大肆伐树,方圆数十里之内的猎物,也早已被惊吓而走。
寒冬季节、大雪封山之际,伐树尚算可行,但于林中游猎获取食物,即便是最为老练的猎手,也有冻毙山中之厄。
未及取得什么战果,完颜阇母的五路联军,便因食物问题,而陷入了两难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