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是主角……主角应该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面前的窗外是良辰美景，陈阳却是大煞风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构思设定。

旁边搁着一壶酒，白玉般的瓶身修长圆润，很有古风味道。瓶口飘散出淡淡的酒香。鹦鹉兄吃饱喝足，在一旁闭目养神，时不时咂咂嘴。

“首先是现代修行，主角不可避免地要有现代人的行为特征，这是他的底色，也是他的局限，不可能像古代侠客一样，快意恩仇……”

陈阳脑海中依次浮现出这次出门取材遇到的人物，无论男女，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些适合主角的特质。

最先想到的，就是那位‘守泉人’。

这种神秘且强大的人物，往往会受到读者喜爱。

但是，那种过于冷酷的性格不适合当主角，不好发展剧情……他身上肩负的“守护”责任，倒是可以移植到主角身上。

守护是个很大的概念，甚至可以当作全文主题。

当然，未必是守护一样物品。

可以是守护某人，某个地方，甚至是属于自己的“道心”。

另外，主角应该是个爱酒的人，这跟他的金手指有关……出身酒坊如何？

阿荟和她的哥哥，对酒的了解，符合主角的要求。尤其是她哥哥，性格洒脱豪爽，为人仗义，符合他对主角性格的预期……

强大、守护、洒脱、酒文化……陈阳在电脑上敲下几个词。

主角的形象在他脑海中逐渐饱满起来。

但是，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就好像画龙没有点睛，缺少那么一点灵魂。

我的主角必须得是智勇双全、精神强大、意志超群……但是，该怎么呈现出来呢？该怎么让主角人前显圣……

陈阳苦思冥想，盯着屏幕太久，感觉眼睛有点酸涩，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向窗外。

恰好看到左前方那处观景平台的一角，有一道身影，正在凭栏眺望。

正是那个方姓哥们儿。

“他……”陈阳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平平无奇，暂时没看出有什么主角的特质。”

而且，他居然有两个美女陪同旅行。我却只有鸟……我要这鸟有何用。

这真是太让人悲愤了。

给他安排一个风流浪子的反派角色，因为调戏良家妇女被主角打脸干翻……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陈阳双手枕在后脑勺后，身子往后仰，把那人的身影从视野中驱逐了出去。

眼前就只剩下窗框中的美景了，就像个天然的取景框。

几缕柳条随着夜风斜入视野，柔韧的枝条如同舞女的腰肢，盈盈扭动，上面的柳叶就像是翩翩衣袂。

一轮圆月悬于夜空，月色洒到随风荡漾的湖面上，便破碎成无数跃动的光点，从对岸一路蔓延到近前，铺成一条浮光跃金的小路。

恍惚间，他仿佛踏上了那条小路，一路向前，伸手可摘月……

……

“卧槽！”

真他喵好看！

方士玉凭栏眺望，心里感叹，酒仙村美景，名不虚传。

吃饱喝足上来吹吹风，巴适得很。

在这种环境下修炼，恐怕效率也会更高。

当然，还比不上他的健身房。

“现在正是酒仙村最好的时节，建议你们四处转转。我们村子虽然是以酒文化为内核，但是别的方面也是用了心的。难得来一趟，如果游客只冲着酒来，那就太可惜了。”

一个健壮开朗的男子走到他身边，笑着对他说道。

他是阿荟的哥哥，叫阿蒿。

“正有这个打算。”方士玉趁机向他打探，“对了，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个背剑的黑衣人，听说是你们村的‘守泉人’……”

“他啊，小时候还跟大家一起玩过，后来被选为‘守泉人’的继承人，就渐渐跟我们疏远了，整天不是练武就是打坐。成为‘守泉人’后，就更孤僻了，现在基本上已经成了陌生人。”阿蒿说着，捏着下巴沉吟起来，“话说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都给忘了……”

“……”

方士玉回想起之前擦肩而过时，守泉人的眼神。

除了传达了战意之外，隐约还能看出别的东西。

类似于孤独的感觉。

某种程度上说，这是武者的共性。

武道本就是一条孤独的路。

就算有武者间的切磋论道，那也只是偶然，并非常态。专注自身，向内求索，才是武道修炼的本质。所以，孤独才是常态。

而那位守泉人，比一般的武者还要孤独。

一般武者，纵使要专注修炼，但毕竟还是生活在红尘中，日常免不了要与人交流接触。所感受到的孤独，更多的是心理层面上的，或者说精神上的。

就像之前的赵峨眉。

而守泉人，由于职业的原因，是双重意义上的孤独。

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后悔继承这个头衔。

方士玉向阿蒿打听了守泉人的所在。

阿蒿虽然告诉他了，但还是提醒道：“最好不要去招惹他，怎么说呢，他跟我们不一样，有点……冷淡。”

不愧是兄妹，你妹妹也说过类似的话。

“而且，一定不要靠近仙葫泉那边，会被守泉人无情驱逐的，甚至可能会受伤。”阿蒿严肃道，“那里闲人免进。”

又是闲人免进。

这个警告语就像是“禁止触碰”一样，反而会让人想手贱一下啊。当然，珍爱生命的话还是要遵守本地人的规矩。但是方士玉的情况不一样，是对方主动邀请他的，又怎么会被驱逐。

“嗯，我知道。”方士玉脸上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心里却已经打算去拜访他。

毕竟收到了他的“战书”，如果不赴约，那不是相当于怂了？

跟阿蒿闲聊几句，方士玉就借口离开了，并且婉拒了他当导游的好意。

方士玉下楼来到民宿门口，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陈阳顶着只鸟，一脸贼兮兮地靠了过来，斜眼笑：“想去找‘守泉人’，对吧？”

“……”

“这里的人不让，对吧？”

“……”

“所以你要偷偷去，对吧？”

“……”

这家伙应该是在房间里听到了他跟阿蒿的谈话，又见他出门，所以做出这个猜测。

“不瞒你说，我也对那位‘守泉人’很感兴趣。我打算把他的部分特质融合进我的主角塑造里，所以，如果能当面观察他一下，会对我很有帮助。”陈阳说起写作的事情，就有些激动，说完好奇地看着方士玉，“你又是为什么想见他？难不成，那次擦肩而过和回眸，让你难以忘怀，想进一步了解人家？”

“……”

你他喵是写腐文的吧。

方士玉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节，说道：“什么回眸，他那是在瞅我，就是在挑衅啊，越想越气，是可忍熟不可忍。”

陈阳愣了：“你ISTP吧，这么敏感暴力。”

方士玉义愤填膺：“无论如何，今天这场子必须得找回来！”

“你冷静啊，那位‘守泉人’可是修炼过的，他身后那把大宝剑你看到没，砍你跟砍豆腐一样，像你这么冲动的，在小说里一般活不过3章……”

说到这里，陈阳却是忽然打住，沉吟起来。

对啊，他这种行为，在小说里就是典型的给主角练手的炮灰。

马上就要现实上演一场“无脑找茬结果反被主角暴揍”的经典戏码了吗？小说情节照进现实，想到这里，陈阳有些激动起来。

还有什么能比这种场面更能激发灵感。

陈阳话锋一转，义愤填膺：“他居然瞅你？是可忍熟不可忍！必须得瞅回来！我跟你一起去，当着目击者的面，料想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最多狠狠羞辱你一番，把你踢下山。陈阳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只要想到方士玉挑衅不成，反被踩在脚下羞辱的画面，他就激动得不行，感觉大脑在颤抖。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桀桀桀桀桀！”鹦鹉兄发出反派的大笑。

“……”

这鸟人要跟着，那就跟着吧。

别打扰他们论道就行。

打扰了也没关系，两个武者，有一百种方法让他闭嘴。

“那就走吧，不过听说那家伙很暴力，你和你的鸟都低调点。”

“明白。”

“你在教我做事？桀桀桀桀桀！”

这傻鸟，挺狂啊。

两人一鸟正要出门，忽然听到身后“咚咚咚”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正在朝他们靠近。

回头看，却是阿荟和阿蒿的爸爸急匆匆地快步走了过来，脸色凝重。

这表情不太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身后，阿荟兄妹俩，还有高莹、朱安娜，也都发现异常，紧跟了上来。

“爸，什么事这么着急？”

“村长家的酒窖塌了。”

“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阿荟老爸沉痛地说道：“村长下去清点酒坛，不小心被绊倒，撞在了柱子上，把柱子撞断了，然后整个酒窖就塌了。”

“……”

那村长挺牛逼啊，练过的吧。方士玉不由地想象了一下当时的画面。

阿蒿皱起眉头，感觉不太妙：“酒仙露……今年还是储存在村长家的酒窖里吧？”

“嗯。”

嘶——

几人都变了脸色，包括方士玉。

……

山间。

月色照着小木屋。

一道身影笔直地坐在门口，将长剑横在腿上，正拿一块布擦拭剑身。

剑刃锋利，捕获了几分月光。月光像小精灵一样停留在剑身上，随着他擦拭的动作而不断跃动。

不远处的清灵泉水声，好像在为月光配音。

守泉人默默坐在那里。

随着时间流逝，月亮在天空中缓缓移动。

他忽然听到一个戏谑的声音：“不会来的，那家伙根本不会来，别等了。”

守泉人瞥了眼地面。

地面上的影子咧开一张嘴，对守泉人发出嘲讽的笑声：“他可能根本就没领会到你的意思，又或者领会到了，但是不敢来……总之，你还是孤身一人，这就是‘守泉人’的宿命，你会孤独终老，永远都不会有朋友的，哪怕退了休，也再难以融入普通人的群体中……哎呦呦！”

守泉人眼神一冷，动作疾如闪电，将手中长剑插向影子。

长剑没入地面一半。

影子悲惨地嚎叫起来，嘴巴夸张地扭曲着。

几秒钟后，它的嘴巴消失了，不再发出声音，变回了普通的影子。

守泉人望了眼山下，那里灯火灿烂，人影攒动，好像另一个人间。

“……”

守泉人沉默片刻，起身回屋。

一分钟后，木屋里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Fire in the hole！”

……

方士玉的拜访计划只能暂时延后了。

因为发生了一件让人很无语的事情。

村长家的酒窖塌了。

单纯酒窖塌了没事，但是要知道那里面可是存酒的地方啊。

普通酒坛子砸了也就砸了，关键是那坛至关重要的“酒仙露”也储存在里面。

酒仙露没了，这开坛大会还开个寂寞啊。

活动办不了，也就算了。

关键是，他的任务就砸了。

村长那悍然一撞，把他的任务撞没了？

这找谁说理！

方士玉心存侥幸，问道：“有没有备用的酒仙露？”

阿荟摇了摇头：“每年都是只此一坛。”

高莹也是满脸遗憾，难得来一次，如果没能见识到酒仙露，那还算什么朝圣。

如果只有她自己来那还好。

这次玉哥和安娜一起，意义重大，她很希望给两人带来最好的酒文化之旅。

“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准备B计划啊。”高莹有些埋怨地说道。

“不是不想准备，是准备不了。”

阿蒿解释道，酒仙露很特殊，不是普通酒，不光制作原材料很稀有，制作工序也极为复杂。

光是一坛就要耗费一众酒坊的大量精力，从来没有备用的。

朱安娜看了眼高莹，发现她比想象中还要沮丧，想了想，试探着问：“所以，今年的开坛大会办不成了？”

阿荟很沮丧：“嗯，连酒仙露都没了。没想到今年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阿蒿看上去也很不好受，但还是安慰妹妹道：“没事，大不了后面再补办。”

阿荟皱着眉头：“但是让这么多客人失望了啊……”

阿蒿叹气：“那倒也是……大家这么大老远过来……”

“咳。”这时阿荟的爸爸轻咳了一声，说道，“你们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放心吧，运气比较好，也许是酒仙保佑，酒仙露完好无损。”

“真的？”阿荟心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众人都如释重负。

方士玉也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任务继续。

差点以为要白来一趟。

阿荟的爸爸默默看了他们一眼，补充道：“顺便提一句，你村长伯伯也没事，就是受了点擦伤。”

“……”

空气中仿佛有一只乌鸦飞过。

众人沉默了几秒钟。

阿荟尬笑着打破沉默：“村长伯伯也没事……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酒仙保佑。”

“呼——松了口气。”

“……”

方士玉倒是不觉得意外。

能一头把柱子撞断的存在，肯定不简单。

而且，阿荟爸爸先前没有提到村长出事，大家潜意识里也就都默认他安全无虞了。

因为如果真出了事，阿荟爸爸肯定开口就说了，毕竟还是人命比较重要。

阿蒿问道：“现场情况怎么样？”

他爸摇了摇头：“还好酒窖大部分都是木制结构，也多亏了你村长伯伯反应快，看到酒窖要塌，急忙抱起酒仙露，躲在了酒窖的角落里。那里形成一个三角稳定空间，没有被砸到。”

“所以村长伯伯现在还在酒窖里埋着？”

“嗯……”

阿荟爸爸沉声“嗯”了一声，沉默两秒钟，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喊：“阿蒿，跟我去挖人！”

“哦！”阿蒿紧跟着雷厉风行地跑了出去。

方士玉沉吟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现在高兴还太早了，酒仙露……以及村长，还没有彻底脱离险境。

为了任务能顺利进行，有必要去现场助他们一臂之力。

他这一走，高莹和朱安娜对视一眼，也没有丝毫犹豫，果断跟上。

阿荟见大家都跟着去了，莫名觉得自己待在家里好像有点不合适。

“那……我也去吧。”

先不管能不能帮得上忙。

就算帮不上忙，捧个人场也是好的。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挖村长去了。

留下陈阳和鹦鹉兄一人一鸟，站在风中凌乱。

这都什么事！

不是说好了要去“守泉人”那里找场子的吗？

陈阳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后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自己过去。

他方士玉区区一个炮灰，有他没他都一个样。

而且酒窖那边已经去了那么多人，应该绰绰有余，自己去不去的也没啥影响。

人多了反而可能添乱。

“小羽，我们走。”

“……”

“小羽？”

“……”

“你怎么不说话？”

“傻B，你见过会说话的鸟吗？”

“……”

以后得少教它一些俏皮话，嘴太碎了，迟早要得罪人。

……

“这山……看着挺矮，爬起来……还真费劲……呼——”

陈阳走了一段山路，停下来靠着一棵树休息。

鹦鹉兄进入山林，似乎被环境触动了DNA，以为自己回归了大自然，一路瞎叫唤，精力旺盛得不像话。

“守泉人的小木屋应该是在那个方向……”

陈阳眺望山林深处，休息了一会儿，又顶着鸟继续前进。

手机照明范围有限，好在今晚月色不错，看得倒也还算清楚。

“快到了吧……嗯？那是什么？”

陈阳眯起眼睛，看着前面一个亮亮的小红点。

他快走几步，来到那红点面前。

发现是个镜头，固定在一棵树上。

“监控吗？”

陈阳正打算离开，忽然听到那镜头上的扩音设备里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滚！！！”

滚——滚——滚——

陈阳仿佛感受到了实质性的音波，在他颅内回响。

一时头晕目眩，差点昏厥。

闪光弹也不过如此了吧。

那位“守泉人”，果然暴力。

陈阳灵光乍现，忽然觉得让主角掌握一门音波类技能会很不错。

一吼一个准，吼谁谁煞笔。

鹦鹉兄也是受到了惊吓，扑棱棱地飞了起来，一边尖叫一边飞远了。

“小羽！”

陈阳顾不得耳鸣，急忙追着小羽而去。

这可是他的写作搭子，没了它，自己以后可怎么活。

还好小羽平时好吃懒做，翅膀都快退化了，飞得不咋快。

一路磕磕绊绊，总算是追上了。

小羽停在一根树枝上，嘴里嚷嚷着：“吓死宝宝了，吓死宝宝了……”

陈阳站在树下好生安抚，总算是哄着鹦鹉兄飞了下来。

小羽开始口吐芬芳，鸟语花香。

它一般在焦虑或者愤怒的情况下，会出现这种情况。

陈阳这会儿状态也不好，被眩晕了。

被平白无故吼了一嗓子，脑瓜子现在都还嗡嗡的。

“那个守泉人，真不好接近啊。”

陈阳仍然没有生气，被刚刚那么一吼，脑子里反而冒出一些灵感碎片。这趟也不算毫无收获。

不过他不打算再尝试接近了。

第一次只是警告，再一次可能就直接大宝剑伺候了。

他这人虽然不爱生气，但还是挺怕死的。

苗头不对，先撤。

那位“守泉人”也不是一直在山上，说不定白天的时候能在村子里遇到他。

或者，可以打听一下，他在村子里的家。

有父母的话可以采访一下他的父母，如果没有……那就更像主角了……

陈阳心里琢磨着主角人设，脑袋上顶着正在“鸟语花香”的鹦鹉兄，朝山下走去。

走了没多远，脚下忽然冒出雾气。

陈阳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地面白雾滚滚，没过小腿，大晚上的看着有点瘆人。

“这是什么地理现象？”

陈阳刚开始还觉得稀奇，但是渐渐的，雾气浓得都快看不清路了。

他开始考虑一个实际问题。

这要怎么下山？

万一不小心踩空，或者踩到一块石头，他可能会圆润地滚下山去。

鹦鹉兄更加聒噪，显然这里的环境变化，也让它不自在了。

陈阳环视四周，感觉周围树木影影绰绰，鬼气森森。

这真的是普通地理现象可以解释的吗？

忽然，陈阳听到自己脑海里出现一个苍老但洪亮的声音：“你终于来赴宴了。”

“！”

谁？

谁在说话？

陈阳头皮发麻，环视四周。

但是这声音好像不是来自任何方向，而是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的。

字字清晰，他甚至好像能看到每个字是怎么写的。

陈阳用力拍了拍脑袋，怀疑自己是先前被那一嗓子吼出毛病来了。

除了幻觉，他想不出别的解释。

又或者，其实他当场被吼晕了，这是在做梦？

陈阳伸手弹了鹦鹉兄一下，鹦鹉兄痛叫一声，用力啄了下他的脑袋，嘴里骂骂咧咧。

好痛……不是梦。

陈阳莫名联想到一些书生野外遇妩媚狐妖的情节……但是这声音听上去也不像那种狐狸精啊，像老狐狸。

陈阳有一点点害怕，但是更多的是兴奋。

头脑处于灵感爆发的状态。

“你应该是认错人了，我不是来赴宴的。我就是一个作者，来这里取材……”

说着说着，他注意到前方夜色中隐隐有一道身影。

似乎是坐在那里，却是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接下来的声音就从那道身影所在的方位传来，听上去真实了许多：“咦？那只会说话的鸟，不是玉山的使者青鸟吗？”

“……”

原来不是认错了人，是认错了鸟。

听那道身影的意思，他是听到小羽说话，误会了。

小羽身为一只鸟却会说话的特性，无意中成了开启某神秘事件的钥匙？

青鸟，是传说中侍奉西王母的三青鸟吗？

他是写小说的，对于一些神话传说素材当然是很清楚。

鹦鹉兄叫道：“傻B，没见过会说话的鸟吧……”

陈阳急忙去捂它的嘴。

对方明显是超自然的存在，你这鸟嘴就积点德吧！等会被烤了我可救不了你。

“它不是青鸟，是我的宠物鹦鹉，可以学人说话。”

“原来如此，是老夫老眼昏花了……你过来。”

陈阳迟疑了片刻，趟着白雾走上前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真是一尊石雕。

是本来就在这里的，还是突然出现的？

这石雕做工粗糙，面容模糊，五官都分辨不清楚，只能隐约看出一个人形。

你这岂止是老眼昏花，你这根本就是有眼无珠啊。

一块石头，就算雕成人形，那也是难开七窍，也难怪会认错鸟。

不过，这尊石雕腰间悬挂着一个古朴的酒葫芦，却不是石头雕刻出来的，看上去像是一个真实的葫芦。

仙葫……难道跟此地传说中的酒仙有关？陈阳脑洞大开。

“你在等人吗？”

“嗯，为了遵守一个约定，这宴席已经摆了千年了。”

被人放鸽子放了上千年，真惨……

这位疑似酒仙的前辈想必深刻认识到了，人类的本质就是鸽子精。

不过他认为拖更不算鸽。读书人的事，能叫鸽吗？

“千年……够久了。如果对方始终不来赴约，那我觉得倒也不必一直等下去。”

“是啊，或许也该结束了……”

石雕说罢，面前的石桌上出现了一副精致的酒壶和酒杯，不过都是半透明的虚影，像水中倒影一样虚幻。

“这场宴席摆了千年，就这么草草收场太可惜。你无意闯入此间，也算是一场缘分。这千年宴的谢幕，就由你来主持吧。”

“我？主持？”

面前的虚影酒壶中倒出虚幻的酒水，倒进了酒杯里。

陈阳试着去触摸酒杯，居然真的碰到了。

虽然很虚无缥缈，但的确感觉到了交互作用。

他很惊奇，“拿”起酒杯，凑到鼻下，嗅了嗅。

一股醇香涌入鼻腔，整个人瞬间提神，重获新生一般，好像浑身毛孔都打开了，向外喷出酒气，不由地打了个激灵。

好酒啊。

比酒仙村酿的酒还要美味许多。

再看酒杯，惊讶地发现，里面的酒已经没了，好像无意间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酒意迅速上头，陈阳瞬间感到一股豪情。

李白斗酒诗百篇。

我陈阳酒后要日更万字！

然而豪情只存在了一瞬，紧接着，在强烈的酒意作用下，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晃晃悠悠，一头栽倒在地。

意识开始模糊。

遭了！该不会是仙人跳吧？

现在喊救命还来得及吗？

显然来不及了。

他已经失去了身体控制权。

一时间，“夺舍”、“重生”等词浮现在他脑海中。

悔之晚矣。

我又不是主角，还期待有什么奇遇吗？

即将失去意识，他只听到两个声音。

一个苍老而洪亮：“呵呵呵，人生啊，就是大梦一场。”

还有鹦鹉兄尖细的叫嚣：“睡你麻痹，起来嗨！”

急需主角救我狗命！

昏迷前，他想到的是那位冷酷且强大的守泉人。

……

翌日，方士玉早早起床。

昨晚去帮忙，进展很顺利。

他一个人基本上就把那些坍塌的木材给搬开了，用最快时间把人和酒都救了出来，并且拯救了大部分酒坛，把损失降到了最小。

至于村长和酒仙露，自然都完好无损。

村长和村民们对他感恩戴德，奉他为上宾。

并且邀请他在后天的开坛仪式上担任开坛手的重要角色。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殊荣。

但是“开坛手方士玉”，这个称呼感觉有点怪怪的。

另外，阿荟的爸爸也宣布他们一行人食宿全免。

又是一场混吃混喝的旅行。

不过，方士玉只接受了免住宿费。

饭钱还是给吧，主要是他的饭量有点大，不太好白吃人家的。

总之，事情得到解决，开坛大会正常召开。

他的任务也能继续了。

这只能算是个小插曲。

今天按照活动安排，各大酒坊要展出自家酿造的招牌酒，供游客品尝。

想必会是很热闹的一天。

方士玉推开木窗，伸了个懒腰。

“起雾了？”

外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本来早上起雾没什么奇怪的，是正常的气候现象，不过方士玉嗅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息。

好安静。

静得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