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亮，毫无痕迹，一点线索都没有。

雨夜，站在对方的角度，真的是一个绝佳的选择，太多太多可能存在的细微痕迹，都被雨水冲刷干净，只剩下一群人望而兴叹。

天亮了，现场也拾掇完了，只剩下一些痕迹方面的捕快继续在周边搜索。

尸体拉走了，法医职业的伟大就在于，不管是恐怖还是什么，他们都对尸体有足够的尊重，哪怕被泡的恶臭恶臭。

厂子里被下了封口令，不让大家议论，这也就是让大家有个担待，不要随便胡说八道，私下里谁愿意议论别人也管不到，至少在台面上，该怎么工作怎么工作，相应的会议精神下达，在短期内，业务调度长给业务调度、车间主任、技术员、段长开会，表示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尽量不要安排女职工有夜班，大家互相克服一下。

实际上，女工排夜班的也在少数，之前感觉是在照顾，有些女工则觉得夜班更舒服一些，三班倒的空闲更多一些，到此刻，都无需她们主动去找班长、段长乃至车间主任提出要求了，工厂方面提前作出了一些安排。

“不要下死命令去让其他员工顶替，如果没有主动的，从各個段长到各个班长，主动去值夜班。”

看似工厂白天正常生产，除了私下里的议论纷纷，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看似昨晚的事情影响不大。

一切，都是看似。

关昊也是过后才知道，当天早上，乔冬荣就告诉关雨，以后夜晚天黑前早点去单位，白班下了班马上回家，不行让你爸或是你哥谁在家去接你。晚上在值夜班的时候，不允许离开医院，不准出去，哪怕是跟女伴一起搭伴儿也不行。

许强过来一科坐镇，表示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虽说案子是捕快经手处理，我们自己也要将功课做足，协助城区捕快进行侦破。

同时，要求整个保卫处进入战备阶段，所有人全部责任片区划分，先确保不会再出事，再去尽可能提供协助。

最近一起案件，如果要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肯定是最新案件更容易，许强表示我们保卫处，所有人自他而下，全部要无条件配合捕快专案组成员的调查取证。

“在此期间，任命多个临时巡逻队长，所有队长，全部领取武器弹药。”

关昊被任命为队长大家一点不稀奇，我们是守卫，不是查案，武力值当然是被优先考虑。甚至很多人觉得跟关昊一个人，心下会有安全的感觉，晚上值夜班巡逻也会更安心一些。

领了一把短的，又不是什么成群结队的悍匪，只是一个雨夜的杀人者，难点在于这个人浮出水面，而不是碰面之后的针尖对麦芒抓捕。

都在厂区住，也不存在取什么换洗衣服，打声招呼即可。

夜晚，关昊带着几个普通安保，排班负责某一片区域的巡逻保卫工作。

白天，他跟着马大志，看着对方从办公桌上地图和资料里找寻蛛丝马迹，跟着他在厂区内转悠，找寻着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痕迹。

马大志觉得对方有可能是钢厂或是附近厂矿的人，前后大门当晚都没有陌生人出入，周遭的高围墙他都走了个遍，上面又是玻璃嵌入水泥内，又是铁丝网，都没有破坏的痕迹，这是雨水冲刷不掉的。

那对方是怎么离开的。如果熟悉钢厂才有可能找得到一些豁口之类的地方。

对此关昊没有发表意见，他一直在努力回忆，曾经的他躺在炕上，就算再颓废，这么大的事如果家里反复有人在说，肯定会留有一些记忆，如同之前的伤人案。

他不百分百确定，但也偏向于类似的事情没再在钢厂发生过，所以家里人对这件事提到的不多，很可能就是某一小段时间提及过，过一段时间后就没有再去提及。

如果是这样，那也就意味着当前钢厂的严防死守，是无用之功，是在浪费时间。

段国伟很积极，非常积极，这或许是他最好的机会，能够平调到捕快的刑侦部门。

整天人就守在保卫处，所有配合工作都第一时间出场，他这边汇总的资料也都是第一时间跟对方交换，每次开会也都会将自己的意见拿出来，希望提供一个有用的线索，进而破获此案。

关昊在这中间也碰到了一些熟人，分局的副队长宋峰也在专案组里，已经成为朋友的蔡光明也在专案组内，他们是完全没有黑天白天的在找线索，段国伟和马大志就够认真的了，却也是小巫见大巫。这帮人在那公厕附近，犁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一些草丛水坑垃圾桶，绝不放过，从最初就将所有垃圾给拉到了一处地方，翻找。

大雨天，那家伙会把使用过的小雨衣给带走？

之前的案子，也犁了不知道多少遍，附近也没有找到最重要的证据，这一次，只是依旧延续着认真，期待着有那么一点点蛛丝马迹。

没有线索时，每一点一滴的认真，都有可能成为发现线索的机会。没有捷径可走，就是在所有的不可能之中找寻可能。

碳素厂和钢厂正门外的平房区，关昊跟着马大志在这绕，试图找到可能存在的目击者。

厂子里转了不止一圈，以马大志跟谁都能熟络聊几句的性格，要说他认识钢厂的职工和家属多，还真没什么人能够跟他掰扯掰扯。

任何可能，都要一一排除。

最不可能的和最有可能的，加之等同。

连续数天的无用功，钢厂这边的配合度也在下降，严防死守也开始慢慢打开口子。

诺大的一个钢厂，真心不可能为此一直去枕戈待旦，单单一个厂区内人言可畏，人心浮躁，代价都是承担不起的。案子没破，对内说法是连环凶徒，被害人家属由厂子负责安抚，给了很多政策，作为厂子内女工遭遇如此事情，接班名额之外，还给了一个大集体正式工的名额。

肖厂长亲自开口，是否合规矩都变成了合规矩。

马大志也有些心灰意冷，段国伟更是整日眉头紧锁，许强见此，将段国伟和马大志给派到了专案组那边，负责对接和联络工作，之后有任何需要钢厂这边配合的，两个人负责，也等于是给了他们一个作为编外人员参与案件的机会。

晚上的巡逻依旧，只是密度和强度没有那么大，不是下雨的天气，更是只留下稍稍份额。

关昊好些天都是连轴转的工作，难得休息，到镇子里的澡堂子泡个澡，按按脚，老师傅的手艺没得说，闭着眼睛享受足底带来的穴道刺激，按得差不多了，劲道变轻，也让关昊舒舒服服睡了两个多小时。

尽管如今的‘天网’系统还不存在，专案组还是排除了凶犯有机动车交通工具的可能，至多是自行车，所以对顺古镇这边的排查，也要相较于正门外强度弱了很多。

大半夜的，如果跑出来，在顺古镇这边，一路蹬自行车回去？这可比从正门那边出去回到城区，足足远了十几公里。

神清气爽的关昊，出得澡堂子，懒懒的抻了一个懒腰，到录像厅点了两道肉菜，他吃饭，顺道带着二叔打打牙祭，家里条件好了也达不到顿顿大鱼大肉。二叔饭量惊人，大米饭吃得多已经不好意思了，平日里都是一口菜两三口饭，在气质出众的嫂子面前，多年来形成了些许敬畏和疏远，总觉得领着工钱还吃东家，心里怪不好意思的。

关昊自然不会去说这件事，多少年了都这样，跟二叔之前前世今生也都不亲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如今完全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多给一些照顾，今生如若能够走得近，总归还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自家人。

录像厅内有一些熟人，打着招呼，关昊也不吝啬的弄来一盒红塔山，拆开大家散一散，你来我这消费是娱乐，我当你是捧场。

花花轿子人抬人，三哥如今在顺古镇和钢厂那也是有里儿有面儿的，最近钢厂内整天巡逻，关昊这能够佩戴武器担当小队长的，谁敢小瞧。

一些年纪大的，三四十岁的，对他也都很尊敬，吃大锅饭，一个大厂子生活圈子的，未来几十年大家都在一个环境下生活，你敢说关老三未来还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吗？

游戏厅这边，依旧热闹火爆，雨夜噩梦并没有吓到大老爷们，甚至不少钢厂职工，提到还会咬牙切齿，马勒个巴子的，跑到我们钢厂作案，别让我们碰到，第三条腿先给你打折。

王毛子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尽管有一些小兄弟总是过来‘白蹭’游戏币，也是关昊提前做了安排的，一天给点儿游戏币，你们在这瞎混也可以，晚上赶上了，三哥还会请你们喝点酒。

一来二去，游戏厅有些歪毛淘气之类的，不必关昊出面。

更多的则是一些争执或是小摩擦矛盾，这帮人能按着起争执的人，别在游戏厅内动手。

一切井然有序，关昊拿着烟，老主顾新顾客，他转一圈，打不打招呼的，玩着押注机的，都会散一支，更是给王毛子那几个小兄弟面子，直接扔过去一盒：“毛子，整几个下酒菜，晚上哥几个喝点。”

二十块钱，两荤两素，外加一盘花生米，两瓶大高粱白酒。黄瓜大葱大酱的，在这地方没几个钱，牛百顺直接喊道：“我家园子里黄瓜辣椒都下来了。”

自有王毛子小兄弟出去买，关昊放下的二十块钱，足够足够喝上一顿。

“三哥，我妈请你过去。”

孙晓芳是会拿母亲当挡箭牌的，谁让关锐是个黏皮糖，近水楼台不仅没有先得月，孙晓芳以她的方式，既温和又决绝的让关锐正在渐渐丧失追上对方的自信心。

刚到墙壁门的位置，孙晓芳压低声音说：“我和我妈商量了一下，觉得有件事跟你说一下，也不知道有用没用。那天晚上，咱家录像厅，来了一个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