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重拳出击,现实唯唯诺诺。
白漓是相似版本的。
信件中絮絮叨叨,现实当中沉默寡言,给人感觉有些矛盾又有些神经质的人,摸不准她脉的人,会觉得跟她相处非常累,不仅思维逻辑跟不上,也完全没有契合的点。
最后,落上一句,你还是一个人待着吧,挺好的。
更高级的哲人独处着。
白漓不是哲人,但她拥有着独属于自己的舒适区。
优渥的家庭条件和足够开明的父母,让她可以任性的生活在自己舒适区里,能对任何人说不,也能够无视乃至反击那些觉得她离经叛道的人。
抬头看着靠躺在躺椅内睡觉的关昊,感觉到今天有点风,起身将盖在他身上的薄毯,向上拉了拉。
频繁通信,白漓早就知道对方不是一个能够跟自己聊文学的人,不是一個能够用英文跟自己对话聊名著的人,甚至对方都不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看书十几分钟能睡着的人,跟自己的反差之大,她也曾问过自己,到底为什么自己会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
通信这么长时间,白漓总是会想到第二次见面的火车,那几个小时,两个人就默默的呆着,不说话不聊天,甚至连彼此了解都没有。
第三次自己到松城采访,无聊于按部就班的工作,关昊陪她上山郊游,没有什么新鲜的,但舒服的感觉,每每都让她回味。
优秀的人见得少吗?在燕京,见得太多太多,从小到大,身边就不缺能够惊艳世界的优秀之。
如何呢?
无感。
对他呢?
也说不上来,自己到松城一个星期了,平日里上班点卯,坐在办公室做一点工作,看会书,基本下午就会回家,阿姨每天来家里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当白漓中午在单位食堂吃了饭回来时,阿姨会准备餐食,有时候她不在食堂吃,回家吃热乎的,如果在单位吃了,饭菜就留到晚上热一下再吃。
她只是懒得做,不是不会,也不是那种动手能力弱到炒个鸡蛋都做不到的类型。
吃什么,她其实不在意。
阿姨会收拾好屋子里的卫生,会给她的冰箱里添置一些食物。
然后白漓会睡个午觉,下午看书,晚上看书,十点,洗漱,十点半,关灯睡觉。
按部就班,一个人的生活,她觉得很好很舒服。
在这她不想交朋友,跟阿姨也至多是打个照面,有时候她还会故意在单位磨蹭一会儿,晚一会儿等到阿姨都拾掇完了再回家,无他,单纯是不想见到阿姨。
周末了,放假了,她没有什么概念,早上依旧是七点起床,不喜欢运动,也不会出去晨练跑步,一片面包,一杯牛奶,早饭解决。
泡上一杯铁观音,客厅巨大的书桌旁,端坐,看书。茶不一定喝,单纯是闻着那股茶香。
听到敲门声,白漓下意识的皱眉,她不喜欢有人来打扰自己,可当听到熟悉的声音,打开门看到熟悉的人,她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个时间节点,她觉得太完美了,朝夕相处做不到,来之前她也想过,如果五六天通一回信的频率,可能不会厌倦吗?可能不会生活被别人入侵吧?
一个星期,关昊没来,也没打过电话,只是有一次在二食堂碰到了,两人只是简单的打个招呼。
那之后,白漓不去二食堂了。她不知道的是,关昊也不去了。
刚刚坐下来看书时,白漓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周末了……”
没有拎东西,如同到了自家一样,进来后先是瘫在沙发上:“昨晚被他们拉着喝到三点,一大早就有人跑去我家堵我,今天还要喝,我是不行了,来你这躲躲。”
白漓觉得写信的时候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问题要问,跟关昊现实中碰面,那些问题似乎都不存在了,自己迷茫的东西,他似乎用行动就能给出回答。
正有一点点想要平静生活起一点点波澜的时候,他来了。
只要一点点。
玻璃杯,泡了一杯一样的铁观音,没那么多讲究,茶好,高玻璃杯放入一些茶叶,冲开之后饱满,没有残渣,透亮。
两人没有聊天,白漓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看书,她有一瞬间的迟疑,十几分钟之后迟疑没有了,无需问,无论是说话的形式还是文字的形式,都不需要。
关昊先是靠躺在沙发上,几分钟之后,端着玻璃杯,将躺椅挪到阳光下,胸口往上被墙壁阻拦,阳光照射着大半个身体,直接将沙发上叠着薄毯盖在身上,躺下来之前还到白漓的书架上,煞有其事的挑选了半天,最终放弃了,哪怕你有个《钢铁是怎么炼成的》也行啊。
看不懂,别装懂了。
一张报纸,躺好,翻看五分钟,身上被晒得暖洋洋,不用睁眼,水杯就放在手边能够得到的区域,端过来喝了一口,放好,身体缩了缩,顺着这困意,睡觉。
十点到一点半。
如果有机器记录,那这房间内,只见阳光照射区域的变化,剩下的,就如同沙发书架桌椅一样,固定的静止在这房间内。
躺着睡觉的人,不打呼噜,也不会乱动。
坐着看书的人,白天她不会以靠躺靠坐的姿势看书,只有这样看书会让她觉得舒服。
无聊吗?
白漓觉得自己选择是对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决定到松城来的所有感觉都对上了。
她拥有着足够多试错的资本,不舒服了,信中的人不是自己想要见面的人,大不了调换个工作就好了,离开松城就好了。
一个星期的安静生活,到了周末,有那么一点点她喜欢的波澜,有一个不讨厌觉得挺有趣的人陪着,不说一句话,也是舒服的。话多了,她反倒觉得这个男人树立在自己心中的形象破灭了。
他刚才去看我的书架了?
嗯。
“饿了么,我请你出去吃饭,你陪我去买点东西。”
“好。我洗把脸。”
呃,脸洗完了,可这挂着的只有一条毛巾,关昊想了想,甩了甩头,来了一个自然控干。
白漓站在门口,她还无法接受别人使用自己的毛巾,刚才的薄毯,是她的极限,她不知道关昊是怎么知道的,但这两个界限的划定,让她觉得对方如同自己肚子里的蛔虫,难道自己写信的时候,说过类似的事?说过吗?
三轮挎子,苏寒凝坐在上面的时候,那是骑士,她在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白漓坐在上面,是被骑士保护的公主,等待着骑士带她冲出重围。
关昊没有用车上准备的抹布给白漓擦拭座位靠背之类的,对方也没有矫情的觉得露天被吹了的挎斗里有灰尘,只是吹了一下,随手拿着手绢简单擦了一下,能看得出来,不是嫌弃,单纯是担心把身上穿得衣服弄脏了。
这一点,从归来时看得出来,出去吃饭,去书店,去商场,三轮挎子也在外面,回来时,白漓连吹都没吹,因为衣服不怕脏了,再到地方就是家门口了,脏了也就脏了,上楼换掉了。
两个人去商业氛围浓郁的东市场,吃了松城特色小吃煎粉,吃了一点烤串。
旁边商场内日用百货的摊位,白漓买了毛巾,买了牙刷牙缸,白天睡一觉起来,她有时候也刷牙,因此准备着如果关昊也需要家里能够用这些东西。买了一双男士拖鞋,不是客用的那种,而是一双很精致一看就是男主人级别才会穿的拖鞋。
“这薄毯也挺好的。”关昊看着薄毯说道。
白漓看了他一眼,径直走过。
书店里,她买了金庸、古龙武侠小说,还买了一些故事书。
这一次出来,买关昊用的东西,买他看的书。
“刚才是关科长吧,挎斗里的女孩是谁?”
“那是白干事吗?她跟男人单独出门?”
两人出入厂区正门到城区的旁若无人行为,被一些恰好认识二人其中之一的人看到,俱都是下意识揉揉眼睛,想要确认自己看到的是真实的,不是出现了幻视。
“方便面?”
“加蛋。”
没有说谁下厨,也没有买菜什么的,两个人一起在并不宽敞的厨房,用了五分钟时间,弄出两碗方便面,一人加了一个蛋。
关昊是风卷残云,白漓是细嚼慢咽。
端起碗喝光汤汁,放下碗筷,关昊站起身:“走了,今晚一定让这帮家伙跪地求饶,喝死他们。”
没有收拾碗筷,起身就走。
白漓嗯了一声,没有起身相送,也没有出言正常告知一声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一个出门走,一个继续吃。
吃完之后,白漓端着碗到水池里,擦拭桌子,洗碗,嗯,两个碗刚刚好。
到了晚上,她选择更舒服的看书姿势,也换了深度没有那么高的,打开收音机,播放音乐,一本……
从新买的武侠说里,抽出一本,靠躺在躺椅内,拉了拉薄毯,别的男人盖过她的薄毯,没有扔掉,而是重新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如果此刻有白漓的亲近家人在这里,一定崩溃掉。
除了司蓓蓓这个母亲,就连白国涛这个当父亲的使用过女儿的东西,都会被嫌弃,至多是不扔,也要重新清洗,更不要说别人,唯五的例外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和母亲,除此之外,再无。
今天,有了第六个。
武侠小说对白漓而言太浅了,不过她却渐渐看得津津有味:“嗯,大侠,关大侠。”
她决定了,以后他来之后,自己就拿出一点时间来看这武侠世界里的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