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彻查,从今天开始,保卫处所有人都不准请假,不把人找出来,我们没脸过这个年。”
谭宁在一科拍了桌子,在保卫处所有中层以上面前放下了狠话。
曾经在钢厂乃至顺古镇都无比强势的保卫处,这个大亏,吃的太爆了。
年根底下,每年都少不了一些‘铤而走险’的,包括内部职工和附近的村民,这钢厂在一些人的眼里是金山银山,钢、铜、铁的价格,单单只是废品,近水楼台,好多人多年来都指着钢厂给自己提供零花钱。
曾经关昊遇到过的事情,于洋遇到了,且是被迫遇到。
他和二科的科长白凯同时遇到,呵斥,抓捕,然后当天晚上,于洋在厂区内,让人给套了麻袋,虽说没有大碍,可那拳打脚踢是一点也没有放过他那张大驴脸。
不仅如此,前两天厂区内有职工家庭发生了争吵,到了动手的地步,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这挨打的妻子也是钢厂职工。
如今的钢厂,可是有着妇女协会的,平日里是一個闲散衙门,可真当涉及到妇女权益的事情,她们的战斗力是超强的。
保卫处充当调解一方,结果对妻子动手的男人,根本不给面子,不仅骂人,在平方院子里磨刀,喝的浑身酒气,面对着妇女协会的人破口大骂,面对着来充当调解和保护作用的保卫处,也是丝毫不给面子。
“一帮走狗,跑你晁爷这里充大个的,给你们脸,你们是人,不给你们脸,你们是个啥。一帮小兔崽子,都给我滚。”
别说是保卫处,即便是所里来人,面对无赖,在他没有伤害到别人,破坏公物的前提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这个晁大海,人家也不出来,就在自家院子里,比比划划骂骂咧咧,还指着保卫处的人,尼玛的,真当老子不懂法,你们敢进我家门,我就敢砍你们,我家里放着两万块钱,你们进来我钱就丢。
老子踩过缝纫机,蹲过大牢,南边去过,香江我都去过,吓唬我,你们算个屁。
“让那娘们自己给我滚回来,你问问她,要不要告我,说我打她了,要不要跟我离婚?”
晁大海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曾经作为家属还在钢厂挂了临时工的闲职,加入钢厂篮球队,帮着厂子到外面打过比赛。
古铜色的肌肤,大冬天的,就穿着个单衣,就在院子里磨刀。
他妻子被打了,哭着要厂子给做主,可真到妇女协会和保卫处让她写一份证明材料,表示给她做主的时候,她不干了。
“你们没能耐就说没能耐的,还公事公办,那是我家老爷们,咋的,还真给他送进去是咋的,你们能不能解决吧,解决不了,换人来。”
想骂人了,如何呢?
妇女协会那边,要求保卫处实施解决,要保护厂子里女工的安全和基本权益。可特么现在是将我们放在火上烤,我们还被赖上了?
女人天天哭,天天闹,要求厂子给解决,要让晁大海给自己道歉。
弱者就是对的论调,让保卫处接手的人都直骂娘,那什么狗屁的妇女组织,你们有能耐自己去解决,就知道在那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有点太虚了吧,这是人家家务事,女的不告丈夫,不想处理丈夫,却想着要丈夫道歉就回去过日子,玛德,这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跟我们什么关系。
不解决不行,谭宁在保卫处拍桌子也是没办法,新气象的钢厂,领导们换了,风气变了,来了一个女的副书计,分管这妇女工作,要求体现妇女能顶半边天。
上面有态度,下面有撑腰的,谭宁作为一方诸侯,再不行,也不会这么点小事就去找大老板,宫厂长正在接待南边来的考察团,人家考虑的都是钢厂战略方向的大事,我们这些保障团队,难道给个安稳的大后方都做不到吗?
以小见大,以大见小。
这么一件曾经在钢厂发生了无数次也解决了无数次的事情,在被打妻子找到妇女协会要求为自己做主的命题作文下,还真就僵在了这里。
那晁大海,就是典型的无赖。
一科和二科都去人了,还有带着武器去的,想要吓唬吓唬,结果,又坐蜡了。
晁大海搬出了家里有两万块钱,丢了,就在你们保卫处来人进入我家院子想要抓我后,钱丢了,我要报案。
如果厂子解决不了,我报分局。
我现在已经改造出来了,我是普通老百姓,莪的生命安危和财产,都受到国家的保护。
………………
跟外面顺古镇配合的工作,不顺利,勉强以自己都知道糊弄的方式结束,如果不出事还好,出事,那所有人都有责任。
丢钢铁废料。
一科科长让人套了麻袋。
厂子里家庭纠纷事情越闹越大。
谭宁能不拍桌子吗?
其实所有人都在偷瞄着坐在角落里的关昊,可能于洋出事的事情,大家会怀疑关昊,可那对夫妻的事,大家都司空见惯了。
这么多年结果无非是两种,只是这一回晁大海太难缠了,要么解决,要么无法解决。强势的保卫处,能解决,能压得住,能让人家信服,那就好解决;不够强势的,面对这样的无赖,没办法,最后也只能是反向从被打一方入手,都是一家人,还有什么过不去的,难道还真能离啊,我们帮着你们夫妻俩约个地方聊一聊……
保卫处的会议室,没有椭圆形的会议桌,是普通的长方形办公桌拼凑起来的。
处长副处长和各位科长,围坐在办公桌前,而他们这些副科长,参加会议,也只能坐在外围。
最近一段时间,关昊被无视,他也不吵不闹,不让我干活儿,我就不干活儿。
不安排我事,我就安安稳稳每天打卡上班,该我做的我做,不该我做的,我也不争不抢。
你们要大刀阔斧改革,我上不上你们的船是一回事,至少我这个人觉悟是在的,我不捣乱,不下绊子,领导安排的事情我照做,份内工作让人无可挑剔。
此时,他是抱着臂膀,低着头,面前摆放着一个记事本,开会要有开会的态度嘛,有没有需要记录的,我坐在这里记录一下,至少证明我认真听了。
“让一科的马大志同志去一趟,他是我们保卫处的老人,处事妥当……”
一名副处长,在谈到这对夫妻的时候,点名了。
不是不给新来的处长面子,也不是不照顾一下于洋的面子,是你们的解决方案,完全是在绕圈子,很简单的一件事,被你们自己搞复杂了。
我已经很给面子了,提到的是马大志,而不是那位关副科长。
于洋在医院只是简单处理,带着人到处搜证,抓捕那天袭击自己的人,但这对夫妻的事情也不是小事,马大志过来的时候,他还是跟着过来看一看。
那张大驴脸,最近几天都满是阴沉,刚刚履新一个新地方,上来出了这么大的丑,丢老人了,即便他再有城府,面对着保卫处和外面人的眼神,内心的怒火也不经意间聚集到了爆发的边缘。
“老晁,你怎么回事,说说,第几次了,都多大年纪了,还打媳妇儿。”马大志这段时间跟关昊一样,低调,每天坐在办公室,本来他已经也是混日子,现在充其量是不迟到早退了,一张保障,一杯茶水,一坐一上午。
被点名指派任务了,他来到晁大海家,直接推门就进去。且是直接跨步进入人家的屋门到里面。
晁大海坐在外屋地,看了一眼他,也没招待,依旧用‘炉钩子’将灶坑旁的燃烧物,往里继续填充,坐在灶台前取暖。
马大志也不在乎,走过去,掏出烟来:“整一根。”
晁大海接过烟,从裤兜摸出打火机,主动伸手,马大志微微躬身,让其给自己将香烟点燃:“老马,我啥人你知道,一辈子吃软不吃硬,玛德,这帮孙子以为我好捏咕,还跑来捅咕我,擦,你说说你们保卫处怎么回事,在哪弄来一帮生瓜蛋子,老人呢,都让这帮孙子给你们斗争走了?擦,窝囊废。”
都已经不是指桑骂槐了,完全是明着骂了,于洋的脸色更难看,可这家伙也是个狠人,示意后面的人不用跟着,大步进屋,直接走到晁大海的面前,倚着墙壁,抱着臂膀看着他。
晁大海撇撇嘴:“这瘪犊子谁啊,一脸欠揍样。”
马大志:“这我们于科长。”
晁大海哼了一声:“家里椅子都让我拿斧头劈了,于科长,没地方招待你,愿意呆着我不撵,自己多注意点,别我家又丢点什么东西,到时候找你要的时候,你说不知道。”
马大志故意怒斥一声:“晁大海,少扯没用的,你媳妇儿的事,怎么整,给句痛快话。”
晁大海瞥了他一样:“该你鸡毛事,哪显着你了,你马大志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搭理你,我是给谁脸,你不知道?”
于洋突然插口:“都进来,把人给我扣走。”
晁大海的反应比他还要强烈,一转身,直接从‘碗架子’(东北农村家家户户都有的类似橱柜东西,碗筷菜刀菜板等物都放入其中)里抽出一大一小两把菜刀。
一把剁骨头的大菜刀,一把平日用的菜刀。
“咋的,跑我家里跟我动粗?来,带枪没,往这打,你晁爷要是眨一下眼睛,都是你们‘奏’(生)的。”
“钢厂保卫处欺负人啦,闯我家里要打我,还有没有王法了,有没有人管!”
先是狠话,然后是让人无语的大喊大叫,明明是你拎着两把菜刀在那张牙舞爪,把我们都赶出你家到院子里,现在还这么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在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