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谁，都不可能出现非他不可的局面。

哪怕钢厂在检查考核中的名次下滑严重，哪怕大家意识到了关昊的有些思维是超前的，如何呢？

非他不可吗？

诺大一个钢厂，些许考核项目落于人后，真的会大动干戈吗？

别说是保卫处这样一个非核心部门，技术处，生产车间，销售处等等，又如何呢？居高临下惯了，当老大哥当惯了，这么多年了，真若是样样争先也不现实，历任厂长也都秉承着相同的模式，抓大放小，只要在核心竞争力上，依旧可以对上有话可说，些许瑕疵只要不犯错便无关痛痒。

没有你关昊一個，难道保卫处不转了？

充其量我们再没有耀眼的光芒而已，那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一个保卫处而已。

姜奋进刚刚成为一把大厂长，他需要捋顺，需要掌控，需要驾驭……

第一副厂长是外派空降下来的宫海涛，那是一个激进的改革派，来了之后大刀阔斧，很有要将整个钢厂带动着再创新高的意思，于此相比，保卫处那点事，只要及格了，没有被上面下令整改，可以了。

当初许强说的没错，关昊被一纸借调函借调走，正常逻辑而言是一朝错棋，会在诸多人心中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诸位厂领导也会不满意，怎么滴，威胁厂子？拿撂挑子来彰显存在感？

有些人，直接放出话来，惯你臭毛病？

关科长的名声，急转直下，好在三哥的名气摆在那，并没有什么人愿意得罪这样一个即便不在钢厂依旧可以震慑群雄的人物。

关老蔫和乔冬荣的生活，并无任何改变，每天轻轻松松。

关旭本就是不争不抢的性格，也不在意所谓的有里有面，二车间从车间主任到段长，多少都卖几分面子，他的工作生活也照例如旧，并无什么改变。

在顺古镇，在钢厂的普通工人群体里，三哥不是关科长了，但三哥的传说依旧在，曾经三哥那帮兄弟，如今都是大人物了，有钱人，对比以前大家看职务，现在更多是看谁有钱。

他们都这么牛了，那三哥呢？

在省城的关昊，也从韩庆阳等人那里听到了风声，许强没有表现出不满，却也没有过往那么的紧密。好在还有生意在，许强和张海峰在钢厂内，依旧是大家最强大的后盾。

似乎，只是少了一个关昊，其它并无改变。

也谈不到什么后悔，不存在的事，对于钢厂也没有多强的归属，我该布局的都布局开了，回去是锦上添花，不回去也无关痛痒，尤其是最近这北边线路赚大钱了，说实在的，好多人对于留在顺古镇都心存迟疑，连沈军都不止一次给他打过传呼，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家合作不是一天两天，顺古镇这边不用你操心。

那边不用操心，外面呢？

你三哥有外面的能耐，兄弟们肯定是紧跟你的脚步，你指哪我们就打哪，一点问题都没有。

小范围内，关昊在顺古镇的能量，更大了，如果他需要找谁办点事，那更多几分尽心尽力。

多方衡量了一下，他还是选择留在了省城，在要害部门，担任一个新成立部门的筹建者，无论是威信还是成绩，如今都有了，暂时留在这里也不见得是坏事。

省‘亭’，这名头也足够大。

彻底运作留下来？

亦或是，利用借调时间将钢厂那边的一些负面影响给抹平？

抉择，处于每一个工作的瞬间，向左还是向右，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天壤之别。

换成别人，这一招错棋，很可能需要一生的职业生涯去弥补和扭转，放在关昊身上却并没有给他带来如何烦恼。

最终借调留不下、回去不欢迎的局面呢？

按照一些人的看法，这关科长最终很容易落入到这个深坑局面内，进不得，退不得。

那边一个萝卜一个坑，进的难度比钢厂这边大得多，你一个借调的，还想要占一个副处的位置，哪有那么容易，到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在功成身退后，返回到你所属的原单位。

原单位这边什么情况？你负气而走，给了钢厂保卫处一个响亮的耳光，难道还指望之后保卫处继续依仗你器重你，等到你回去那一天就知道了，可能会接收你，但你的形象却再也立不起来，在保卫处也再不可能继续得到上面的器重。

钢厂方面的态度，从夏天到秋天再到初冬，两次考核成绩都不甚好，却无任何反应，关于关昊的怪话也就越来越多，好在也就敢私下里几个朋友议论，绝不敢拿到台面上，还没有因此对关昊的家人造成困扰。

也是真不敢。

旁人不提，王毛子如今是什么身份，潘学武如今混得什么样？摆在那，出门穿金戴银只是一方面，那份凶狠，来自城区的各路江湖人士也都给几分薄面，厂子里和顺古镇附近一些年轻人，可都已到他们身边混为荣，早有风声传出来：“如果你不够狠，千万别去露怯，跟着毛子哥，你连红刀子出都不敢，趁早别去，给咱钢厂丢人。”

………………

高围栏多植被的大院子，大院门处有警卫，关昊的车子尽管被白漓办了通行证，却没有常来常往，哪怕是来接白漓，他都会停在大门一侧五十米外的路边。

在省城，人多眼杂，本该是白家注意的事，结果关昊显得比他们更注意。

换上了秋装的白漓，一身呢子大衣彰显姣好身体线条，围着围巾，缓步从院子里出来，关昊的位置一定是能够第一眼就看到从大门内出来的她，不凑过去是不想被人看到多想，第一眼看到是要确保不管几点，对方跟自己出入，都是绝对安全的。

“去喝羊汤怎么样？”

“嗯。”

白漓对于物质生活的需求，不高，但不是没有，吃好喝好穿好不会抗拒，真若是贫瘠，却也不会彻底压弯她的腰，如果有选择，当然是毫不犹豫让物质更充实一些，至少吃穿不愁。

无需问关昊带她去哪，现在很不舒服，没有自己的房子了，去家里关昊还不去，周末在外面逛她又不喜欢。

远处，白国涛的车子驶出大院，看到了女儿上了关昊的车子，坐在后排的他，想到了妻子刚才在自己出门时说的话：“看到没，关昊在省城，你闺女每个周末都会回来，家里住一晚，跟他在一起玩一整天。”

之前来了半年，一个月回来一趟。

这段时间，每周都回来。

“你看看，要不要将关昊留在省城。”

关昊如今的状况，夫妻俩都知道也都清楚，上不上下不下的，看似很尴尬，偏偏这位是真的稳得住，所涉猎的人际关系似乎也在暗中运作着什么，白国涛知道自己开口，肯定没问题。

他在犹豫，究竟要不要那么做？值得不值得放在一边，他皱眉的原因在于，自己纵然那么做了，有没有可能人家根本不领情甚至还会反感。

这时间最忤逆的事情就是我愿意。

姑娘愿意，那家伙明明是个死渣男，外面还有别的女人，怎么就看上他了，如果不是……

之前还会以只是姑娘没处过对象，处个朋友感受一下，关昊是有分寸的，他不敢去动自己闺女。

可现在呢？

再有这个想法，白国涛自己都觉得很可笑，什么年代了，不去发生点什么，就一定是安全的？

中午的时候，忙了一上午工作，吃饭晚了，下午的行程安排不紧，白国涛将约在两点的会面，让秘书延后到三点。

十二点半了，食堂吃过饭，没有午休小憩，让司机开车给他送到了一家新开业的茶楼。

地处城市中心区域，却不是闹市街区。

进得茶楼内，曲径通幽的感觉扑面袭来，进门不是直接面对茶楼的具体应用，而是像走过了一处室内绿植公园。

具体布局白国涛没太关注，上了二楼，一个个包厢处于铺设的水系植被之间，以这些隔离开，使得一个个包厢之间，即便有些动静，也不至于影响到其它的客人。

二楼上来，古筝古琴琵琶弹奏，轮番上场，以柔和的乐声为主，如燃香的烟雾一样，飘飘悠悠，让人不自觉的，在环境、声音和身体的感知上，感觉到一丝丝的放松。

这地方，就不是用来赚钱的。

门口有服务员，坐在椅子上，随时服务包厢的客人，也算是守门的，免得一些人打扰了贵宾。

古色古香的装修装饰风格，白国涛进门就看到了女儿端坐在椅子上，认真的看着书。

一旁的榻上，关昊如同无脊椎动物，靠躺在上面，身上还盖着一个薄的小毛毯，榻上茶几，摆放着水果，地面的茶台上，茶香四溢，只是屋内的两位，似乎都不是享受这一切的人。

“爸。”白漓只是抬头打了声招呼，重新沉浸在书的海洋里。

关昊腾的一下起身，又是招呼门口的服务员重新进来泡茶，又是让人重新准备喝茶的小点心干果之类的。

“白叔叔，她不喜欢在外面玩，这地方挺好，安静，有茶喝，有音乐听，看一天书，挺舒服的。”

白国涛点点头，有些气是作为父亲的气，有些满意也是因为父亲才会独有的。

他是知道的，这两个人在一起时，就是当前这个状态，白漓回家面对父母，也没什么隐瞒的，心里怎么想的怎么说：“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平时我不爱动，也不爱吃，他来了，我能多动动，也能多吃一点东西，一周一次挺好的，再多我烦，估计他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