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大家都喝白酒，觉得这才叫喝酒。

啤酒刚开始流传过来时，很多人都不习惯，也觉得价格有些贵，喝起来没什么酒的味道。

苏林算是适应早的，可今天在自家女儿的酒吧门前又体会到不一样的。炎热夏天搭配冰镇啤酒，搭配一点冷拼和小食，聊着天，纳着凉，不在乎吃什么，瓜子花生也可下酒，且无需如同高度白酒那般，快速享受熏醉的感觉。

微醺，又似乎没什么，听着歌聊着天，就感觉夜晚这样的小生活很舒服，也不必非得攒局找一些酒友。跟妻子二人，晚上没事的时候完全可以出来转一转，喝不惯啤酒，还有葡萄酒，还有女儿弄得什么鸡尾酒，甜滋滋的，女人也喜欢喝。

晚饭少吃点，看过新闻，看两集电视剧，九点多钟，天闷热也睡不着，夫妻俩出来转一转，女儿的酒吧，喝两杯，回家再睡觉，舒坦。

贾勇来的晚，他对于这类新鲜事物的接受度低，觉得约在这样的地方不适合谈事，他这年纪，基本上对于类似的场所已经失去了接纳的能力和想法。

看着关昊，他的心情也是很复杂，曾经那个小晚辈，基本上属于需要我们照拂一二的角色，这才短短时间，两年光景，从一个刚退伍回来到保卫处的普通职工，转干部岗之后一路高歌猛进，在最关键的一步，又能从钢厂抽离出来，到一個更牛的单位，一跃成为了最年轻的副处级，虽说是术业有专攻的不可替代，也太吓人了。

关键是什么？

贾勇并没有觉得自己帮过什么忙，顺势而为一两次，哪怕他反对都改变不了什么的局面，今日再见关昊，人家已经是省‘亭’的特勤支队副支队长，城市名片项目，让太多太多人都知道了这个年轻人，目前全国范围内进行推广的‘城市名片’特殊捕快带来安全感活动，他的名字已然刻在了历史篇章里，纵然不是前几位，名字在列，足以光宗耀祖。

关昊起身给二人倒酒，不谈别的，年纪上，坐在一桌喝酒，年轻人勤快点，谁也挑不出毛病。

“我回来钢厂，接谭宁的位置。”

苏寒凝走出来拉把椅子坐下，充当三个人的服务员，举杯碰了一下，喝了半杯冰镇爽口的啤酒，关昊直接道出目的。

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直奔主题。

苏林和贾勇俱是一惊，猜到了这顿酒是有重要的事，没想到是这个。

苏林皱了下眉头：“省‘亭’不比钢厂好很多？”

关昊做好了一一给他们解释的准备：“我不是等不起，是那里太受瞩目，我这个人闲散惯了，不太习惯被人一直盯着。”

贾勇声音浑厚，一辈子都火爆脾气了，到这年纪也没有什么想法去更改了：“谭宁干得好好的……”

话说一半咽了回来，刚出了那么大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听闻他那个妻子也不是一般人，指不定后面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关昊看了一眼苏寒凝，什么意思两人清楚，有你，我选择了毫不隐瞒：“他的妻子如今给我干活儿，给了我一些东西，我跟许副厂长也聊过，没必要把人家钉死，调走也就是了，贾叔你看看。”

档案袋里，只是冰山一角，贾勇只是扫了一眼粗略看看就知道，谭宁的雷不算小，随便找出一个，他这保卫处长就干不了了。

“你跟许副厂长沟通过了？”贾勇抓住了信息的关键点。

关昊也没有让他再去多问，直接抛出底牌，免了一问一答慢悠悠：“宫副厂长的订单出了问题，我可以帮着在毛熊国联系，材料，技术，专家，甚至如果厂子里愿意配合，可以用厂子的名义，在那边购买一艘巡洋舰回来，我想那上面肯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组织自己的团队去进行分析、学习、研发，问题应该不大。”

苏林微微皱着眉头，点了一支烟，考量着这里面的得失。

贾勇看着燃起自己面前火焰，凑过去，点燃香烟，从小看到大的侄女，给自己点烟，他能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只是，这样合适吗？

“你今年周岁才二十二吧？”

“嗯。”关昊点头，或许这就是他最大的硬伤，如果三十二，那很多东西，完全不必这么麻烦。

“副处级的代处长，还是副处长主持工作？”

“都可以，我也不是非得在钢厂不可，但当时怎么走的，我总归是需要怎么回来。”

贾勇瞪着眼睛：“胡闹。”

关昊不为所动：“如何呢，贾叔，胡闹不胡闹，还有某些人胡闹吗？说实在的，钢厂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状况，我还真不一定稀罕，未来大中型工厂改革改制，阵痛是必然的，我只是觉得在这样的氛围下，机会多一些。”

苏林插嘴：“这么不看好钢厂？”

关昊言之凿凿：“我不是不看好钢厂，我是所有的这些老工业厂矿都不看好，发展经济是主体，那所有这些大锅饭思维深入人心的工厂，势必都早晚被时代淘汰，不是彻底成为过去式，就是在改制过程中，找到一条出路。乱中，机会也多一些，在特勤支队，未来三五年肯定是没什么机会了，那到也可以，只是现在盯着我的人太多了，都拿着放大镜在看我，生活工作都不自在。”

贾勇很想说关昊是在危言耸听，可今年过了年开始，这风向就不对了，尤其是去年老大哥发生的事情，说是没影响是假的，未来究竟如何走，大家现在都不知道。

尽管不认同关昊的说法，可如此年轻的小家伙，能够有自己独立思维，并且愿意按照自己的长远目光来做长远打算，错了又如何呢，至少人家过得开心舒坦，争得豪情壮志。

“我最后，会去找姜厂长。”

其实关昊不想说这句话，会让苏林和苏寒凝都不高兴，但想要打动贾勇，一个许强还不够。

贾勇眯着眼睛，高大的身躯即便驼背，即便是坐在那里，依旧是压迫感十足：“多我一个不多。”

“不不不，贾叔，我只是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做足准备，是对所有人的尊重。厂子如果去北边，应该是宫副厂长带队，我可以一同前往。”

贾勇：“你这是在玩火，钢丝绳上跳舞，厂里就这么几个人，你都想拉到身边成为自己的倚仗，就不怕爆了。”

他很不满意，语气也有些不好。

关昊浑不在意：“再过两年，何去何从都说不好，你们也没什么机会掰掰手腕子了，到时候八仙过海，诸位领导都是一心为厂，如果没有这样一颗心，纵然对莪帮助再大，我也不会找上门。”

贾勇哼了一声，他心里是不愿意的，但苏林在座，多年的老友世交，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更何况这小家伙，该布置的都布置差不多了。他拿出的筹码也确实很具有诱惑力。

谭宁调离，至少目前保卫处内那几个尸位素餐的副处长，是没能力统领诺大一个保卫处。

与其再从外面调人，真心不如熟门熟路的老人来。

‘老人’？

一个刚工作两年的小家伙，是怎么给自己留下这样一个认知的呢？

很容易想通，归根结底一句话——工作拿得起来，大家放心。

除了太年轻，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前保卫处的工作，在贾勇这里是不满意的，没有成绩不可怕，当初许强当处长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耀眼成绩，可人家稳得住，保卫处这样一个职能服务保驾护航的部门，能平稳不出错，那就是成绩。

“行吗？”

“出一点问题，提头来见。”

关昊知道贾勇问的是什么，你接管保卫处，能压得住吗？

他都想笑，有这几位在上面，有我自己利益链的人遍布全场，有三哥的名号号令群雄，老中青三代，如果来一个厂区内名义调查，给他一点时间去私下里进行串联，不敢说冠绝群雄，也一定是耀眼光芒。

苏林适时的开口：“老贾，来，喝酒。”

接下来，就是纯喝酒的局了。

上一次的见面，贾勇之后只是顺水推舟，在关昊正科到副处的时候反对，已然得罪年轻人的行为，倒不怕，可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可怕吗？贾勇也不是什么辟谷的神仙不食人间烟火。

他也不是姜奋进宫海涛和许强这样的外来户，他就是松城人，就是这个厂子里工作一辈子的人，跟老厂长如今的书计肖旺一样，厂子就是根基，真退了，也要依靠着厂子生活，谁还没有个孙男娣女，未来想要在这厂子里讨口饭吃，到他这个年纪，厂子里的年轻干部难道不培养几个嫡系接班的，以后给自己积攒一些话语权？

这一次，关昊直接明牌，他也没有了迟疑的空间，有苏林在，要么答应要么不答应，说清楚可以，糊里糊涂事后装傻不可以。

至于关昊所说的未来这些大厂子的问题，他没当真，但记住了，准备回去之后暗中好好调研一番，到底是年轻人的危言耸听哗众取宠，还是年轻人有着敏锐的独特视角，超越了我们这些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