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又都是非常规的反应,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关昊坐了几分钟,起身,既然不想说,那就别说了。
“关昊,昨晚我家的事情,是你安排人做的吧?”
关昊回头,脸上露出一抹让吴大海毕生难忘的笑容:“吴处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言语没有让人觉得无法接受的地方,可那笑容,完全是在宣告一个事实——那才只是开胃菜,我能不能动你身后的人暂且不提,至少现在动你,我有无数种让你崩溃的方式。
吴大海尽管想要绷着,奈何昨晚的画面,让他想到了很多,跟柴老肥一样,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多多少少,在想象被迫害的画面时,会异常的敏感。
“关处,祸不及妻儿。”
他喊了一嗓子,关昊此时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下一秒打开门,吴大海这样一個老派的人,如果可能被外面的人听到,那他不会说任何话,尤其是掺杂着类似于求饶的话语。
说什么屁话呢,搞事情,还需要脱离你吗?你一个人,足够了。昨晚,只是一个警告,看来你是跟我玩死猪不怕开水烫那一套了。还有那什么道义,你跟我谈什么呢?都惹到我了,对我下狠手了,还指望我对你客气吗?你别急,我只是有的选择下会很江湖,没得选择,什么底线,什么祸不及,那都是用来突破的。
柴老肥的眼睛一亮,如果这个关昊,还有江湖道义,祸不及妻儿,那自己这边,有没有抗衡的资本呢?他只要讲规则,我会怕他?
“老吴,对不起,我没办法。”
起身道了歉,也知道留下来不知道说什么,起身也跟着往外走,那一瞬间想要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去成全朋友义气的想法,只存在了短短几秒钟。
怕吗?
真的怕。
好好的生活,现在生活水平也好了,自己在先锋村也有了足够的威望,正是一个男人需求被额外尊重的年纪,村里乃至附近村子,谁家有红白喜事‘办事情’,自己出场可都是坐在头面席上,不说每一次都有加菜,至少在桌上抽烟喝酒,绝对会受到主家额外的款待。
恍惚之间,柴老肥迷迷糊糊的离开保卫处,他那公文包里所带的资料,包括一些证据,几乎是实名举报吴大海了,以他的判断,这一下,吴大海基本是身败名裂了。
走出保卫处,走出钢厂,刚到顺古镇的大街上,就看到了急匆匆跑过来的儿子。
“慌什么?”
“爸……”喘着粗气,柴广子浑身还疼,只是此刻,他觉得应该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父亲。
调整了一下,重重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这才尽量平复情绪的说道:“爸,段国伟,段国伟他在大街上,让人把右手五根手指,都给砸烂了。”
“什么!你细致点说,怎么回事?”
那关昊,真的违反了‘规则’,越界行事了吗?
柴广子:“是他曾经抓过的一个罪犯,蹲了十年,出来之后老婆跟人跑了,孩子也被领走了,父母前几年就死了,这家伙一无所有,家里房子都被收回了,一气之下,跑来找段国伟报仇,他自己扬言,反正我已经这个样子了,孤魂野鬼,那所有对不起我的人,都给我等着。”
柴老肥一个咧呛,狠,还能毫无痕迹,却又明目张胆告诉你,这就是报复,这样的人,亏得自己选择了投降,选择了为他所用做一个叛徒。
让儿子搀扶着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柴老肥重重的呼吸了几下,双手使劲的搓了搓脸:“没抢武器?”
“没抢。”
“人呢?”
“跑了,目前分局已经去人追了,估计很快就抓到了。”
柴老肥摇头:“估计抓不到,至少现在抓不到了。走,回家,回去你去找庞大山,跟人家好好相处,一起去投奔关昊。”
柴广子紧锁眉头:“爸,你说啥呢,我咋听不懂?”
柴老肥摆了下手:“昨天的事,我后来才想明白,前面肯定有人帮忙了,应该就是这庞大山帮着压了,肯定入了关昊的眼,你去投奔,他不会拒绝的,我还是先锋村的村支书,他就不会拒绝,以后咱们爷俩,就都绑到人家的船上,既然对不起老朋友了,也别自哀自怜了,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柴广子若有所思,想要搀扶父亲,柴老肥自己站起来,腰杆挺得笔直,大步往家走去。
他此刻很想问问关昊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风格,眼巴前的事,怎么看起来有些矛盾,是在规避触犯规则,还是在规则边缘跳舞?
………………
路边随处可见到的砖头,先给了段国伟脑袋一下子,随后放倒,一顿电炮,打的迷迷糊糊,手头的夹包也被人踢到了一边,里面的武器也没机会拿出来。
砖头,对着段国伟的右手,嘭嘭嘭,连着砸了几下,血肉模糊,那画面惨不忍睹,周遭的人本来有几个想要上前阻拦,此刻都不敢了,眼睁睁看着那男人,扔掉手中的砖头,放下泄愤后表情舒展的狠话,大步离开,没有一个人敢去阻拦,待到他走远才敢走上前看一看,才敢去报捕快。
真的是巧合吗?
柴老肥会这么想,吴大海会这么想。
或许还有马大志会这么想。
剩下所有人,谁也不会将这件事跟关昊联系起来,毕竟这段国伟因为曾经全家欠了吴大海一个类似救命之恩的恩情,这一次吴大海找过来帮忙,他也只能答应,却也不想做的太绝,才有了犹豫,使得昨天在先锋村的现场,他也成为了犯错那一个。
不管是没处理好还是故意为之,关昊不在意了,既然既定结果是这样的,那你也无需付出全额的代价。
“救命啊……”
保卫处内,喊救命,什么玩意儿!
不到一分钟,呼啦啦从一楼和二楼出现了大批量的人,冲到了吴大海的办公室前。
走廊里,是衣服凌乱的披头散发女人,办公室内,是装死一脸懵逼的吴大海,只是这画面映入任何一个人的眼中,再有那女人楚楚可怜声讨吴大海的模样,下意识都会代入到某种大家一致想法的猜测中。
“他之前说,会帮我安排我弟弟进保卫处,当时我没收他钱,后来他又找过我几次,我都没收钱,今天莪不愿意,他就要强迫我……”
男人,女人,弱势群体的形象,楚楚可怜,吴大海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更何况也没人给他机会洗。
钢厂可还有很多老人都知道,你吴大海作为臭大粪的形象,可还没有真正抹掉的,十几二十年前,你的所作所为,可比臭大粪还臭。
是不是栽赃?
吴大海解释了两句,不是没人听,是人家那女人,直接跑到厂子里去告,就这举动,都不提有多少证据,人家这是心虚的表现吗?如果不是真的委屈真有此事,敢这么大张旗鼓吗?敢到厂工会和纪律部门去状告吴大海吗?
“他就是你们保卫处领导,我不信任你们保卫处,这件事,我找你们厂长,我看看钢厂还有没有能管你们保卫处的人。”
一下子,保卫处成为了反派的代名词,一个邪恶的整体,吴大海能不能代表保卫处不提,在形象上,保卫处一落千丈,被一些早就对保卫处羡慕嫉妒恨以及一些闲来无聊的人,私下里议论成为凶狠的反派,甚至有一些四五十岁的妇女,还故意提到了当年,当年的吴大海,那叫一个嚣张跋扈,多少人都被他找过麻烦,都因为他多承受了一些不该承受的磨难。
原来,保卫处没变啊。
还是从前那个样子。
一些多年来喜好小偷小摸,背靠钢厂往自己兜里划拉的人,这一次可算是找到了突破口,好长时间了,他们都难再从钢厂带出去一些废料卖钱,心里早就不爽了。
借此机会,这群人跳了出来,开始抹黑保卫处。
吴大海被纪律书计陈旭派人过来去调查,都没害怕,可当这些消息传来之后,他脸色变了。
“小瘪犊子,你够狠,你这是让我成为保卫处所有人的公敌啊。”
整个保卫处的名声,一下子被跟吴大海捆绑到了一起,他都才出来做事,沉寂有十年了,好些人都忘记他了,这短短时间,他的所有过往被一下子翻了出来。
而保卫处不管过去几年做了什么,立了多少功,这一下子,直接被击穿了。
万丈高楼,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可能击倒它,只需要小小一个点。
吴大海成为了这一点。
他深切感知到了那个年轻人的狠辣,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且一下子把自己后路都给切了。
以前,还能从家属区搬到顺古镇去住,以后,那这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可能永远都不会欢迎自己了,甚至自己家紧闭院门,都会成为被人骂街的对象。
如果对方能力挽狂澜,那将毫无疑问的被整个保卫处拥护,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了吗?
“那我,究竟要不要开口呢?替他们继续隐瞒,值得吗?”
吴大海在问自己,究竟该如何抉择。
相信谁?
那帮人,能不能力挺自己呢?
如果挺不住,那自己要不要开口呢?
开口什么结果?
不开口,他们能保证自己家人以后得到额外照顾吗?两个小女儿进入钢厂,自己捞一个提前病退?
划算吗?
能吗?
事实上,当吴大海被带走调查的第二天,关昊就组织了保卫处的所有人,休假在家的全部上班开会,除了例行站岗和在一些离不开人岗位上的个别同志安排人去会后通知,剩下所有人,齐聚到训练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