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以前推崇黄老之学,如今是道学、儒学和千年之后的学问来一个融合。
都说什么一力破万法。
陈平安开始给李世民讲述这些个陆权论、海权论、资本·论、大国·战略竞争、小国·利益博弈等等内容,也相当于是把千年之后的信息大爆炸搬到了大唐。
好在,李世民信心坚定,接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没有脑袋大爆炸。
当然,很多事情都怕认真。
李世民就很认真。
在倾听、理解、融会贯通陈平安讲述的千年之后的那些各种知识点的事情上,就十分的认真。
认真到了在陈平安离开这大殿以后,他还能把陈平安讲述的内容写下来。
内容上可以做到八九不离十。
这种认真的态度,才能让李世民不会出现脑袋大爆炸,思绪直接混乱,来一個,我分不清,真的分不清啊,分不清。
李世民还是能分得清,什么是黄老之学,什么是千年之后的论点。
所以,很多事情就是怕你认真。
一旦认真起来,所有的问题都能够得到解决。
李恪就是一个很认真的人。
他可能是居住在恒州城外的百姓们见过的最大的一个官员,也是身份最尊贵的一位官员。
虽然,他们也是见到过幽州大都督、营州大都督,还有什么范阳卢氏等高贵的人,坐着豪华的马车。
但是若论亲近,李恪真的是他们见到的第一个身份尊贵的官员,能够做到直接走进寻常百姓家,坐在小木凳上,听着老农结结巴巴,甚至是听不清的言语。
站在一个家徒四壁的老农家屋檐底下跟他唠家常,进屋子查看他家米缸,关心他一天吃几顿的官员,李恪绝对是这幽州最大的一个。
幽州大都督柴绍都没有做过这种行为,别说问候这些老农了。
就是老农们拦路喊冤,都是被人带走,有着专门的人询问记载,最后给个答复。
李恪来了之后,从恒州开始就慢慢地变得不一样了。
房子倒塌了,李恪会亲自到场,指挥人如何维修,完全不能维修的,那就另外选一个地方建新房。
关键就是不能占据了耕地,良田乃是百姓们的口粮,这耕地只有增加,没有减少的说法。
遇到有拦着李恪的去路喊冤的,李恪立刻在谷场上开始审案子,当场把案子断的清清楚楚的。
虽然一开始断案的时候,多少有一些稚嫩,还需要许敬宗在一旁提点,甚至是镇场子。
但是到了后来,李恪已经能够镇住场子,为百姓们主持公道了。
能够让围观的百姓们都能够信服,都能够看到公道。
许敬宗跟着这样的亲王,那真的是要比独孤德莱、崔仁师等人好多了。
他自己也是感觉到了。
同时,也似乎悟道了。
若是能够帮助李恪坐上那个位置,那他就是有了从龙之功。
到时候,不得和房玄龄、杜如晦一样,成为左右丞相级别的重臣?
这……或许才是陈平安的意思?
悟到了的许敬宗,也就开始全心全意辅佐李恪。
而真心换真心。
李恪一开始也感觉到了许敬宗对他的态度,两个人就属于一个磨合期。
等到许敬宗真心实意帮助他,提点他之后。
李恪也就把许敬宗当做是自己的老师。
许敬宗也在想办法,给李恪扬名,每一次的下乡,亲近乡民,或者是断案什么的,都会写一些诗句,以此来宣传、赞扬李恪的功绩。
“身高担正义,德操扬美名。”
“心忧苦百姓,入乡惩恶民。”
“忠心昭日月,功绩传刀铭。”
“千秋颂大义,青史歌玉明。”
许敬宗不愧是弘文馆的十八学士之一,也不愧是历史上能够从一个大学士到武周重臣、宠臣、权臣之一。
这种做法堪称绝妙!
大唐本就喜欢作诗,有一些学子们在写各地的报道的时候,也喜欢在最后赋诗一首。
要么是吐槽当地的官吏贪污受贿、横行霸道,要么就是歌颂当地的官吏为民请命的。
同样,李恪在恒州的所作所为,也很快就收到了一些学子们的关注,然后,就有学子来真相报道了。
大唐的亲王,李世民的三子,吴王、恒州大都督李恪,亲自下乡,慰问乡亲父老。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材料啊!
李恪一行人整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转悠完毕,在这一月之中,他不仅仅找到了每一个村落发展的方向,还跟当地的里长,以及管理这些里长的官员们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了解这恒州之地适合种植什么,又有什么特产,是其他地方,比如陇右道、淮南道等地没有的。
然后,就推行开垦田地,或者是一半粮食,一半特产的农物瓜果等。
再承诺,到时候官府会联合商贾来收取这些特产,价格会比粮食还要高一点儿。
又或者是,直接把瓜果晒成果干,又或者是做成果脯,再用玻璃罐子装起来,密封好,像是长安的罐头那样保存好,再卖到其他地方。
李恪也没有跟着李世民一起旁听陈平安讲述那些多元化的信息,也没有单独跟着陈平安学习。
但是到了这恒州,仅仅是几个月,他就想到了该如何治理恒州。
不得不说,真要是论起来,这位也是真正合格的储君。
只不过,历史上,他因为一个亲王的身份,一个李世民第三子的身份,被老九联合他的亲舅舅给杀了。
而李恪的所作所为经过了学子们的报道,也就有人突然在大唐邸报上面,向大唐朝廷发出质问……州府官吏为何不下乡?朝中官员为何不下乡?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只有亲自下乡,接触到了乡民、村民,看一看他们家中的米缸,看一看他们所居住的茅草房,才能真正了解百姓们之疾苦。
一个一个住着三进三出的宅院,有着东厢房、西厢房,还有着后花园、前院、后院等等的大宅院,又如何能够看到百姓之疾苦,又如何懂得百姓们之疾苦?
站在朝堂之上,开口便是:何不食肉糜?
如此之大唐,又何以谈什么盛世?
不过是朝野大臣们的盛世罢了!
不得不说。
这一篇直接指出如今大唐朝政弊端的文赋,很快就带动了这一期大唐邸报的销量。
而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个文赋的作者——御史中丞魏徵!
也就只有魏徵能够有这般胆量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就只有魏徵,有着这种分量,让大唐邸报不得不刊登这一篇文赋。
一时间,百姓们也是议论纷纷,也都是称赞不已。
同时,吴王李恪之美名也很快就传遍了天下。
李世民对于李恪在恒州城的一举一动都是了如指掌的,所以,当这一期的大唐邸报草稿放在他的桌子上,他看完之后,直接批了一个字——准。
既然是弊政,那就要改善。
岂能明明知道这些州府的官吏们不愿意下乡,明明知道朝堂之上的官吏们也没有下过乡,一直居住在这长安城里面。
而长安城是越来越繁华,人口越来越多,外城都要向外扩张了。
长安城中的官吏们可能就觉得这天下也都和长安城差不多,是一样的繁花似锦。
“身高担正义,德操扬美名。心忧苦百姓,入乡惩恶民。忠心昭日月,功绩传刀铭。千秋颂大义,青史歌玉明。”
李承乾也看完了那些学子们歌颂李恪的诗句,也看了李恪在恒州的所作所为。
一时间,也不免有一些嫉妒了。
“诗句还算可以,许敬宗此人还是有一些才学的,不过,他那阿谀奉承的能耐要大过他的才学。”
李世民看了看李承乾,淡然地说道:“李恪有才,我也看得出来,给李泰写信的同时,我也给李恪写过书信。”
“我的几个儿子里面,能够成才者,唯有你和李恪。”
“以后,或许还会再加上一个稚奴。”
“不过,还是那句话,李恪以后最多也是担当戍边之亲王,辅佐你稳固边关。”
“至于他身边的那些有着其他想法的大臣们,朕会让他们知道,不该有的心思,千万不要有!”
李承乾抬头看看李世民道:“多谢父皇。”
李世民撇撇嘴道:“行了,你也不必羡慕,等到明年婚事定下之后,你也要带着御史、吏部等京察天下。”
“所以,这李恪算是给你做足了榜样,你也就知道明年京察天下的时候,该怎么做了吧?”
“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若想要让你这储君之位固若泰山,那就要亲近百姓,能够为民请命,能够成为他们的青天!”
“百姓所求不多,吃饱穿暖,以及公道。”
李承乾道:“儿臣定当不负父皇教诲!”
李世民笑道:“你看,你这是又忘了太极宫前的石碑了吗?”
李承乾挠挠头,憨憨地笑了一下,道:“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儿臣不敢忘,也不会忘。”
李世民点点头道:“嗯,君子论迹不论心,所以,以后也不必说什么不负教诲之言语。”
“我给李恪写了那么多的书信,李恪在回信的时候,一直都是讲述着恒州等地百姓们的疾苦,或者是官吏们的问题等,从不会写上一句,不负教诲之言。”
李承乾惭愧道:“父皇,儿臣错了。”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道:“行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李泰、李恪三人就是一个对比。”
“所以,你不要学李泰,多看看李恪做了些什么,多看多学多做,必然也会超过他。”
李承乾认真道:“喏。”
李世民本就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所以,他也很欣赏和喜欢认真的人,见到李承乾终于认真起来,才说道:“嗯,你如今为东宫太子,不是一个封地亲王,所以,你要治理的是大唐天下,是很多很多的封地。”
“这就要你能够站在一个更高的高度,学一学李恪是好的。多多取长补短便可以,主要还是能够平衡这朝堂之上的官吏们的关系。”
李承乾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李世民继续道:“李泰、李恪有他们的路要走,朕也已经给他们规划好了路,而你……也有你的路要走。”
“所以,你们其实并不冲突,我也不会让你们有任何的冲突。”
“你要做的就是如何当好储君,学会治理李唐之天下,护卫李唐之国祚。”
“等到我退位了,你坐上这个位置,再续盛唐之辉煌。”
李承乾认真道:“喏。”
早在以前。
李世民也告诉了李承乾,丑话说在前面。
他是大唐之太子,是嫡长子,是最合格的储君,这是不错,也无人能撼动他的位置。
但是,也不能因此就沾沾自喜,就骄傲自大,就自以为是了。
若是以后学不好,没有达到李世民的心理预期,他同样会选择另一位合格的储君。
所以,李世民把李泰、李恪等人封出去,就是让他们自力更生。
给李承乾一点儿压力,鞭策一下他。
还好。
李恪做到了。
李泰却没能做到。
见到大唐邸报之后,李泰气的摔了很多东西,还一天都没吃饭!
他也知道自己该改变了,不能继续抱怨了。
回京师,住在皇宫,当一个逍遥的魏王,求得李世民的恩宠是不可能了。
可是,改变了一个月,也随着独孤德莱等人,做了很多事情。
然而,大唐邸报报到了李恪的功绩,却没有提一点儿关于他的事迹。
这让李泰如何不气?
“本王难道就不亲民吗?”
“那北地移民因为忍受不了南地的瘴气,是本王给钱,请了江南名医为他们医治,买下了药方,祛除他们身上的邪气。”
“那俚人因为引水灌溉田地,就要抢了别人的水渠,还联合其他同村之人一起大打出手。”
“要不是本王调节,主持公道,怕是都要出现乱民了!”
“本王也做了很多事情。”
“为何他们就不来报道一二?”
“为什么?!”
李泰在房间里面无能狂怒,等到了第二天,已经是一双红眼、黑眼眶,看着独孤德莱、崔仁师等人,阴沉着脸,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