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府尹...”
水溶手中捏着圆润的云子,眉眼间带着几许玩味之色,记得没错的话,这金陵府尹便是“二五仔”贾雨村了。
对于贾雨村拜见,水溶大抵也是明白,身为金陵府尹,自然也是收到了钦差行辕的行票,为洪灾筹款,此番前来,想必是汇报筹款事宜。
相对而坐的黛玉见少年沉思,两弯罥烟眉挑了起来,扬着皙白的脸蛋儿看向少年,柳眸闪烁,水嫩的粉唇微微撅了起来,轻叹一声,道:“哥哥公务要紧,这局棋等哥哥忙完了再下。”
以往小时候自家爹爹也是如此,陪着她的时候便来了公务,习惯了,心儿也就不痛。
虽然有些不舍,然而黛玉分得清主次,哥哥忙的是公务,岂能拘泥于儿女情长,只是少女明理,但心里难免对那个破坏她与哥哥相处的金陵府尹不满。
水溶见黛玉神色怏怏,目光微微闪动,原著中贾雨村可是教过一年黛玉的学问,是黛玉的老师,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么黛玉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细想一番,当初贾雨村将黛玉送进贾府后,在贾政的帮助下才官复原职,黛玉本就是闺阁少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加上谨小慎微的性格,并不会去主动打听“外门”的事情,不知道贾雨村任职金陵府尹也不稀奇。
默然片刻,水溶落下云子,吩咐道:“让人把金陵府尹带去书房,待会本王便会过去。”
既然黛玉不知贾雨村的事情,水溶也没必要提醒,毕竟贾雨村的品性还是不要让黛玉与之有什么牵扯为好。
黛玉罥烟眉下的柳眸见着亮光,眨了眨,娇俏道:“哥哥,这样不大好吧,耽误了公务,倒是显得我的不是了,可不要在心上给我画上一笔,不然我这心窝子可要难受了。”
这,她让哥哥因此而荒废了公务,岂不是妲己褒姒一流....啊呸,他们可是义兄义妹。
水溶凝视着少女精致的玉容,那微微扬起的唇角,分明就是得意,笑了笑,轻声道:“一局棋的功夫,无妨。”
贾雨村的来意,水溶大抵都猜想到了,他不仅仅是钦差,还是王爷,这段时间忙上忙下的筹款,还不能让他喘口气?
来,接着落子,接着下。
黛玉闻言,恍若烟雨的两弯罥烟眉轻轻弯了起来,虽知晓不应黏着哥哥,只是知道自个在哥哥心中比旁的都重要,心里就止不住的高兴。
少女的占有欲,可是很强的。
不大一会,水溶从棋盘上拾起两颗云子放在棋盘边线处,抬眸看着眉眼弯弯的少女,笑道:“颦儿棋艺精湛,哥哥自愧不如。”
黛玉柳眸璀璨,收拾着棋盘上的云子,声音中见着几分雀跃道:“哥哥承让,是妹妹侥幸赢之,哥哥去忙公务去吧。”
陪她下完这局棋已然足够,真要是黏着哥哥荒废了公务,自個就成了祸水了。
一侧的探春捧上新茶,英眸眨了眨,轻笑道:“林姐姐的棋艺在我们姊妹之中,除了二姐姐以外,难逢敌手哩。”
黛玉闻言,玉颊微微一热,柳眸嗔了一眼探春,啐道:“三丫头这话说的,我要是信了,倒是我小家子气。”
三丫头学坏了,居然拿她打趣。
水溶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心中却并未反驳,黛玉的棋艺在原著中也有记载,有一段是贾宝玉与薛宝钗的一局围棋,宝玉的棋力不如宝钗,眼看即将败下阵来,中途杀出了“程咬金”,黛玉来到,只一指点,就妙手回春,击败了宝钗。
由此可见,黛玉的棋艺在众多精通琴棋书画的姐妹中也是佼佼者,而迎春专心棋道,属于是专职,在棋艺方面自然是独占鳌头。
呷了一口茶,水溶放下茶盏,偏眸看向探春,笑道:“三丫头,你陪颦儿顽乐吧,我先过去了。”
探春闻言笑了笑,应声道:“嗯,姐夫自去便是,林姐姐这儿有我陪着。”
水溶凝视着少女噙着笑意的鸭蛋脸儿,肤如凝脂,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清澈透亮,眉眼间透着几许温宁,心下不禁蔚然。
探春性情练达,绝不是那等子不识理的小女儿,在生活起居上,可谓是身体力行,照料的妥妥当当,吃了不少苦头,而在面对正事上,她也从不会忸怩腻歪,静默的做着贴心的小姨子,真就是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
思及此处,水溶伸手捏了捏少女柔嫩的脸蛋儿,语气温和道:“好,你多陪着些颦儿,姐夫自有奖赏。”
既是乖巧懂事,自有就有奖赏,所谓赏罚分明,概不如是。
探春闻言,雪腻的玉颊上浮上两朵玫红,一双清澈的英眸恍若一泓清水,泛着点点涟漪,嗔了少年一眼。
“老夫老妻”的,姐夫的奖赏,不就是小生常谈,芳心有些莫名的期待哩。
黛玉见状,罥烟眉挑了挑,微撅着粉唇,容色怏怏,轻哼一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哪里需要陪。”
拿她当小孩子哄的,以为她不懂事?
而且都是“小姨子”,凭什么三丫头就亲昵的捏脸蛋儿,而且还有劳什子的奖赏,独独落下她,真真就是偏心。
她也要哥哥的奖赏。
然而少女的自尊心,可不允许她主动索要,哥哥不给,她也不索取,但若是偏心,她可不依。
水溶见黛玉使小性儿,语气温和道:“颦儿,待会忙完了在来陪你。”
哎,没有安全感的小女儿,黏人实属正常,只好花费些时间作陪。
黛玉见水溶起身离去,丝毫没有表示之行,芳心涌上一抹没来由的委屈,恍若烟雨的眸子泪光点点。
果然,倒是终究被哥哥嫌弃了,不像其她妹妹生的俊俏。
水溶出了黛玉香闺,沿着抄手游廊朝书房走去,穿过一处月亮门洞,惊鸿一瞥的瞧见一道身影钻进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宅院里,隐约似乎还有另一道倩影,当下心中一怔。
虽是惊鸿一瞥,且又是眺望,但水溶年轻,眼力劲是极为好,一眼便知那就是贾琏,鬼鬼祟祟的,这是做什么?
思及贾琏的一贯做派,水溶面色沉了下来,这贾琏不会是仗着身子有所好转,便故态萌发,做起了偷鸡摸狗的事情吧。
乖乖,这里可是盐政衙门,女眷稀少,除却一些侍奉的丫鬟以外,剩下的便只有一位算是主子的少妇。
先前那一道隐约的倩影,该不会就是柳姨娘吧。
“嘶....”
水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林如海尚未下葬,自个的妾室便与人苟合,还是贾家的人,这若是让黛玉知晓了,怕是哭断了肠去。
不过眼下水溶也不确定,毕竟他没瞧见那一道隐约的倩影,亦或者是看花了眼。
沉吟一声,水溶朝着那座不起眼的小宅院走去,他要瞧瞧那倩影是何人,希望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吧。
行至小宅院门前,水溶看着黑黝黝的院门,眉眼微蹙,按理来说,他应该是喊人过来一探究竟,可若真如他所想,此事一旦漏了出去,黛玉就没脸见人,真就要哭死去。
眼下此事不宜声张,应当暗访,只是自个这行为,貌似不妥吧....不对,这是在寻求真相。
思及此处,水溶近前推了推在院门,一推就开了条缝隙,让水溶心下腹诽,这偷偷摸摸的不带身边的人望风也就罢了,现下居然连院门都不知道栓上,真就是不谨慎,若换成他....嗯哼。
进得院门,水溶沿着碎石铺就的路轻步行至窗前,透过轩窗的缝隙往里探去,只见屋内有两道身影相对而立,英挺的自然就是贾琏,而柔美的白影便是柳姨娘了。
果不其然,这贾琏是勾搭上了柳姨娘,只是两人规规矩矩的,并未有什么逾越,倒让水溶有些不明所以。
若是奸情火热,此刻不应该是温香软玉?
正此时,柳姨娘的声音传了出来,柔声道:“王爷已经答应我,待老爷下葬后,便给我两千两银子让我自寻去路。”
贾琏拉着丽人的素手,眉眼温情尽显,倒:“王爷素来宽善,答应你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等林姑丈下葬后,你我便能双宿双飞,做那快乐的神仙。”
面对贾琏的亲昵,柳姨娘玉容微微一热,忙缩回手儿,背过身子去,娇羞道:“别,我还没答应你呢。”
贾琏呵呵一笑,你自个都选择了拿银子走人,这不就是变相的答应了,作为花中老手,岂会不知丽人心中的羞涩,近前环住丽人的柳腰,螓首靠在丽人的玉肩上,轻笑道:“好人儿,我就认准了你,你不跟着我,我就把你绑回去。”
柳姨娘闻言心下欢喜,一时倒也没说话儿,忽而娇躯微颤,伸手挥开那双在身前作怪的手儿,啐骂道:“你别动手动脚的。”
贾琏不以为意,笑呵呵的说道:“难道好人儿不喜欢,我瞧着你不是挺欢喜的。”
柳姨娘腻哼一声,感受到身后的异样,贝齿紧咬着粉唇,笔下的纤直并拢几许,颤声道:“别,老爷还没下葬,你别胡来。”
贾琏依旧是笑呵呵的,手儿并未停歇,甚至于突破了裙裳,探了进去,道:“好人儿,我就是摸摸,绝对不胡来。”
柳姨娘闻言,心下微缓,抿着粉唇,幽幽道:“那你轻些,原就对不起老爷,若是此时做出苟合之事,我真就没脸做人,索性陪老爷一块去了。”
贾琏轻嗯了一声,接下来就是轻声娇语。
窗外的水溶面色幽幽,神情淡然,一时之间也不知究竟是何意,默然片刻,行至屋门前轻轻敲了敲。
一瞬间,屋内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没一会,衣衫不整的贾琏跑了出来,瞧见眼前的身影,顿时吓了一跳,颤声道:“王爷。”
这时,屋内的柳姨娘也走了出来,瞧见水溶,婉丽的玉容变得煞白,全无血色,美眸中的惊恐止也止不住。
遭了,奸情败露,还是被王爷所抓,要没命了。
京城,宁国公府。
抱厦内,珠帘悬挂,熏烟袅袅,细香袭人,其内摆放着各式精美瓷器插花,并一架玻璃屏风,设有妃子榻,美人案。
妃子榻上铺着一条秋香色金钱锦褥,一袭宽松裙裳的甄画在榻上小憩着,明眸紧闭,鬓云乱洒,熟睡时眉眼间舒缓,洋溢着欣然之色。
屋外廊下,齐刷刷的站着十来个衣着光鲜的婆子和丫鬟,个个束手而立,屏气敛声的候着,不敢打扰贵人休息。
一片祥和之际,身着兰色裙裳的惊蛰出现在游廊下,径直走进抱厦,瞧着斜卧在妃子榻上的甄画,眉眼微蹙,犹豫几许后,近前轻唤道:“姑娘,姑娘。”
甄画柳眉微微一蹙,睁开闭阖的美眸,睡眼惺忪的看着眼前的惊蛰,不满道:“吵什么吵,天大的事情能比的上我养胎,出了差错,仔细揭了你的皮。”
惊蛰闻言心下酸涩,她知道自家姑娘对于肚子里的孩子甚为看重,甚至于比姑娘自个还要重要,此番惊扰属实是犯错,若是换了旁人,怕就不是一顿训斥了。
抿了抿粉唇,惊蛰低声道:“姑娘,北静太妃来了。”
若不是紧要之事,惊蛰怎会惊扰,北静太妃来访,这可是大事,若自己不通报,事后少不得姑娘的责罚。
甄画闻言,美眸透着亮光,精致的玉容布着狐疑之色,确认道:“你没哄我,北静太妃来了。”
惊蛰点了点头,应道:“奴婢哪里敢拿这事哄您,现下北静太妃正往这儿来哩。”
甄画听后,睡意全无,一双清澈的明眸闪烁不定,她虽与北静太妃有旧,甚至于亲切的喊一声姑母,但这无非是因为表哥的关系,眼下她都嫁进了国公府了,犯不着北静太妃亲至。
莫不是姑母知晓自个和表哥的关系?
思来想去,甄画觉得只有这个理由才会让北静太妃亲至,此刻的甄画心中既有欣喜,亦有忐忑,毕竟这关系见不得光,不知北静太妃究竟是何意。
不过自个肚子里的可是北静王府的长子,想来姑母是心疼的很,断然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才是。
且不论北静太妃为何而来,既然已至,甄画是不能坐以待毙,就算不是姑母,那也是婆婆啊,岂能失礼,于是忙道:“惊蛰,扶我起来。”
正此时,北静太妃带着元春已然走了进来,瞧见甄画正欲起身,容色微变,急道:“画儿,你有了身子,切莫多礼,快躺好来。”
说着,已然快步近前,伸手轻轻将甄画扶在榻上,眉眼间满是担忧之色。
元春见状,璀璨的星眸中微微闪烁,心中有几许怪异,似乎母亲有些紧张过头了吧。
甄画靠在妃子榻上,美眸闪过一抹异色,瞧北静太妃紧张的神色,显然是知道自个与表哥的事情。
思及此处,甄画素手不由的抚着小腹,心中不禁得意起来,孩子啊,孩子,有了你以后,不仅能帮娘栓住表哥,连姑母都上了心,真就是娘的福星。
“太妃,大夫说了胎像稳健,不碍事的。”
甄画笑盈盈的看着北静太妃,轻声安慰起了“婆婆”。
北静太妃目光灼灼的看着甄画尚未显怀的肚子,心头一热,纤纤素手不由的抚了上去,似乎感受到孙儿的胎动,长长的眼睫颤动,芳心涌上一股难以诉说的激动。
这就是北静王府的子嗣,她的宝贝大孙子。
水溶与甄画的事情,北静太妃早已然知晓,故而得知甄画有了身子,心里止不住的高兴,都说北静王府子嗣艰难,难以为继,可瞧瞧现在,这不是来了子嗣,王府没有子嗣,还不是因为....好吧,不说了。
甄画瞧着北静太妃激动的神情,抿嘴笑了笑,轻声问道:“姑母怎么来了。”
这倒不是寒暄之语,而是北静太妃此番亲至过于隆重,心虚的甄画有些担心旁人多想了去。
北静太妃闻言,回过神来,应道:“早先一同在清虚观祈福,独你有了身子,便带着元春过来取取经。”
虽然北静太妃高兴,可若突兀的来,难免让人多想了去,然而北静太妃又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寻了个借口便赶过来看宝贝大孙子。
提及此事,北静太妃对元春的不满渐浓,都嫁进北静王府近一年了,肚子还没个动静,若不是因为自家儿子喜欢,早就训斥了。
好在眼下画儿有了身子,可见根本就不是自家猴儿的问题,这才是最令人高兴的事儿。
刚落座下来的元春闻得此言,珠圆玉润的脸蛋儿上布着苦涩之意,现下她感觉自家婆婆对自个是越发的不满了,可又无可奈何。
其实她对自个也有不满,夫君素来勤力,可她却依旧一无所获,恨肚子不争气,同时元春心中又有些担忧,所谓色衰而爱驰,她本就年岁颇大,再熬上个一两年,若还无子嗣,也不知夫君是否疼爱依旧?
甄画抬眸看了一眼元春,芳心止不住的得意,得了名份又如何,眼下她才是表哥和太妃的心尖儿,你就是个失败者。
抿了抿粉唇,甄画柔声回道:“心诚则灵,许是上天庇护,才让莪有这番福气。”
仔细算算,自个就是在清虚观时与表哥..才有的身子。
北静太妃闻言,心下有些怅然,若是甄画是自个的儿媳就好了,名正言顺的,可眼下却...
不过这也是那猴儿的种,倒也不妨事,至于元春,虽然并未延绵子嗣,可处理后宅倒是井井有条,且又不是个善妒的。
也罢,家和万事兴,让旁人延绵子嗣,元春便坐镇后宅,左右孩子都是要喊她为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