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正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城堡塔楼上的守卫对着埃里克喊道:“大人,您是对这位大人的遭遇感到不满吗?”
“什么?”埃里克微微一愣。
“我们想请问您,您是否对这位贝莱姆大人的境遇感到不满,并有意向解救他?”那名守卫再次喊道。
“埃里克,应啊,应啊。说你不满!”贝莱姆扭动自己的身子,对着埃里克大喊道。
“额.......我想是的。”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不过埃里克还是顺从了贝莱姆的要求。
“好的,大人。那么我现在问您几个问题。”
“您是否是这位罗伯特·贝莱姆大人的下属?并对上帝起誓,您所言属实。”守卫堵住了贝莱姆的嘴,不让他继续发话。
“我以上帝起誓,我不是,所言属实。”埃里克感到有些奇怪。
“您是否对他的恶行以及藉籍恶名毫无了解?”
“我想我很了解。”埃里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您此刻的心情是犹豫还是坚定?”
“坚定。所以可以把他放下来了吗?”埃里克再次问道。
“抱歉,大人,按照规定,我还需要对您说几句话。待会儿请您谅解,因为这不是出自于我。您准备好了吗?”
“我想是的。”埃里克突然有点头疼。
塔楼上的守卫从怀里取出一张羊皮纸,开始念了起来:
“奸淫、污秽、邪荡、拜偶像、邪术、仇恨、争竞、忌恨、恼怒、结党、纷争、异端、嫉妒、醉酒、荒宴等类,我从前告诉你们,现在又告诉你们,行这样事的人必不能承受神的国。(加拉太书5:19-21)
须知人子要在他父的荣耀里,同众天使降临。人人都应成为天使。”
念完之后,守卫看向埃里克,再次问道:“您对此有所回应吗?”
“容我想想。”埃里克抓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起来。
他又要颠倒黑白了。他是极不愿意干这种事情的。
“卑贱罪恶的躯体比高贵圣洁的躯体更能适当地解说神圣的事物,贝莱姆有罪,但是仍然值得活下去,罪人的存在能够警示虔诚的信徒,让他们做到远离罪恶,厌恶罪恶。(托马斯·阿奎那,《神学大全》,阿奎那赞美人的躯体,认为人的躯体比起完美的天使更加珍贵。即便人的躯体是软弱的,罪恶的。)
唯有透过最扭曲的事物才能够看到上帝。如果上帝觉得罪恶是不被需要的,是需要被完全消灭的,那他也就不会创造罪恶了。(米哈伊尔·普塞罗斯,11世纪拜占庭神学家,历史学家,《年谱》)
所有人都知道上帝创造一切,尽管我们相信他不提倡罪恶,但是罪恶是被这个世界需要的。人们能够从罪恶中,得见上帝真意。”
埃里克感到有点头皮发麻。
愿托马斯·阿奎那原谅他。
“可以了吗?”埃里克再次望向守卫,那名守卫正拿着笔在记录着什么。
“那個,大人您能够再复述一遍吗?就是刚才的最后一句话,我没有听清,我的拉丁语不太好。”守卫对着埃里克喊道。
埃里克再次复述了一遍。
这样颠倒黑白的话,埃里克这辈子不想再说第二遍。
守卫记录完后,抽动吊着贝莱姆的绳子,将贝莱姆从塔楼上缓缓地放了下去。
一直落到埃里克的身侧。
埃里克抽出长剑,将贝莱姆身上的绳子割断。
“凡不义的事都是罪。若知道行善,却不去行,这就是他的罪了。背信者,愿你罪恶的灵魂在你的身体里腐烂,你与你的同伴,永堕地狱!
愿你们的灵魂遭劫,因为你们在俗世中互相包庇!”这个时候守卫对着那张羊皮纸再次对着埃里克喊道。
随后守卫又补充道,“大人,这不是我说的,一切都是女侯爵的意思。”
埃里克这次没有回应,不过贝莱姆却是直接炸了毛,直接叫嚷道:“了不起啊你!还灵魂遭劫?你谁啊!有胆子来诺曼底,我指定没你好果子吃!我呸!
知道我哥们谁吗?诺曼王国的最强神学家,兰弗朗克都辩不过他。
不是,哥们,你谁啊,你什么实力,和我兄弟辩论?出来混要有势力,瘪三。”
然而贝莱姆叫嚷了半天,才发现埃里克好像完全没有跟上他的节奏,贝莱姆推了推埃里克。
“兄弟,兄弟,你倒是说句话啊。人都欺负上门了。给他一点小小的诺曼底震撼,什么层次的对手都敢来碰瓷?”贝莱姆一本正经地拨楞着自己的袖口,一副准备干架的架势。
随后贝莱姆的脑袋就受到了重击,直接被捶趴在地上了。
“不是,你哪边的?”贝莱姆脑袋瞬时肿了一个大包,随后对着埃里克大喊道。
“你不会真觉得我说的都是对的吧?我可要提醒你,主道成肉身即将满千年,你真想遭劫,那么随便你。”埃里克冷声道。
“所......所以你说的.......是假的?”贝莱姆不安了起来。
“这只有上帝知道。”
“好吧。”贝莱姆消停了下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真的,我和女侯爵宫廷里的侍女情投意合.......你知道的,哪个宫廷没有几个妓女?”贝莱姆抠了抠裤裆。
“贝莱姆伯爵骚扰了宫廷里的侍女。”
“害,骑士之爱,骑士之爱。”贝莱姆摆了摆手,“莪都打了半年的仗了,享受享受怎么了?而且最后我也没有强迫卢克雷齐亚,而且是她勾引我的。可是没人信我。真的,埃里克,你得相信我。
她是有丈夫的,我还能够把她丈夫杀了?我不干这种事。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推崇骑士之爱,强迫不是骑士之爱,那是土匪,不对,土匪都不如。”
“卢克雷齐亚?”埃里克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就是那个侍女。我没强迫她,真的,不过她确实不喜欢她的丈夫,她丈夫是佛罗伦萨的贵人,贵人是那些市民自己整出来的称谓,简直搞笑,一群贱民奸商也配称贵人。
属于是自娱自乐。不过他们在自己的城市的确很有权势,对于贵族而言,这是可耻僭越。”贝莱姆耸了耸肩,然后又抠了抠自己的裤裆。
“如果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的话,这样的惩罚是否有点过了。乌戈爵士。”埃里克看向了乌戈。
“这只是一部分,卢克雷齐亚的丈夫安东尼奥先生,的确对贝莱姆伯爵进行起诉,但是贝莱姆伯爵受到惩处,还因为另外一件事。”
“什么?”埃里克看着贝莱姆。
贝莱姆低下了头显得有些尴尬,再次抠了抠裤裆。
“我觉得由贝莱姆伯爵自己陈述会比较好。”
“额......卢克雷齐亚事情结束后。我想发泄发泄,然后正巧卡诺莎的澡堂打折,点三个送一个。然后送的那个质量堪忧,是个臭蛋。”
“臭蛋?”埃里克有些不明白。
“意思是有淋病。”乌戈补充解释道。
“你他妈干的时候,感觉不出来吗?”埃里克有些无语。
“我当她是没有洗澡,而且意大利的女人都涂香油,我以为她用了劣质香水。”
“你非得上的吗?”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然后呢。”
“然后,贝莱姆伯爵带人砸了四个澡堂。据说女孩们伤得不轻。”乌戈说道。
“什么啊,我都没有碰到她们,她们就倒下了。这是诬陷,诬陷!我怎么会伤害辛辛苦苦依靠自己的身体努力实干的女孩呢。”贝莱姆大叫道。
“为什么是四个澡堂?”埃里克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那四个澡堂同一天打折促销,我从早上逛到晚上。”贝莱姆望着天空,不去看埃里克,又抠了抠裤裆。
“所以你就任由别人捆你?这不像你啊。”埃里克微眯着眼眸看着贝莱姆。
埃里克记得贝莱姆也带了足足一百名诺曼骑士。
随后埃里克又看向乌戈。
“是的,贝莱姆伯爵意外地很配合。”乌戈想起半个月前的场景,他原本还想着是不是要有一场恶战,结果贝莱姆没有反抗。
“对啊,我受了老大委屈了。要是在诺曼底,那些老鸨,和那什么狗屁贵人一个都别想活!”贝莱姆咬牙切齿地说道,“埃里克你还好意思质问我,你以为我受了委屈,是为了谁?”
“难不成,还能是为了我?”埃里克有些好笑地指了指自己。
“废话,不是你还是谁。过不了多久,这个侯国就是你的了!埃里克,未来的托斯卡纳侯爵!”
“你在胡扯什么?”
“你未来的妻子就是托斯卡纳的女藩侯,那位女侯爵。我和安瑟伦好不容易求过来的。而且圣座已经应允了。
一个女性拥有巨量的财富与土地已然难得,更别提她还拥有令人倾倒的美貌!
埃里克,这将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婚姻,因为它将使得诺曼人在意大利的土地联合在了一起!”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哎呀,也不全是我的功劳,上次在伦敦,我都答应你,要为你谋一件好亲事,我现在只是在兑现诺言罢了。不过也不全是我的功劳,也有你的那副自画像的功劳。
其他人送来的都是什么自画像,简直是一坨狗屎。”
.......
满月照耀着教堂的钟楼,白了城墙。哨兵们在火把的照耀下,饮着劣质且廉价的苹果酒,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们闲聊的兴致,街道上灯火通明,大多数市民仍在继续今天的工作,酒吧和酒馆仍然不断地有客人前来。
玛蒂尔达趴在卡诺莎的窗户边,望着繁华的街景,城堡是卡诺莎城中最高的建筑,这里几乎可以眺望到城门口。
在城堡塔楼上,正在打架的两只猫让她笑了。
已经接近夏天,这几天都很闷热,好在今天下了一场雨,现在微凉的夜风在她的脸上很愉快。
它带来花香和成熟小麦的气味。
玛蒂尔达喜欢这种感觉。
她没有换别的宫廷礼服,而是换了一套新的骑马服。
她讨厌繁琐的礼服,干净利落的骑马服能够让她得到短暂的解脱,远离那些因为她的女性身份带来的烦恼。
房间的门被打了开来,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母亲贝阿特丽丝,托斯卡纳摄政,上洛林公爵之长女,下洛林公爵夫人,托斯卡纳藩侯夫人。
她有着纤细的腰肢,浅金色的长发垂到腰间,有着她这个年龄段独特的优雅。
她是个传奇的女性,前任教皇亚历山大的忠实盟友,教会改革的鼎力支持者。老皇帝亨利三世的军队亦没有摧毁这个女人的野心。
她实现了一个女人为另一个女人摄政,并保住了托斯卡纳不被分割。
玛蒂尔达遗传了母亲的银灰色瞳眸,但是她期望这是她与母亲唯一相像的地方。
她母亲这样的人令人作呕,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她的工具。
然而每当玛蒂尔达试图变得比她母亲更加强大时,她却觉得自己愈来愈与自己的母亲相像。
这一点让她痛苦。
然而事实总是这样残酷,她正在不断地变成母亲,变得冷血以及冷酷。
“你不该来这。”玛蒂尔达转过了身子,看着自己的母亲。
“是你不该待在这。我的孩子。我听乌戈说,你与那位诺曼伯爵一同回来的。”贝阿特丽丝不在意自己女儿的口气。
“怎么了?”
“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吗?”贝阿特丽丝笑着。
“他似乎对他的修士身份有执念。”玛蒂尔达看过埃里克的画像,所以她在相遇时,就认出对方了。
“这证明他是虔诚的。”贝阿特丽丝拿过一旁桌案上的丝带,为玛蒂尔达编织发辫,“希尔布兰德将会因此而中意他。”
女性只有在丈夫面前才可以披头散发,在平时必须将发辫盘起或遮住,这是传统。
“为什么不能够是他对自己现有地位的怀疑?他在患得患失,随时害怕失去他得到的一切。因此他随时有滚回修道院的打算,为了避免修道院的修士同僚认为他过于亵渎圣灵,违背上帝的律法,所以才依旧打扮得这么谦卑。”玛蒂尔达显得咄咄逼人。
“你是指他的升迁速度?半年的时间里,从一位籍籍无名的修士,成为一位伯爵,这样的速度的确惊人。不过他家族的人都是这样的。”
“这也意味着他家族的血统并不高贵,因为他们并不悠久。你看重这个不是吗?”
“我想你误会了,血统高不高贵是次要问题,前提是他有结盟的价值。你也许不知道,那位英格兰新王给他很高的地位,他是王国的第四伯爵。
虽然是欧特维尔家族的私生子,但是吉斯卡尔也会很乐意以这个为由头,与托斯卡纳结盟。他和我们一样讨厌皇帝,并且不希望受到约束。
我说过,你可以挑个一无所有的骑士作为丈夫,但是前提是那个骑士要足够优秀,优秀到对我们有价值,优秀到成为一名有联姻价值的爵位贵族。我甚至可以为此匀出时间。
你却说没人能够在二十岁之前,成为爵位贵族。但是现在就是有人做到了。而且更快,仅仅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所以你不能够说我刻薄,倒是你对这位格洛斯特伯爵的评价,尤为刻薄。”
“他出生在欧特维尔家族,已经是他最大的倚仗了。”玛蒂尔达依旧不愿意承认。
“是嘛,那么他在诺曼底的穷亲戚,怎么还是那么一副穷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