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按照关于婚姻的传统,在婚礼结束后,封君和他的新娘要巡视领地,他的封臣有义务招待他们。
这通常需要花上一个多月的功夫,如果领地够大,还需要更多时间。
虽然贵人们会负担招待女侯爵的费用,但是按照意大利城市的传统,凡重大活动,必然附带大规模的捐赠和施舍。
由于是非常时期,格里高利焦急地期待着对皇帝威胁的解决。
大规模巡游是不合时宜的,将整个托斯卡纳的城市巡游一遍,起码需要花上两個多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因此正式的巡游被推后到五个月后,仅仅进行象征性的小巡游。
巡游的范围仅仅定在卡诺莎附近的城市以及小型城镇,最远的小镇和村庄也只要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往返。
现在,埃里克与玛蒂尔达正在穿过一片平原,森林已经让位于牧场和耕地。
马车上卡诺莎的白犬红底纹章在风吹的道路背景下格外显眼,它的旁边摆上了埃里克的纹章,这是埃里克自己设计的,沿用了欧特维尔家族的纹章,并加上了改动。
原本的纹章有一条蓝白色块组成的斜线,埃里克以对称的方式多加了一条蓝白色块组成的斜线。
玛蒂尔达不愿意坐马车,但是她是在坐马车坐到一半的时候才提出来的,然后立刻就下了马车,骑上了一匹白马上,把埃里克一个人留在了马车里。
然后好像担心埃里克会强拉她进来似的,她一溜烟往队伍最前面跑去了。
显然她是故意的,因为按照传统男方骑马,坐马车的应该是女方,但是玛蒂尔达出发时殷勤地拉他一起坐马车。
好了,现在他成新娘了。
这之后的所有时间马车里只有埃里克一个人,不对,确切地说,还有两个侍女,很年轻,还是双胞胎,和让娜差不多大。
她们是侍女,但也是贵族小姐,阿佐雷男爵家的女儿,送进卡诺莎为玛蒂尔达提供服务的同时,也是来学习宫廷礼仪。
只是埃里克听不懂她们的话,玛蒂尔达离开后,两个侍女就一直在用托斯卡纳方言在叽叽喳喳交流,时不时地发出笑声,埃里克听不懂。
不过这也许不是一件坏事,因为她们有意无意地在用脚摩擦埃里克的小腿,并且随着时间的递进,越发大胆。
如果这也是安排之一的话,埃里克对此也没什么不满。
在两个侍女小姐往他身上靠时,进行进一步发展时,到达了目的地,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被拍了两下,门被打了开来,埃里克看到了玛蒂尔达骑着的白马,她歪着脑袋打量着马车内埃里克,似乎察觉了什么。
埃里克走出了马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给了玛蒂尔达一个完美的微笑。不过马车里的侍女小姐却是咯咯笑个不停。
玛蒂尔达的白马似乎有点不听话,急切地想要离开,玛蒂尔达揪着缰绳,但是它一直在原地打转。
埃里克对着玛蒂尔达伸出了手,玛蒂尔达接住,在他的帮助下下了马。
“看起来,你好像很享受的样子。”玛蒂尔达拍了拍自己的裤腿,没有看埃里克。
玛蒂尔达今天穿的是红色的骑马裙,现在她把裙摆拆了下来,下面是紧身的灰色马裤,黑色的皮手套上有金色的刺绣。
“还好吧。”埃里克耸了耸肩。
“是不是我来得太早了?有点遗憾?”玛蒂尔达视线扫过正咯咯笑的两个侍女,侍女立马安静了下来,走到了玛蒂尔达的身边,低着头。
“你很在意?”
“不,反正只有我生下的孩子可以继承托斯卡纳。”玛蒂尔达仰起了头。
“是的,是的。我会让你快点怀孕的。不过你得给我更多的机会。”埃里克捏了捏她的脸,将她的手套脱了下来,握住了她的手,笑着说道,“当然如果你往反方向跑,我也不会那么介意。我会给自己找点乐子。”
“克制你的欲望,你还曾是个修士。”
玛蒂尔达脸一红,她还没有适应自己妻子的身份,对妻子的义务还处于被迫接受的阶段,并有意无意的逃避,床上多一个人,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但仍然不太适应。
虽然婚夜那天她就觉得埃里克这个人跟修士压根不沾边,但她仍然觉得他可能只是有点激动,然而之后的几天,却是印证了她的想法。
这个家伙完全没有她想象的修士特质,尽管他在逻辑与理性等学术方面表现得尤为出色,但是在个人生活方面,没有简朴,没有节制,更没有禁欲,他好像只剩下他那件修士服了。
虽然对于一个世俗男贵族来说,这没有什么可指摘的,但这不是一个标准的,虔信者的婚姻生活。
对于玛蒂尔达来说,这显得她好像是个诱惑者,又或者他是个诱惑者。
她感觉自己这不是结婚,而是在犯罪。
“我只是在履行丈夫对妻子的义务。”埃里克揉着她的头发,耳垂。
不过对于埃里克来说,他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这让他觉得他仍然在和第一次见面的新娘相处。
“今天是周五,是属于上帝的日子,应该保持纯洁。”感受到埃里克越来越近的呼吸,玛蒂尔达用手抵住了他的下巴。
随后挣脱了埃里克,小跑到了队伍最前。
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小村庄,几间木屋被栗树包围,夹杂着蔬菜园和一些动物围栏。
在它的东侧有一间略显宏伟的带有十字架的小屋。
骑士骑马离开,一道命令在队伍中回荡。“奉女侯爵之命,我们将在希尔德斯海姆农民中参加主日弥撒,”队伍最前面的典礼官喊道,随后是乐队奏响。
与埃里克和玛蒂尔达来到这座小村庄的,还有附近城市的贵人与贵族,从他们茫然的表情判断,他们对与当地农民混在一起并不热衷,由于昨夜下了雨,地面泥泞,还混有牲畜的粪便。
许多人并不想下马车,他们并不赞同女侯爵大张旗鼓的行为。
这正是玛蒂尔达想要达到的效果,她故意挑了雨天过后的时间点,来巡游。
在那些贵人贵族嫌恶表现的衬托下,效果会更好。
愿意付出点代价的巡游,会给自己的臣民带来更深的印象。
恰好上帝眷顾她,这几天都是雨天。
她的母亲贝阿特丽丝总是教导她要珍惜这样的聚会。
这些偶然的出现往往是封建领主检查他的附庸如何对待托付给他们的农奴的唯一途径,既能够宣扬她作为最高领主的仁慈与威望,又能够敲打下级封臣,加强对他们的控制。
风不再吹在她脸上,使短暂的步行变得愉快。阳光在田野上投下了温暖的光芒,虽然田地仍然荒芜,但因最近的雨水而膨胀,充满了希望。空气中似乎有些东西开始解冻。
这里那里,花朵已经相当繁盛,孩子们在庆祝夏天的到来,采摘花朵,把它们编成花环;有些挂在小教堂上,有些挂在树枝上。
女侯爵递给一个小女孩一枚硬币,这个小女孩照顾着她的弟弟,可能是个孤儿。
之后,埃里克则是给了她两块白面包,小女孩在看到面包的一瞬间眼睛亮了,不过她还是克制住,向着埃里克鞠了一躬,抱着面包朝着自己的弟弟跑去。
白面包由精制小麦面粉制作而成,颜色较浅,质地更细腻。价格昂贵,通常是贵族和富人才能享用的食物。
村子里的孩子们也围聚了过来,为了避免争抢,埃里克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条。
弥撒结束后,女侯爵在教堂前的空地上向整个社区发表讲话。“感谢你们一年来的辛勤劳动,使这些田地如此繁荣美丽。我与我的丈夫,祈求上帝和圣母保佑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健康。”
她扫视着村民们的脸。“谁是村里的村长?”
“马丁,”一群声音回答。
一个白发稀疏、胡子浓密的老人走上前来,跪在国王脚下。玛蒂尔达让他站起来,库诺从他的斗篷里拿出一个小皮袋递给马丁。
“这些钱是给整个村子的,”玛蒂尔达用清晰的语气解释道。
在整个村子的见证下,这位村长不会将钱据为己有。
“我知道饥饿和斋戒的区别,”她补充道,“有了这些钱,你们可以撑过接下来的几个月,直到新季节的第一批蔬菜准备收获。”
“愿上帝荣耀女侯爵的圣名,仁慈而又慷慨的女侯爵,愿您的生活美满而幸福。我们衷心祝愿您与您的丈夫的婚姻,我们送上同样的祝福,我们的新领主,托斯卡纳侯爵,
你们的婚姻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恩典,愿神保佑你们的结合,赐予你们长久的幸福与健康。我们村庄定会在你们的庇护下,繁荣昌盛,和平安宁。”村长跪了下来,扯着嗓子高喊道。
随后村民们也欢呼了起来。
玛蒂尔达以上帝的名义祝福了马丁,一个漂亮的雀斑女孩走上前来,代表村庄向侯爵献上花环。
女孩为玛蒂尔达戴上,随后又为身旁埃里克戴上,由于个子的原因,埃里克主动低下了身子,这举动让漂亮的女孩红了脸。
玛蒂尔达突然想起来,他今年好像才十九岁。
埃里克成熟得总让她忘记这一点。
.......
回去的时候,马车被弃置了。
埃里克‘霸占’了玛蒂尔达的白马。
那匹白马喜欢埃里克,多过于玛蒂尔达,在玛蒂尔达要去牵她时,她先一步跑到了埃里克身旁,用它的脑袋拱他。
上了马之后,埃里克轻笑着对玛蒂尔达发出了邀请,算是为来时她的小把戏而复仇。
让埃里克有些讶异的是,她接受了。
前几天出行,她总是坚持单独骑一匹。
埃里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抱在身前。
“可以给你提点意见吗?”
“什么?”
“放心,只是作为丈夫,不是作为托斯卡纳侯爵,不是关于托斯卡纳的,而只是关于玛蒂尔达个人的。其实也不算是意见,倒像是个疑问。”
“我可以听听。只是听听。仅仅作为妻子。”
“你平时都不笑的吗?好像从来没见你笑过。”
“因为基督从来不笑。约翰·克里索斯托姆说的。”玛蒂尔达仰起了下巴,为自己的回答而感到满意。
“他的人性并不制止笑。人是应当笑的。”
“人子可以笑,但《圣经》上可没记载他曾经笑过。”
“吃吧,因为菜是好的。”
“什么?”
“安布罗斯的著作,圣劳伦斯面对行刑的刽子手时,就这么说。他是个懂得笑和幽默的人,尽管那是在羞辱他的敌人。”说着埃里克将头探到她的脸庞,笑着看着她。
意味不言自明。
“这只能够证明笑和死亡很接近。”玛蒂尔达推开了他的脑袋,不甘示弱。
“听起来,你一笑,就会有危险。”
“差不多,我讨厌笑,因为它只能够让我短暂地遗忘我的困境,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因为它结束后,我立马就得重新面对现实。
所以我为什么不能够一直面对现实呢。反正笑总会过去,而现实的困境总是在。”
“贝阿特丽丝夫人却总是笑。”
“那是伪装。莪母亲从来不做没有目的的事情。他是上洛林老公爵的女儿,我的外祖父与我的父亲面临相同的困境,他们都没有男嗣继承爵位。
外祖父只有两个女儿,我的母亲原本是有资格继承爵位的,但是老皇帝以女性不得继承土地为由剥夺了她的继承权。
没有继承上洛林公国是她的遗憾,她比大多数人优秀多了,不过也比大多数人不幸得多。虽然我讨厌她,但是我恨不起来她,我怎么能够恨一个比我还不幸的人呢。”
“这是你站在圣座这边,对抗皇帝的目的吗?”埃里克突然问道。
“如果顺利的话,或许可以有这方面的诉求。在名义上,她在上洛林仍有不少土地,但是她去不了。现在的上洛林公爵不过是阿登家族母系远亲,他根本没有资格占据上洛林公爵之位。
希尔布兰德为我和我的母亲提供了诸多帮助,现在托斯卡纳仍然保持完整,他出了很大力,我不能够对他的困境视而不见。
而且罗马需要托斯卡纳的支持,而皇帝不需要托斯卡纳的支持,或者说不那么需要。
你呢?”玛蒂尔达侧过了脑袋。
“什么?”
“我是指你站在圣座这边的理由。”
“圣座按照约定给予了我的主君帮助,作为交换,我们为他提供援助。答应的事情总得完成不是吗?”
“这听起来一点也不诺曼。”玛蒂尔达嘲讽道。
“我和我主君正在励志做一个新派的诺曼人。”
“背信弃义的第一百种诠释方式?”
“总之,我们正努力变得更好。”
“哦,第一百零一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