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对了嘛,怎么说,大家都是家人嘛。我这个最重亲情了。虽然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一日为大哥,终身为大哥,以后你做大的,我做小的,从今天开始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好好好。”埃里克笑着拍了拍奥托的肩膀。
随后埃里克问及奥托那天以后发生的事情。
因为他活捉鲁弗斯之后,就没有再回富热尔堡。
奥托向埃里克解释了一下经过,他在房间里被困了整整一天,直到次日才被老男爵放出来。
虽然对埃里克背信弃义的行为而感到气急败坏,但是终究没有做什么。他向来是不愿意将别人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转嫁到别人身上的。
被放出来后,便不死心地去拉庞蒂确认情况,结果一切属实。
虽然知道追到诺曼底可能会有个结果,但是他还是没有坚持到这种地步。
强迫一個不愿意结婚的女孩,这不是一个符合道义的事情,况且他的确也对赫莉亚的命运深表同情。
于是怀着郁闷的心情,一路南下,去阿普利亚迎接自己惨淡的命运。
从曼恩一路南下,经阿基坦,再到普罗旺斯,然后是米兰,在米兰遭遇了一些不太妙的事情,结果遗失了部分辎重,就在昨日入境托斯卡纳。
就半个小时之前,他路过卡诺莎城看到了欧特维尔家族的旗帜,出于好奇入了城,派人打听了一下,说是什么一个诺曼人与女侯爵联姻了。
对城堡守卫展示了纹章,守卫便将他引入了这个大厅。
他还以为是博尔萨那个小鬼,结果没想到是埃里克。
不过埃里克突然注意到奥托虽然身上披着一件长袍礼服,但是礼服里面还夹着锁子甲,显然这是匆忙套上了去的。
他还注意到礼服领口因未遮住而露出的锁子甲泛黑,似乎是血液凝结后的颜色。
“从曼恩赶回来,遇到什么事了吗?”埃里克伸出手,用手指捏了捏锁子甲上泛黑的部分,嗅了嗅,是血腥味,的确是鲜血,“遇到山贼了?”
“别提了,说起来我就来气,那群米兰人疯了。”奥托用手掌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显得十分痛苦,“你父亲派给我一百零六骑,在米兰折损二十骑,还死了六个骑士。
就算没有赫莉亚的事情,我估计也得被惩处。我原本打算谎称遇到了阿基坦公爵的袭击。”
“米兰?你的伦巴第老乡看你和诺曼人混在一起,想给你一个教训?”埃里克将刚才被茱迪思扔在地上的,奥托的佩剑捡了起来。
这是一把典型的希腊式长剑,材料看起来也相当不错,不过剑刃两处都是已经凹凸不停,似乎经历了相当激烈的战斗。
“恕我直言,奥托。我的叔叔罗杰当年就是依靠百来名骑士,与西西里的撒拉逊异教徒战斗,轻而易举地摧毁了他们十倍乃至几十倍的军队。
你有足足一百名诺曼骑士,他们偷袭了你?”
诺曼人是最出色的骑士,以纪律与勇气闻名于世,没有任何骑士能够在正面击败他们。
而一百名骑士,这个数量不算多,但也不算少,米兰的军队构成与托斯卡纳几乎别无二致,以步兵居多。
“情况相当复杂,我一时半会也和你讲不清。我大概是两周前抵达米兰的,我原本不打算路过米兰,但是同行的诺曼人不愿意坐船。
但走陆路的话,必须经过米兰。由于不太确定米兰侯爵是否知晓了你做的那些事情,所以我入境米兰之后,只求快速通过。
然而就在我入境米兰的第二天,就出了一件大事。”
奥托接过了埃里克手中的长剑,将剑插回了自己的剑鞘之中,“埃里克,你知道帕塔林派吗?”
“最近十几年盛行在米兰的教派。他们声称要清洁教会的污垢,肃正教会秩序,道德化神职人员,严格执行教士独身,禁止圣职买卖,重新分配财产,要求所有人都要过贫穷的生活。
现在这个教派的首领埃尔伦巴多,是坚定的教皇派,他在米兰大主教的人选方面与圣座站在了一起,反抗皇帝。
怎么了吗?米兰侯爵对他们进行了屠杀?”
罗马对帕塔林的态度永远暧昧不清,前任教皇亚历山大二世既支持过帕塔林派又反对过帕塔林派。
亚历山大多次试图协调帕塔林派与米兰贵族之间的矛盾,多次派出特使,如今的圣座希尔布兰德正是特使之一。
因此现任教皇希尔布兰德与如今帕塔林派领袖埃尔伦巴多交往甚密,对帕塔林派鼎力支持,借此控制米兰市政。
“我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们挟持了米兰侯爵,第三天我递到米兰城的时候,他们已经基本控制了米兰的市政。
原本一切还好好的,一个被架空的侯爵,无论是对市民还是平民又或者农奴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对于在米兰挣扎的贫民来说几乎是天大的好消息。
人人都认为帕塔林派许诺的地上天国就要降临,仁慈而善良埃尔伦巴多会使一切成真,上帝掷落在人间的圣灵,全能者怜悯世人的奇迹,顺从天主旨意再度降生的弥赛亚。
圣经预言中的敌基督已经被击败,米兰将不再是侯爵的米兰,而是所有人的米兰。几乎每一个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埃尔伦巴多没有让他们失望,我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不多久之后,埃尔伦巴多施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弥撒。
刚才开始一切都很平常,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更神圣,更庄严,人们赞美天主的欢呼声远远地越过了唱诗班的歌声。
直到突然一个隐修士大喊,‘金,银,腐蚀之物!罪孽之证!上帝在属灵的世界受苦!而我们却在物质的世界沉沦!悔改吧悔改吧!弥赛亚,带领我们将罪恶的俗世撕碎吧!请让我们看见天国!让主的国降临.......’
剩下的我记不清了,他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大段。
总之在他莫名的喊叫后,就有一堆人叫嚷着埃尔伦巴多履行诺言,处死所有违反圣经戒律的贵族与市民,毁掉所有的金银,恢复古老的基督结社。(基督结社,特指早期教会时期,自给自足的基督徒自治团体,源于《新约·使徒行传》2:44-45。)
莪当时站得比较远,没有听清埃尔伦巴多说了什么,大概是想让大家再等等,好像还提到了圣座,大概是想让圣座裁决......然后场面不知怎么地开始失控,一切都变得闹哄哄的。
有人质疑埃尔伦巴多叛变了帕塔林派,指责他已经腐化堕落,被侯爵收买了,更有甚者开始说他是假先知,试图将米兰卖给同样腐化堕落的教皇。
另一些人试图维护埃尔伦巴多,然而不知道谁先动的手,一块石头打破了一个人的头颅。
溅出的鲜血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双方开始互相攻击,原本神圣的弥撒变成了血腥的战场,我原本以为混乱仅仅持续那一天,很快就会平息,接过随后几天双方开始攻击对方的阵营,屠杀不同阵营的支持者。
双方都声称要肃正世界,让主的国降临。屠杀很快就蔓延到城内的外邦人,诺曼人的名声臭名昭著,自然首当其冲。
奥托叹息一口气,“不过他们看出了我是个伦巴第人,甚至还‘好心’地提出,如果我束手就擒,打算饶我一命。这大概是唯一的好事。”
说着,他笑着耸了耸肩。
“这可真是个冷笑话。”
“谁说不是呢?我当时正在旅馆睡觉,只穿了一条裤衩,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拖出了门外。好在,我的副官即时率领放哨的骑士们赶过来,救了我。
但是这不能够解决所有问题,诺曼人太显眼,而我们又不能够脱下锁子甲,结果我们被两方人追杀,那群人跟不要命似的,以至于我差点忘了他们还是伦巴第人,他们当年要是这么勇敢,也不至于让撒拉逊人欺负成那样。
虽然我也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我还是要说,现在的伦巴第人,与我们的祖先已经大为不同,比起山北的条顿人,倒更像是个希腊人,那天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这很常见。现在米兰怎么样了?”埃里克拍了拍奥托的肩膀,继续问道。
“不太清楚,之后,我们遭到追杀,只想快点离开。他们追了我们好久。”
“追了多久?”
“不清楚,最后实在没办法,我们趁他们休息,将他们赶进了河里。米兰侯国的一些边境城市也被帕塔林派控制了,也派人追杀我们。”
“那看来埃尔伦巴多凶多吉少了。他是圣座的盟友,无论米兰新的掌控者现在是谁,我们都必须确保米兰不会倒向皇帝。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也许会是个好机会,混乱的米兰,我们的可操作空间就很大了。
我们需要尽快行动。”
“现在米兰边境的很多地区被帕塔林派控制,米兰东北边的巴伐利亚是米兰侯爵的长子韦尔夫的领地,他没有道理不去救援自己的父亲,而米兰侯国的东部边境几乎与托斯卡纳完全接壤。
托斯卡纳处在米兰与巴伐利亚之间,巴伐利亚去往米兰最近的路线就是通过一条阿尔卑斯山道,而那个山道正在托斯卡纳境内。
更别说我才从米兰逃往托斯卡纳,他们绝对会对米兰的东部边境严加防范。”奥托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谁说我们要从陆上?比萨可是建在海上的国家。米兰的海上力量完全依赖热那亚,而热那亚的海军在几年前恰好被比萨完全摧毁,米兰侯爵正是借此牢牢地控制了热那亚,此前热那亚一直处于半独立状态。
当所有的注意被东部的边境所吸引时,自然没有人会去注意海上,因为撒拉逊人和维京人退却后,战争很少从海上燃起。
而且米兰侯爵就算再蠢也应该知道,热那亚在被比萨摧毁之前,常年在他的治下自行其是,不过是因为有一只强大的舰队罢了。
我不觉得米兰会有那么多人力和财力,去维持一只巡逻舰队,更何况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埃里克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