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皮亚琴察之后,埃里克又等待了两天,次日他联系的托斯卡纳侯国的边地长官,帕尔马领主特拉尔多,他带着自己的骑士赶到了皮亚琴察。
他的领地帕尔马与皮亚琴察几乎毗邻,埃里克打算让他协防皮亚琴察。
埃里克还联系了皮亚琴察附近村庄的村民。
村民们现在已经联合起来,所以寻求他们的帮助也很容易。
谈判很顺利。
村民们试图对抗市民们对他们骚扰与掠夺,因此他们与埃里克有相同的目标,同意了埃里克雇佣他们的请求。
他们没理由不同意,因为埃里克已经事先申明,加入到他军队中的村民们不需要参与战斗,只需要壮壮声势便可。
同时埃里克告诉他们,不用担心他会违反承诺,因为这在北方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在北方,战斗是骑士们的特权,让耕种者冲在最前面,是对骑士精神的侮辱,没有一个诺曼骑士愿意看到一个村民冲在他们前面,这是莫大的耻辱。
埃里克没有打算欺骗他们,他确实只需要村民们为他的军队壮壮声势,他需要营造出一种庞大军队的假象。
城市的力量在北意大利是强大的,正如骑士与领主会修建城堡来保护自己的领民,市民为了保证自己从领主处夺来的权益,则会修建城墙。
资源与财力充足的北意大利城市都会致力于修建和维护城市的城墙。
自奥托大帝以来,几乎每位自认强大的北方皇帝都会以北意大利之血,来荣耀他们的权威。
由于北意大利的军队无力与皇帝的军队抗衡,在皇帝铁蹄的驱使下,市民和贵族不得不将自己的大部分精力投入城防建设。
虽然在这個时代,城墙的设计与坚固性远未达到投石机也不可撼动的地步。
在北方,木制城墙与木制堡垒仍然占据重要的份额,尤其是英格兰,在诺曼入侵前,只有一两座还算像样的城堡,还是忏悔者爱德华在位期间,由他从诺曼底带来的诺曼骑士修建的。
虽然诺曼入侵已经过去九年了,诺曼人也一直在致力于将城堡建筑在英格兰铺开,但是现在英格兰石制城堡仍然是少数。
北意大利不似北方,石制城墙基本已经取代木制城墙,就算有足额的投石机,也足以浪费不少时间。
因此他决定通过大军的压迫来吓唬自皮亚琴察至米兰的城市投降。
如果斯福尔扎所言为真,帕塔林派修士已经在实际上失去了对米兰的控制,现在由一个雇佣兵头子控制侯国的帕塔林派领地,那么他此刻的统治必然是虚弱的。
米兰城的市民既然默认一个雇佣兵头子暂时统治米兰城,想必他们对帕塔林式的暴动已经开始厌倦,他们在尝试恢复原有的秩序,无论是旧有的秩序还是全新的秩序。
此刻一支强大的诺曼军队,可以轻易摧垮他们。
埃里克将部队分为三支,沿着每条道路、路径或提供通道的草地,向北方的米兰城推进,但黎明后一两个小时,作为元帅的武士们开始停下各个分队。汗流浃背的骑士在成群结队的人群中奔波,高喊着让他们排成一条粗略的线。
一路上,贝莱姆一直在与他的新坐骑,一匹倔强的母马搏斗,这匹马是那个黑玫瑰兵团的骑士斯福尔扎的坐骑,现在是贝莱姆的坐骑。
整个军队在指挥下被排成一个巨大的新月形。
埃里克会特意在接近城市的时候,会特意挑选几处还算有点起伏的高地小坡,然后吹响号角,当号角声发出时,整个新月形的军队将推进到附近的山坡上,这样防御者看到的就不是从树林里滴滴答答冒出来的几名侦察兵,而是一支压倒性的军队。
并且为了让军队看起来比实际规模大一倍,埃里克让骑士们推搡着营地追随者进入弧形队列。
厨师、文员、妇女、石匠、马蹄铁匠、木匠、杂役,任何能走路、爬行、骑马或站立的人都被加入到新月形的队列中,数不清的明亮旗帜在这些困惑的人群上方飘扬。
北意大利的夏天是炎热的,即便是早晨也显得热气四溢,皮革和锁子甲让人和马都汗流浃背,尘土在风中飞扬。
什鲁斯伯里伯爵,贝莱姆骑着他那匹倔强的母马,在新月形的队列中来回奔跑,时常脸色通红并咒骂着,直到口干舌燥,缓慢而笨重的队列才最终让他满意。
埃里克的策略果然起了效果,这支突如其来并且数量庞大到令人生畏的军队,使得自皮亚琴察至米兰城之间的中小城市,产生了严重的恐慌。
斯特拉代拉,布罗尼等小型城市,皆是不战而降。作为免于洗劫的代价,他们会向埃里克缴纳一笔价格不菲的赎金。
.......
米兰城
兰贝托是个木匠,他最擅长的工作就是雕刻圣像,虽然他平时也打点家具什么的。但是雕刻圣像对于他来说是不同的,每次结束雕刻工作,他都觉得自己在接近上帝。
他认为这是无比神圣的工作。
他觉得上帝在透过圣像注视他,因此他总是觉得他应该比大多数人虔诚,甚至比大多数修士还要虔诚,因为他知道很多修士都是不学无术的,部分神父的学识只比农夫好上一点,更何况米兰的主教素来都有娶妻的习惯。
而他呢,虽然是个木匠,但是他会一点拉丁语,因为圣像需要一点点拉丁铭文。
综上所述米兰的宗教氛围属实称不上好,有时他也觉得这里需要改变改变了。
当帕塔林派在这座城市里布道时,他起初还觉得是一件好事,那群渎神的修士和神父早该管一管了。
但是他很快发现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渎神罢了。
鉴于基督世界已经够糟糕了,他决定什么都不管,先回家睡一觉。
等到他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店铺包括所有尚未交付的圣像全被砸光了。
就这样他失去了工作。
好在那群帕塔林派修士说,做些其他别的活他也能够得到食物,而且是吃到饱的食物。
对,这也许是一件好事,前提是它能够成真的话。
事实上他就得到了几块木牌,和根本填不饱肚子的食物。
哦,对了,还有每天余兴节目,城市广场每天都要烧死几个‘异端’,以供人消遣。
前几天被烧死的异端是兰贝托的熟人,整天坐在教堂门口的吉米,平时靠教堂的接济过活,在他出生时被上帝蒙蔽了心智,有着成年人的身体,却只有小孩的智力。
他甚至连正常说话都费劲,就这样被冠以异端之名烧死了。
这是表面上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吉米的叔叔试图摆脱他这个累赘侄子,将他污蔑成了异端。
这样做的人不在少数,有的是打算摆脱累赘,有的是打算倾吞对方的财产,有的打算打倒自己的竞争对手,还有的纯粹看别人不顺眼.......
所以从那以后,他就决心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酒馆中,兰贝托和自己表兄,医生乔凡尼在喝酒。
昨天兰贝托的女友卡特丽娜和他分手了,他正在和乔凡尼诉苦,当然一旦喝了酒,就会聊到别的话题。
“侯爵还掌权的时候,我们都说他比恶魔还贪婪,为了他不学无术又敏感脆弱的小儿子,去争夺他这辈子都没有踏足过的伯爵领。
为此不停地征税,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可是现在呢。我们打倒了侯爵,可是他妈的生活有他妈的什么改变?
现在一个佣兵头子在统治米兰,比起原来的侯爵有什么好?
哦,也许有,至少我们有机会成为一名光荣的士兵,死在也许根本没有意义的战场上。”兰贝托愤愤不平地说道。
“嘿,想开点兄弟,至少我们现在不用交税。”乔凡尼耸了耸肩。
“是的,因为他们已经他妈的把我的东西都拿光了!混蛋。我现在一无所有。
而且你看看,这里现在变成什么样了?说实话,我觉得这里成了疯子的乐园。
这里充满了危险,就是晚上出去上个厕所都可能丧命,而且丧命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绝不会‘哦,基督在上,我的兄弟你醒醒’,而是‘异端!异端!他死有余辜。’
那来他妈这么多异端?”兰贝托站了起来,指了指门口那具干尸,上面尽是苍蝇,还散发着腐臭的尸体,“看看,看看,躺在那里的是我们曾经的执政官,我们知道他在各种节假日庆典上投入了不少捐款,改善不少人的生活。
现在他死了,在过去一周,曾经在市政中掌握最高权力的人,他死了。
他在这里躺了一周,没有人管他,尸体腐烂了,也没有人在意。
没有人动过他,没有人查一下他的死因,甚至没有一个人提出要找一个人继任执政官。
哦哦,也许有,现在住在议事厅的佣兵头子。我们找了一个佣兵头子当我们的主人。”
正在兰贝托吐槽时,几只野狗围到了执政官尸体的周围,开始啃咬了起来,最后几个野狗合作将他的尸体拖走了。
“看看,看看,尸体被野狗拖走了。仿佛阐述了我的观点。
永别了!执政官大人!
再见了!祝愿你开心地变成狗屎!
哈哈哈哈哈~~~”
兰贝托也像是个疯子一样,笑着对着执政官的尸体挥了挥手,仿佛在告别一位老友。
“唉。”乔凡尼叹息了一声。
“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异端,他们觉得他们是就行了。没有理由,没有审判,然后就是绞刑架!
哦,有时候甚至连绞刑架都不需要,看谁不爽砍死对方不就行了。然后把尸体往街上一扔,别人问就说是异端。
承认吧,现在的米兰就是一个恶心,肮脏,危险的地方。
卡特丽娜却热爱这座疯子城,和我分手了,就因为我他妈不那么疯?
看在基督的份上,饶了我吧。难道这里没有正常人了吗?
什么杀人如麻,也成了虔诚的代名词?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兰贝托大叫道。
“冷静点,兄弟,你应该控制一下你的音量。也许没有那么糟糕。”乔凡尼试图安抚兰贝托,因为他注意到酒馆的人在瞄向他。
“糟糕?这个词已经无法形容这座城市了,这里就是一坨狗大便。
好吧好吧,其实我都是开玩笑的,我超爱这座城市的。才怪!”
兰贝托也注意到了不对劲,逐渐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让乔凡尼松了一口气。
“也许,我该看看你的伤腿。毕竟我还是个医生。”乔凡尼试图转移话题,将兰贝托的伤腿搬到了自己的腿上,拉起了他的裤腿。
兰贝托的小腿上,有四条浅浅的伤口。
乔凡尼用那双黑漆漆的双手,摆弄着兰贝托的伤口,指甲上黑色的污垢浸染在了他的伤口上。
“说真的,你好像不是很愿意洗手。”兰贝托手拍着自己的脸,为自己被污染的伤口而感到悲伤。
“你问得让人有些难堪。”乔凡尼将脏手在自己的裤腿上蹭了蹭,尽管毫无作用,仍然是黑漆漆一片,然后又摆弄起了兰贝托的伤口。
“所以我的治疗方案呢。你倒是说话啊,如果你还是个医生。”兰贝托显得有些暴躁。
乔凡尼抬起头,一脸严肃地对着兰贝托说道,“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作为医生,最重要的就是诚实。所以我的意见是,你最好把你的这条小腿截断,因为你的伤口会让你的脚趾头坏死,然后整个脚都会腐烂掉。”
“莪不觉得这是真的,还有拜托,这他妈只是擦伤,兄弟,你却要截断我整个小腿?得了吧。如果你不是我兄弟,你已经倒在地上了。”
“那就随便你了,兰贝托,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医生,我告诉你,我不是危言耸听,我见过就因为这几道伤口,一周之内从脚趾坏死到膝盖的。”乔凡尼一本正经地说道。
“简单包扎一下,谢谢。”兰贝托说道。
乔凡尼耸了耸肩,撕下一截裤腿,将兰贝托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还有为什么你是个医生,要在该死的酒馆里给人看病?”兰贝托问道。
“诊所作为巫师活动所,现在被唱诗班霸占了,已经改成礼拜堂了。”
乔凡尼指了指窗外那间木屋,说话间木屋的窗户碎裂,屋里十几个唱诗班的小孩拿着十字架在里面鬼吼鬼叫,将一堆药瓶药罐砸得稀巴烂。
“这是帕塔林派唯一做的正确的事情,免得你到处害人。”兰贝托嫌弃地看着乔凡尼为他包扎的伤口,那个裤腿上还有乔凡尼的鼻涕。
正在这时,酒馆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异端!异端!”
酒馆里所有人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几乎本能地揪住了各自最近的人,开始殴打了起来。
“以基督之名!”
“下地狱吧,异端!”
“魔鬼!魔鬼!魔鬼在这!”
“......”
酒馆里的众人鬼吼鬼叫了起来。
然后兰贝托一把拉住了乔凡尼,两人装模做样地打了起来。
“哦,我们这里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乔凡尼叫道。
“是啊,真是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异端!”兰贝托也装模做样地叫了起来,试图让周围的人以为他们已经很努力地在消灭异端了。
乔凡尼和兰贝托且打且退,一直退出了酒馆。
然后拿起了酒馆外的长枪。
“哦,我想起来了,今天到我们值班的时间了!”
“是啊,我们得去守城门了!守护我们的米兰!”
乔凡尼和兰贝托故意叫喊着,然后快步地向着城门口走去。
正当他们和正在值班的守卫交接好工作后,准备偷懒时。
城楼下来了一支近百余人的小队。
在埃里克的注视下,斯福尔扎仰起了头,对着城楼上的士兵们喊道。
“嘿!把门打开!我是斯福尔扎,黑玫瑰兵团的副团长!我现在有紧急的事务要上报给大团长。”
随后城门打开,然后正当斯福尔扎想要待人进去时。
从城门里侧走出一堆守卫,拦住了斯福尔扎和埃里克的队伍。
“抱歉。副团长,我们不怀疑您的身份,但是根据大团长新下的指令,现在是危险时期,任何人进城都需要接受检查,同时核实身份。”一个守卫向着斯福尔扎鞠了一躬,恭敬地说道。
“这......”斯福尔扎不自觉地瞄了一眼埃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