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祎接到了特里教授打来的电话，俩个小时前，他在魔都机场平稳落地，现在已经在喜来登酒店安顿下来了。

张祎问起特里教授明天来彭州的交通方式，特里教授回复说当然是乘坐航班。

周五从魔都飞往彭州只有一个航班，张祎都不需要追问航班号。

跟特里教授通完话，张祎把消息告诉了张宇琦，随后去了介入科。

老老丁的手术原本是想安排在周五上午的，可特里教授一过来，就没了时间，只能调整到了今天。

好在介入科手术并不多，钟院长的心脏介入也是刚刚开展，DSA的使用率没那么高，调整一下手术时间相对简单。

“术前检查就剩一個乙肝两对半没出结果了，其他都还行。”

宗茂衡说完话，自己都觉得有点纳闷，他堂堂一个主任医师，跟一个实习生说起话来居然有那么点汇报的意思。

介入手术对病人的创伤非常小，因而，手术条件相对宽泛，不像传统手术有那么多禁忌症。只要凝血功能正常，其他方面问题都不大，至于乙肝两对半，阳或阴对手术根本没影响。

“那待会吃过了午饭就把手术给做了呗？”

张祎心想下午是筹备特里教授欢迎仪式的关键时间，大事不会有，小事肯定一大堆，也就中午这段时间空闲。

宗茂衡点头表示同意。

去到病房看了眼老老丁，叮嘱他手术之前就不要再喝酒了，虽然介入手术只需要做个局部麻醉，不用禁食禁水，但最好还是不要吃东西。

老老丁很听话，全都答应了下来。

回到宗主任办公室，本想叫上他一块出去吃点饭，结果却被宗茂衡拉着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宗茂衡接受了张祎的建议，准备开展神经介入业务，却遇到了阻碍。

“怎么？钟院长不支持？”

宗茂衡叹道：“是脑外科反对。”

张祎锁眉再问：“他们也想开展神经介入手术？”

宗茂衡再叹一声：“他们要是打算开展神经介入手术的话，那我也就没这么闹心了，大不了把这块业务让给他们就是，可问题是，他们对神经介入不感兴趣，却又拦着我不让我开展，你说，这不是不讲道理嘛！”

张祎笑了。

心说，人家脑外科正是因为讲道理才要阻拦你的，只是这道理摆不上桌面而已。

别的不说，只说脑动脉瘤。

脑部动脉瘤并非实质性瘤体，而是颅内动脉血管异常膨出后形成的类瘤体结构，看上去就像是血管上长了粒葡萄。

传统开颅手术的做法是用钛夹沿瘤体根部夹闭，血流一断，瘤体内血液就会凝固，时间久了，便可机化坏死。

钛金属本来就不便宜，做成了医疗用品更是身价倍增，一个颅内钛夹的售价怎么着也得大几百块，一台手术用上它三个四个，那手术医生一个礼拜的饭钱也就出来了。

怎舍得让给你介入科？

不过，张祎之所以笑，笑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笑脑外科那帮家伙实在是蠢。

以介入手术治疗脑动脉瘤，所用方法是通过血管往瘤体里填塞铂金制成的弹簧圈，那玩意的价格比钛夹贵的多，也就意味着那啥会更高，一台手术做下来，手术医生一个月的饭钱都不用愁。

“脑外科都有谁在阻拦你呢？还有，他们都是怎样阻拦你的？”

宗茂衡颇有些愤懑道：“倪主任没怎么说话，朱易闻和吴卫华两人也没怎么表态，就于晓亮闹得最凶，先是把神经介入说了个一文不值弊端多多，又说我不懂脑部解剖，手术成功率肯定很低，万一在台上出了问题，他脑外科绝对不会帮介入科擦屁股。”

不帮擦屁股算是戳中宗茂衡命门了。

谁都不能保证手术百分百成功，若是术中万一戳破了动脉瘤，赶紧拉去手术室行开颅手术大概率还能保住病人的命。

但要是脑外科推三阻四，或是磨磨蹭蹭，那病人只能是死路一条。

一旦发生这样的极端情况，宗茂衡的介入科必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于晓亮，还真把自己当成倪主任的铁定接班人了？”

张祎的口吻听起来像是说笑，但心里面想着的却是……事不过三，他祎神是该出手教育一下这老兄了。

“不着急，宗主任，饭要一口口吃，任何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于晓亮他能不能接了倪主任的班，在我看来，还存在着极大变数呢。”

宗茂衡苦笑道：“就算他当不上科主任，可搅和起来也够让人头疼的，唉，跟这种人做同事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张祎又笑了。

不知道对于晓亮来说，跟他张祎做了同事，算不算倒了八辈子血霉。

中午的手术，依旧由张祎主刀。

比起前两台，老老丁的这一台做得更加顺畅。

宗茂衡在一旁忍不住感慨道：“祎神就是祎神，你这进步的速度，完全称得上是一日千里啊！”

张祎随口怼了一句：“手术中不准讲荤段子。”

宗茂衡没反应过来，DSA室的护士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宗茂衡更加困惑，追问那护士有啥好笑的。

那护士道：“我给宗主任出个谜语吧，说飞机上入洞房，答一成语。”

宗茂衡想了好一会，猜了几个答案，却都是错的。

那护士咯咯笑着道：“这成语你刚说过呀！”

我刚说过？

宗茂衡左思右想，始终不得其解。

那护士笑的更加欢快：“就是一日千里啊。”

但见宗茂衡仍旧是一副迷惑模样，那护士又跟着解释道：“入洞房要干啥？飞机飞的又快，不就是一日千里么？”

宗茂衡终于明白了过来，乐得大笑不已。

手术室中欢乐多，只要手术做得顺利，各种玩笑满天飞。

附院如此，彭州其他医院同样如此，上一世读博时省人医依旧如此，在东方肝胆进修，吴老爷子跟小护士开起玩笑来更是过分。

只是小说和影视剧作品把手术室演绎成了一个极为严肃的地方，使得人们信以为真。但实际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能长时间处在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中，外科医生也好，手术室护士也罢，都需要也习惯了以这样的玩笑来缓解紧张情绪。

那么，有没有进到手术室不苟言笑的医生呢？

有！

要么是个雏儿，要么就是那种手比脚笨极其不自信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