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再有就是当初接受人家狼牌公司白送的宫腔镜时，所签订合同中有明确条款规定，医院一方有义务全力配合公司方的产品推广活动。

交涉了大约十分钟，钱晓琴的态度终于软化下来。

依旧阴沉着一张老脸，表示说可以允许这位eason医生上台手术，但她不可能为其做一助，只能安排一个科里年轻医生上台配合。

赵经理将钱晓琴的意见转达给了张祎。

张祎耸了下肩，笑道：“无所谓啊，如果她同意，都可以不用她科里医生上台配合，我可是带助手来的哦。”

也不知道是张祎说话声太大，还是对方耳朵太尖，远在五步之外的钱晓琴竟然听到了，冷哼一声，毫不犹豫答复道：“那最好了，就让你的助手上台吧。”

宫腔镜手术都不大，捅不出多大点篓子，气头上的钱晓琴一时顾不上什么规章制度，一心只想着出口胸腹间的郁闷之气。

最好搞砸了手术！

看那狼牌公司的熊经理如何收场。那个小女人真是太不懂事了，上任后跟她的第一次合作就敢这般耍弄她钱大主任，这活动若是真搞砸了，她必须把状告到狼牌公司总部领导那边。

这种人，不配当大区经理。

赵经理不敢做主，一個电话打给了会场中的熊佳琼。

熊佳琼听了赵经理的汇报，淡然一笑，应道：“那就按钱主任的意思去做呗，我这就通知何霞医生，并安排人把她带去手术室。”

何霞听课正听的专心，突然接到熊经理的通知，说张祎要她去手术上台做手术，整个人瞬间呆愣住了。

这可不是在附院手术室跟着张祎学做手术，这是在两百多号妇产科前辈们注视下的演示手术哦！

她这么个刚毕业的菜鸡，能行吗？

会不会拖了张祎的后腿？

万一搞砸了手术，她被嘲笑也就罢了，毕竟小医生一枚，过了今天，明天都不会有几人还能记得。可张祎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形象万一因她而轰然崩塌，那她负得了这个责任吗？

熊佳琼看穿了何霞的心思，淡然笑道：“你可以对自己没信心，但不能对张祎有怀疑，这台手术不过是个宫腔不全纵隔合并粘连，对他来说，难度系数几乎等于零。”

也是。

何霞回想起在附院手术室张祎手把手教她做宫腔镜手术的那一幕，隔着她的一双手，张祎都能把宫腔镜器械操作的那么熟，今天这台手术，肯定不会出意外。

但见何霞不再那么胆怯，熊佳琼随即叫来手下业务员，将她领去了手术室。

手术室中，张祎在二道门外的沙发上正在闭目养神，他在火车上确实没睡好，确实是做了一夜的梦。

只不过并非什么女劫匪要劫他的色，而是仨巾帼英豪跟他在一张硕大无比的床上混战了整整一宿。

何霞没敢打搅张祎的休息，蹑手蹑脚坐在了张祎的身旁。

但张祎还是觉察到了，睁开眼，笑眯眯看着何霞问道：“有点小紧张？”

何霞点了点头。

张祎忽地换了个话题：“你看过NBA的比赛吗？”

何霞应道：“看过，但不多。”

张祎点了点头：“其实，NBA的球员在场下训练时，投篮的命中率都挺高，可到了场上，有些球员却怎么投都投不进，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何霞摇了摇头。

“心态！一个优秀的球员，到了场上依旧能保持住一颗平常心，他就能克服掉紧张情绪，发挥出真实水平，反过来，若是不能保持住一颗平常心，上了赛场势必紧张，恐怕连平时水平的三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

何霞若有所思。

张祎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接道：“脑子里别想着什么演示手术，别想着外面有多少人在观看，把精神集中在手术上，集中在你手中的器械上……”

何霞苦笑插话道：“道理我都懂，可脑子却由不得我啊！”

张祎笑了笑：“教你个办法，上台前，把这台手术的手术图谱在脑子里过一遍，等上了台，就去观察手术的真实术野和手术图谱有什么不同，这样，既不会造成你在手术中走神，还可以轻松摒弃掉你脑子中的那些杂念。”

何霞面露惊喜之色。

张祎接道：“所谓手术功底，不过是一个动作练了几百上千次形成的肌肉记忆，张三能练出来，李四同样做得到，换了王二麻子，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手术医生的水平为什么会有高有低呢？关键一点，就在这心态二字上。”

何霞若有所思道：“怪不得邝主任的手术做得那么好……”

张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咱能换个人夸赞吗？邝大主任的手术……”

实话实说，老妈的手术灵性是不错，但悟性相对差了点，这是女外科医生的通病，不只是老妈一个人的缺点。

但，邝大主任颇有些强迫症趋向，做起手术来对自己总是要精益求精，结果却往往适得其反。

这世上万事万物可不存在绝对的完美，过度追求完美，得到的一定是缺憾。

何霞急急辩解道：“我的意思是说，邝主任在手术台总是能保持高度的精神注意力……”

手术室头道门被病床推车撞开，张祎瞅了眼推车上挂着的床头牌，是妇产科的病人。

“好了，换衣服准备开工，你今天要是能过了心态这道关，我就能保证你在十年内成为附院妇产科的头把刀，取代邝慧瑾。”

何霞回应以腼腆一笑。

十年后邝主任差不多就该退休了，被取代是早晚的事，只不过由谁来取代存有悬念。

但肯定不会是她何霞。

张祎瞅着何霞，玩味笑道：“怎么，嫌十年时间太久？那就八年。”

何霞浅浅一笑，只当张祎在跟她开玩笑。

但张祎的态度却是相当认真，他以上一世的成长经历得出来一个结论，能否在手术台上做得到摒除杂念，才是一名优秀外科医生所需要具备的最重要素质。

这属于天赋，就像是篮球场上的那些大心脏球员，单靠练是不可能练不出这种心理素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