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听到下人的禀报,蔡泽惊得连朝服都忘了继续穿,拖着半身朝服,连忙几步靠近下人,凝声发问:
“你说的可是真的?”
“先生,小人不敢有任何虚言,现在咸阳西城门、南城门,两处地方全都有人在分发琉璃,所有琉璃都只要一钱,不仅如此,还在一旁贴了琉璃制作之法。”
“不论何人过去,全都诵读一遍琉璃制造之法,之后再将琉璃卖出。”
“现在两处城门,已经是站满了人。”
说完,下人从兜里拿出一块琉璃,递给蔡泽:
“先生,这就是我挤进去后,用一钱买下来的琉璃,请先生过目。”
蔡泽接过,拧眉盯着琉璃。
这块琉璃成色并不太好,可也是圆润无比,形状大小与鸡蛋类似。
若是以往,恐怕一金都买不下此等琉璃,可现在,竟然只要一钱?
沉吟许久,蔡泽抬头看向下人,问道:
“两日前,是不是有人用一身家产,换了两块绝世琉璃?”
“没错,先生,此事已经传遍咸阳,甚至,就连咸阳之外也都有流传。”
“何人所买?”
“听说,是一位姓吕的大商,在相国府旁边开典铺。”
“姓吕?呵。”
蔡泽顿时轻笑一声,双眼微眯,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之后,立马说道:
“持我官印,去典客府,让他们去找仲平,带着仲平,前往王宫门口,等王上召见。”
“喏。”
……
相国府。
吕不韦听完吕思静的汇报,只惊讶一瞬,便又立刻冷静下来。
眉头紧皱,让侍女继续为他穿衣。
待将官服穿好,吕不韦这才凝声说道:
“逼人之事暂且搁置,拿着似虎琉璃,尽快赶往燕国,将琉璃卖出。”
听到这,吕思静急声劝解:“先生,不如三块都带上,去齐国卖,齐国富商多,还能多回本。”
“荒唐!”
吕不韦罕见地怒骂出声,吕思静顿时低下脑袋,躬身站着,不敢言语。
看到吕思静这幅模样,吕不韦也知道自己心乱了,深吸一口气,平缓片刻,这才沉声道:
“燕赵之战,赵国不仅拦下燕国使臣,更是将燕国富商拦下,其他国家并没有这个措施,也都有各国商人身在咸阳,你有这个想法,那些一钱买到琉璃之人,就没有这种想法吗?”
“还有,另外两块琉璃绝不能动,一是王上所赐,二是返王之恩,只能卖似虎琉璃。”
“喏,思静这就去办!”
吕思静听完,也不再多说,拿起摆好的似虎琉璃,快速跑了出去。
等吕思静走后,吕不韦阴沉着脸,双手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向着王宫走去。
……
王宫大殿。
众臣站好,等到嬴子楚进来,全都齐齐拜道:
“臣等拜见王上。”
“平身。”
“谢王上。”
嬴子楚刚刚坐下,众臣还未完全起身,蔡泽便直接出列,大声说道:
“王上,臣所查仲平细作一事,已全部查清。”
嬴子楚顿时挑眉,惊讶地看着蔡泽。
蔡泽可是查了足足俩月,也静默了俩月,没想到,今日竟然这么直接了当。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嬴子楚感觉有点不对,可现在是早朝时间,得公问公办。
沉吟片刻,嬴子楚这才问道:
“仲平可是细作?”
“王上,仲平此人,不是细作。”
先是回答一句,蔡泽继续说道:
“仲平祖籍,皆为赵人,世居邯郸郊外之仲村。”
“二十年前,暴雨倾盆,山崩地裂,仲村及其双亲,皆罹难于泥石流下,仲平幸被其恩师所救。”
“其师者,鬼谷一派,多年之间,将所学之道,尽授于仲平。”
“岁月如梭,恩师归天,仲平学道有成,可不齿赵王之昏庸,不愿为无道之君所用,故隐匿其才华,乞食于邯郸,行丐之事。”
“六年前,王后以质于赵,为解王上之急,王后亲携政公子,遁出人质府,以引赵军之耳目。”
“途中,赵军搜查甚严,王后深知:一母一子,目标显著。遂将政公子,托付于老妪之手。”
“当时,仲平饿昏于道,王后见之,心中不忍,便自扶仲平,坦然进入医馆,同时躲过赵军之搜查。”
“之后,仲平感恩戴德,志在保驾,如影随形,守护王后、政公子,不辞劳苦。”
说完,蔡泽顿了一下,缓了口气,再次说道:
“王上,自被王后所救,仲平便再也没有与其他赵人过多接触,六年之间,皆在人质府,与政公子同吃、同行、同睡。”
“其所作所为,政公子皆悉洞鉴。”
“故仲平此人,并不是赵国细作。”
嬴子楚微微点头,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看了一眼吕不韦,见他没有任何动静,便出声问道:
“吕相,现事情已经查明,你有何说法?”
吕不韦深吸一口气,出列站好,缓缓说道:
“王上,此事典客既已查明,应当依律而行,臣……别无他议。”
嬴子楚这才展露笑容,摆了下手,笑着说道:
“来人,召仲平。”
经过侍者传达,仲平从大殿之外缓缓走进。
谁也没看,仲平直直走向前面,走到与吕不韦持平的位置,仲平这才躬身拜道:
“草民仲平,拜见王上。”
“仲平请起。”嬴子楚笑着伸出双手,隔空虚扶。
等到仲平起身,嬴子楚这才说道:
“仲平,典客已将你之细作一事全部查明,经过两月细查,你不是赵国细作。”
“王上慧眼。”
仲平再次揖礼,起身后,又转身对着蔡泽,笑着微微躬身:
“多谢典客。”
“仲平客气,尽职尽责,无需多谢。”
蔡泽也是笑着回礼。
客气完,仲平转头看了面无表情的吕不韦一眼,面对嬴子楚说道:
“王上,既已查明草民不是细作,不知草民能不能上告一人?”
听到这话,嬴子楚突然有些头疼,不经意地瞥了吕不韦一眼,嘴唇紧抿,迟疑片刻,这才问道:
“不知仲平想告者何人?”
“当今相邦,吕不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