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名况,字卿,赵国人。
此人不仅在历史上鼎鼎大名,在现在这个时代也是大名鼎鼎。
儒家学派的领军人物,百家争鸣的集大成者。
如果说吕不韦是杂家的继承者,那荀子的地位,可能就与尸佼一样。
任何一家思想的代表人物都是不能小觑的,他们继承,他们创新,他们为后世之人扩展道路,他们的成就,值得后人敬仰。
然而,在现有的时代,他们是被反驳的,没有众多的人反驳、嫉妒他们,就体现不出他们的才学,更无法彰显他们的能力。
荀子曾三次成为稷下学宫的祭酒,总领稷下学宫多年,但因有人暗中诋毁,齐王不得不将荀子遣退,保护是一方面,不喜也是一方面。
因为,荀子他总是在稷下学宫里赞扬秦国的法,这让齐王怎么能忍?
不夸人治也就罢了,赞美秦国算怎么一回事?
虽然祭酒之位被撤,但人才到哪都是人才,齐国遣退荀子,荀子游走到楚国,即便没有任何功绩,还是凭借名声就得到一个县令,在这里,他也是将李斯与韩非教导出来。
虽然他想就这样了却此生,在兰陵安安静静地当一名儒学大家,可事与愿违,这世上总是不缺少后悔的人。
天下大变,赵国被灭,列国争先变法,变法强国的时代再次来临。
魏国的情况愈加严重,逃向魏国的百姓越来越多,后胜终于扛不住了,或者说,齐国终于扛不住了。
他们何曾见过,短短三個月的时间,边境百姓竟然少了三万余人这种场景?
天下从未有过之事!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这个道理他们现在也才明白,不论他们怎么防备,不论他们下达多么严重的诏令,还是有人不惜以生命代价进入魏国。
还好,亡羊补牢的道理他们也懂,即便真的不想改变制度,但也得做一些表面事情,让自己国家的百姓看到他们的王,并没有忘记他们,并没有忘记变强的心思。
经过后胜的提议,在楚国做县令的荀子,就被齐王重新请回稷下学宫,重新任命祭酒一职。
不过,刚刚任命,便被齐王派去秦国,说要见识见识所谓的《吕氏春秋》,同时也叮嘱荀子,如果能够得到千金,那这千金,便全是稷下学宫的,随便荀子怎么安排。
仲平低头看着关于荀子的消息,这些就是荀子跟着齐国使臣周子来秦的主要原因。
看似是齐王的安排,但仲平总感觉荀子也想来一趟秦国看看。
荀子可没有骂过暴秦俩字,不仅如此,对秦国的法,更是无比赞同。
况且,荀子年纪已经很大,名声也已经很大,若是他不想做事,列国的王没人会逼迫,这跟有没有胆量无关,这只跟名声有关。
听闻荀子入秦,仲平就开始着手打听荀子的事情,除了为什么入秦,他也是打听到荀子的为人性格。
不过,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齐人说荀子很残酷,因为他在稷下学宫之际,突然心血来潮,效仿暴秦之法,从早到晚,一天的安排都被制定的明明白白,稷下学宫的学子,每天日复一日重复做事,早就对他很是厌烦,恨不得他立马离开。
楚人说荀子很和蔼,因为他在兰陵之际,从不在寒冷和酷热的天气下征召劳役,将兰陵上下的职位分配的明明白白,任何事情出错,都能快速找到相对应的人,而不是随便指定一人接受惩罚,不仅如此,有人欺压他们,荀子不会因势而为,而会因事而为,谁对谁错,都有一套规定的模板,罚有错之人,赏有功之人,甚至,他还将兰陵的赋税降的很低,藏富于民,丝毫不理会楚王征税征兵的无理要求。
然而,邯郸人却说荀子很强壮、很善谈,他离开家乡的时候,身高八尺,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他行事做事很是果敢,这天下,没有他服气的人。
除了这三种,其他还有说荀子自私自利、心胸狭小、知识渊博、海纳百川等等等等。
看着这些调查,仲平都不由得有些心惊。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竟然可以有这么多的性格。
但荀子究竟是一个什么的人,这件事等会就能看到。
齐国来使,自然要拜见秦王,今天,就是他们定下的时间。
放下手上的资料,仲平穿好朝服,就向着咸阳宫前进。
照常的行礼拜见,经过一系列的事情后,吕不韦终于上前说道:
“王上、太后,齐国使臣周子、荀况入秦,请见王上太后。”
嬴政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期待感直接拉满。
荀况,荀子!
听说这人很厉害,这人能不能成为秦国臣子?
想到这,嬴政不免有些激动地侧目看了一下赵姬。
不过,赵姬可不管荀子孔子,她的心思也没那么复杂,既然是齐国派来的,那自然都是外臣。
“召两位外臣入殿。”
吕不韦退回原位,准备好的侍者顿时大喊:
“召周子、荀况入殿!!”
随着声音的传递,仲平也是好奇地转身向后看去,等看到进来的人,不仅突然愣住。
不仅是他愣住,其他人也是不由呆愣。
在他们的印象中,荀子应该很高大,不说八尺,也应该是七尺左右,毕竟,荀子他本人都说: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则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
可现在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位不足七尺的荀况。
荀况头发胡子皆是花白,背部稍驼,身上穿着打扮皆是一丝不苟,神色更是无比肃穆,年纪虽然很大,但行走的速度,却丝毫不慢于旁边的周子,甚至,还要快上一些。
奏章上写的明明是以周子为主,但现在这架势,明显全都公认以荀况为主。
没办法,这人太耀眼了,耀眼的让他们看不到别人。
两人进殿,仲平的目光放在荀况身上就没离开过,直到荀况停下脚步。
荀况精准地落在准确位置,稍落吕不韦半步,停下恭敬地礼道:
“齐国使臣荀况,拜见秦王、秦太后。”
等到荀况说完,周子也是拜道:
“齐国使臣周子,拜见秦王、秦太后。”
荀况是作为使臣来的,不是作为儒学大家,也不是被请到秦国来的,身为使臣,自然要拜见王、后两人,但是他的年纪又很大,所以,他不必弯腰太甚,可以比周子的幅度轻很多,这是对老年人的宽容。
赵姬让两人起身,按照模板样式问道:
“两位外臣入秦,不知所为何事?”
周子作为此次入秦的主要使臣,他还是有点作用的,听到这个问题,直接上前说道:
“回秦太后,此次入秦,我等主要是为两件事,其一,为盟好之约而来,前些时日,我王发现,齐秦两国盟好之约所剩时日已然不久,此次前来,正是为续加时长而来,其二,为贺寿而来,我王听闻秦太后寿诞快到,便派我等二人,前来为太后所贺,礼物也是带到。”
听到这,赵姬嘴角微扬,心情有些愉悦,还有人记得自己生日的感觉确实不错。
“多谢齐王好意,盟约一事,还请齐使与吕相商讨,贺寿一事,此事还久,还未到时日,如果齐使愿等,可以等时日到了再谈,这些日子,可以住在使舍。”
“多谢秦王,多谢秦太后。”
两人入殿,就是为了这两件事情。
事情说完,自然也就离开。
不过,走到半路,荀况突然转头看向一人。
殿内九成的人都在注意他,荀况的动作,自然也是被他们看到,视线转过去,就看到仲平与荀况正在对视。
等荀况离开,仲平也是有些奇怪的摸不着头脑。
他对自己笑干什么?
认识自己?
正当仲平奇怪的时候,就听到上面问道:
“仲御史认识齐国使臣荀况?”
听到赵姬的询问,仲平立马出列回道:
“回太后,并未见过。”
“哦~”赵姬嘴巴微张,略微颔首,随后紧接着说道:
“仲御史身为秦国重臣,可不要与外臣交往过甚。”
“臣领太后之命。”
仲平面无表情地恭敬揖礼。
这不是赵姬第一次找他麻烦了,这几个月,这种情况持续了很多次。
次数多的让他都有些习惯,也让朝臣都有些麻木。
虽然知道赵姬正在慢慢倾斜于吕不韦,但仲平也顾不得这些,反正过了这几天,吕不韦就会跟他预料的一样,彻底完蛋。
开历史倒车的人,都不会被历史所容。
照常教导完嬴政,正当仲平要离开的时候,嬴政突然问道:
“先生,你可是去见荀子?”
仲平一愣,想了想,没有隐瞒,笑道:
“王上聪慧,臣确实有这个想法。”
这段时间,除了赵姬找茬,仲平感觉嬴政也有点不对劲。
在赵姬找过他之后,之后的一些日子,嬴政突然变的很是端正,对于任何事情,都是一板一眼。
但这种端正,却让仲平看到一种疏远感。
不过,到了最近,嬴政又突然恢复原样,变的跟以前没有任何区别,说话方式也是重回以往。
这种改变,让仲平看的是莫名其妙。
不过,他也只是认为嬴政少年心思罢了。
毕竟,叛逆时期,做的事情总是会奇奇怪怪。
没到他们那个年纪,是不会明白他们的心思的。
嬴政脸上带着兴奋说道:
“先生带我一起如何?”
“太后可知?”
“先生不必担忧,政已经告诉母后,母后也已经同意。”
仲平略微颔首,答应了嬴政。
“好,既然王上想见,那臣就带着王上,不过,王上还需带上几名护卫。”
“自然如此,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政明白。”
答应之后,仲平站在学宫门口,等着嬴政去换衣服。
没过多久,嬴政就带着几人走了过来,除了最前的那人,其他人皆是身强力壮,胳膊比仲平的小腿还粗。
而紧跟在嬴政身后的那人,眉目小心地看了一眼仲平后,便又快速垂下视线。
仲平不认识这些人,嬴政每次进入学宫,身边都不会带任何侍者,所有的事情,全都是他一个人完成,当然,其他公子也是一样,学宫学习的时间,不能有任何侍者进入学宫,他们是进来学习的,不是进来享受的。
见人到齐,仲平直接带着人离开。
秦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生物,历代秦王逛咸阳跟逛自己后花园一样,在仲平不关心的情况下,嬴政跟赵姬都不知道出宫多少次,否则,几年的时间一直待在咸阳宫,可不得将人闷死?
仲平本想先回府邸,然后他自己去请荀子上门,结果没想到,刚到自家门口,就看到齐国使臣的两辆车停在那。
刚刚来到,车上的周子就立马跳下来,笑着说道:
“仲子可算来了……”
说到一半,突然瞥见跟在仲平身后的人,周子脸上顿时一惊。
“这,外臣……”
仲平连忙打断:
“齐使不必多礼,还请入府谈话。”
周子也是立马反应过来,知道仲平的意思,对着嬴政稍微礼了一下,对仲平说道:
“还请仲子稍等片刻,荀子刚刚前去出恭,等会便到。”
仲平也是察觉不对。
仲子?
他什么时候成子了?
“齐使可真会说笑,仲平何德何能?不敢言仲子一说,还请齐使换个称呼。”
“哈哈哈哈!仲子说笑了,这个称呼不是周子说的,是老朽说的。”随着声音拉近,荀子也从拐角处几步赶来。
看到嬴政,稍微拱手,笑容满面:
“荀子见过小兄弟。”
听到这话,嬴政挑了挑眉,兴趣更是增添不少,恭敬揖礼:
“政见过先生。”礼完,紧接着说道:
“先生为何自称荀子?很别致的自称。”
“那是因为天下人都言荀子,老朽再推脱,岂不是谦虚过甚,惹人生嫌?”
“可政怎么记得,儒家曾言中庸之道?如此自夸,可对得起中庸二字?”
“对得起,如何对不起?儒家确言中庸二字,中庸之道,毋趋极端之境,一旦偏激,则必招祸患,此乃天道之理,不过,小兄弟,你有没有想过,谦虚一事,是不是也是如此?天下有识之人都认为我有大才,因为此,天下列王,也皆称我为荀子,如果我再说我不如他人,担不起荀子一称,这是在损我,还是在损天下有识之士,或者说,还是在损天下的王?”
嬴政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那不知先生为何不礼称政为秦王?反到称小兄弟?先生不是一向以礼为重?面王不礼王,可对得起礼?”
荀子背起双手,侃侃而谈:“秦王,乃秦国之主,一国之主,坐镇一方,着王服,礼王冕,一举一动,皆以国事为主,然此刻,小兄弟一未着王服,二未礼王冕,三未影响秦国大事,我为何不能称你为秦国小兄弟?”
“荀子好口才,政辩不过。”嬴政直接笑着拱手认输。
荀子也是笑着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