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82章 三人成虎,移花接木(1 / 1)独坐渔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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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大殿内众人目光的汇聚,空气仿佛凝固,每一丝细微的响动都显得格外清晰。

吕不韦,这位权倾一时的相邦,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缓缓转身,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似乎踏在嫪毐紧绷的神经上,慢慢逼近,直至站在嫪毐面前,那双深邃的眼眸充斥着稍许复杂,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嫪毐此刻犹如一叶孤舟置身于狂风巨浪,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内心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从踏入这朝思夜想却又暗流涌动的主殿起,他的世界便失去了色彩,只剩下无尽的惶恐与不安。

那些往日里习以为常的礼仪规范,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却脑后,就连向秦王嬴政与太后赵姬行礼的基本礼节,也是遗忘的一干二净。

面对吕不韦能穿透灵魂的审视,嫪毐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他是被吕不韦送进来的,要说最熟悉他的,除了赵姬,也就剩下吕不韦,对方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拳头紧攥,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却远不及内心的煎熬。

吕不韦会不会揭穿他?

他会不会当场被缉拿?

喉咙蠕动,嫪毐不敢出声,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在吕不韦面前,他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能静静地等吕不韦的态度。

大殿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每一秒都像是漫长的一个世纪,所有人都在等吕不韦的选择。

吕不韦不紧不慢绕着嫪毐转了几圈,就在这时,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那笑容,既有嘲讽也有怜悯:

“仲御史,请问,你我上次的辩论,输赢如何?”

上次?

嫪毐低着头,心中翻江倒海,思绪万千。

吕不韦问上次,难道是第一次的一字千金?

第一次的一字千金,仲平是在最后上场,与吕不韦展开一场震撼天下的辩论,结果是……

“吕相,是……是平胜了,当时平言:己身不法,何以法人。”

嫪毐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望向吕不韦,声音很轻。

吕不韦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穿过朝堂上的重重人影,仿佛穿透时空的壁垒,望向了更远的未来。

昨日的太阳已经落下,今日的太阳正在升起。

他的辉煌与挫败,仿佛都会随着日升月落,化作历史长河中的一缕轻烟。

沉默良久,吕不韦突然轻声笑道:

“说的对,己身不法,何以法人,上次辩论,仲御史,确实是你赢了。”

言罢,吕不韦缓缓转身,面向秦王嬴政与太后赵姬,深深一拜:

“王上,太后,此人就是御史仲平,不会错。”

吕不韦的肯定将这件事落下锤子,赞同嫪毐就是仲平的,又多了很多人。

王绾不敢相信地看着吕不韦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震惊、失望、乃至愤怒。

片刻的沉默,王绾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猛然间抬手指向吕不韦,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吕相,替换御史仲平,这分明就是你的计谋!!”

王绾的声音在空旷的朝堂上回荡,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你找来一个不知根底、不明来历之人,企图用来替换威名赫赫的御史仲平!”

“吕相,亏我以往还认为你一片忠心,未曾想,未曾想你竟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荒谬至极!荒谬至极!!”

“王上,太后!”

王绾突然转身,面向秦王嬴政与太后赵姬,躬身行礼,声音中满是决绝:

“臣死谏!此人绝对不是御史仲平!此事绝对与吕相有关!此事背后,定有吕相的手笔!还请王上、太后明察秋毫!谨慎思量!切勿让奸佞之徒得逞,以免我大秦基业毁于一旦!!”

王绾的慷慨陈词,如同惊雷般在朝堂上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他的身上,有的惊讶、有的疑惑、有的则是一脸平静。

王绾猜对了,此事还真的跟吕不韦有关。

但他只猜中了一部分,眼下发生的事情跟吕不韦没有关系,他只不过是尽自己的所能推了一把力,让这把火燃烧的更加旺盛。

对仲平的谋划,吕不韦一眼就能看出。

嫪毐不过是一枚棋子,从踏入早朝的那一刻,嫪毐就已经身在局中。

对于嫪毐来讲,从他野心绽放的那一刻,他的死局就已经定下。

冒名顶替朝廷重臣,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更何况嫪毐还被嬴政所不喜。

至此之后,但凡与嫪毐牵扯过深之人,都将会被嫪毐拖下深水当中,没有半分余地。

可看出又能如何?

他想做的事本就是逆势而为,想要做成非凡之事,为了达成目的,有时也不得不采取一些不得已的手段。

况且,仲平的谋划,又怎么不能成为他的助力?

借力打力,才是正确之道。

看着极度愤怒的王绾,嬴政也不由头疼不已。

有一位忠心耿耿的臣子很好。

有一位能在自己犯错时敢于大胆指出的臣子更好。

但忠言逆耳,良药苦口,王绾好过头了,也直率过头了。

光明正大地说出吕不韦与仲平的政见不合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将这种没有调查过的事直接甩在吕不韦的身上。

虽然猜中几分,但绝大部分还是在瞎捉摸。

想了想,嬴政也只能摆手令道:

“来人,王御史等人有些不清醒,但都是秦国栋梁,架出去。”

周边站着的士卒立马一拥而上,将跟着王绾一同谏言的臣子全都架了出去。

等愤怒咆哮的声音逐渐拉远,嬴政这才缓和下来,笑着对嫪毐安抚:

“仲御史昨日想必是公务繁忙,休息得晚了些,故而今日来迟,这也是人之常情,无需过于介怀,既已到来,入列便可。”

听到这些,嫪毐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也算终于落地,浑身的冷汗这才收住,连忙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臣多谢王上体谅。”

说罢,随便找了个位置,嫪毐便直接走了过去。

不过,刚刚站定,还没站稳,便被旁边的人轻轻推了一把:

“仲御史,您站错位置了,您应该站在典客的旁边。”

典客?

闻言,嫪毐快速抬眼看了一下,就发现蔡泽站在自己前面的几个位置,旁边的位置还在空着。

刚刚放松下的心再次提了上来,对提醒的人稍微礼道:

“多谢提醒,刚刚有些忘记。”

“无碍无碍,仲御史快去吧。”

嫪毐低着头越过几人,走到蔡泽的身边。

刚刚吕不韦站出来的时候,蔡泽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既然嫪毐已经出现,那他再站在中间也是无事汇报,还不如回到自己的位置。

不过,嫪毐的所作所为让他极为不喜。

从进来到现在一言不发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位置都能站错!

这简直就是糊涂中的糊涂!

但此刻廷上的所有臣子,或许也都在跟嫪毐一起装着糊涂。

难得糊涂大概就是这样。

察觉到身后有些许地动静,蔡泽侧目一望,就见嫪毐正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的身边,那模样显得有些拘谨和不安。

以往他需要仰视仲平,但现在,他却需要俯视‘仲平’。

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别扭,蔡泽勉强露出自认为和煦的笑容,对嫪毐低声说道:

“平弟,昨日你恐怕喝多了,今日做事实在有些糊涂,但大致无碍,不过,稍后别忘记前去学宫教导王上就行。”

闻言,嫪毐心头猛地一紧。

还要教导王上?

这次的早朝好不容易被他糊弄过去,没想到接下来还有一道困难在等着他。

嫪毐心中暗自叫苦,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面对蔡泽的提醒,他也只能回礼致谢,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后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突如其来的闹剧逐渐平息,早朝的氛围也变得沉闷而压抑。

大臣们纷纷收敛起之前的情绪,各自归位,但空气中仍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不安。

往常,赵姬的声音总会在各种建议中适时响起,或赞同或否定,为朝堂增添几分活力与色彩。

然而,今日的赵姬却异常沉默,从嫪毐出现始至终都未曾开口,仿佛对这一切都已失去兴趣。

早朝的钟声终于敲响,宣告着这一场特别的早朝结束,众人纷纷走到中间,恭敬地向嬴政和赵姬行礼。

就在众人行礼之际,赵姬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大殿,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嬴政望着赵姬离去的方向,心中不禁长叹一声。

赵姬只是对军政大事不太敏感,但对这种极为明显的谋划,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能在后宫站稳跟脚,赵姬凭借的可不只有漂亮二字。

但叹息完,他也并没有跟着赵姬一同离开,而是照常前往了学宫。

很多事情需要解决,他需要安稳住现在的嫪毐。

嬴政步入学宫之时,嫪毐早已候立在一旁,他身形微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二人依照礼制相互致意后,嬴政并未多加言语,而是径直走向书架,从里面抽出一本还未看完的书籍,坐在桌案前,强行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嫪毐紧张的站在那,喉咙蠕动几下,见嬴政没有问自己,片刻后,心中的紧张也是逐渐放松下来,趁着空闲时间,也是将仲平整理的书籍翻出,仔细观看起来。

他看的是仲平以往整理的《商君书》,上面写着各种优缺。

即便很多字都不认识,即便这本书的内容他很不喜欢,但嫪毐还是尽力的读了下去,因为他要尽早的熟悉仲平的一切,包括他的字迹以及他的思想。

屋内极为安静,没多久,外面守着的士卒便打破室内的静谧:

“王上,侍女杏儿求见。”

杏儿?

难道因为这件事母后就不要她了?

嬴政稍微想了想,放下手上的书,出声回道:

“让她进来。”

“喏。”

随着门扉轻,杏儿低着头,抱着几本奏章小步走了进来,对嬴政轻轻欠身,杏儿低声说道:

“王上,这是近日的奏章。”

看着数本奏章,嬴政不禁眉头紧锁:

“这不是太后该处理的事?为何要搬到这里?”

“王上,太后她……”杏儿的声音微微颤抖:“太后她说,日后这些事就是您的,她,她将不会插手任何事情……”

说到这里,杏儿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嬴政的脸色已经阴沉如墨。

嬴政并没有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在杏儿身上,这是他跟赵姬之间的事情,杏儿不过是被挤在中间的人。

没想到,这种事情最终还是发生。

他与赵姬之间的亲情产生了一丝裂缝。

赵姬心中对他开始陌生,更是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

将奏章提前全部交给他,这就是赵姬的泄愤方式。

简单却又直接!

赵姬就是在告诉他,既然他想掌权,那她就让他掌权,不外乎早几年晚几年的事。

可这种事怎么能随随便便?

这不仅关乎孝道的名声,更是与秦制紧密相连。

先河这种事情从来都不能轻易开启,否则产生的后果谁也没办法预料。

赵姬甩手不干,这不正是在逼着他向她道歉?

承认自己的错误?

可自己哪里有错?

即将成长的孩童第一个敌人总是自己的父母,他们不喜欢自己父母对自己的任何安排,他们想要自由,他们想要没有约束。

但嬴政却是相反,他希望赵姬不要那么自由,他更希望赵姬能够收敛一下自己的心性,成为太后,也该成熟起来。

就凭赵姬的心性,魏无忌只是看了一面,便能猜的大差不差,更不用说每日站在廷上的诸多臣子。

恐怕他们早就猜到赵姬的想法,但谁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在静静地等着。

要么在等仲平犯错,要么就在等赵姬犯错。

但凡有一人犯错,那么他们就可以群拥而上,将早已名声显赫的仲平一棍打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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