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最靠后的那条时间线。

破旧街区内，四处散落着无数亮晶晶碎片，好似盖下一层荧光糖霜，充斥着某种病态的璀璨。

在这其中，迸发出一道道金属碰撞声。

叮！叮！叮！叮……

许文抡起黑刀，接连猛攻向神父。

论体格，其实许文略逊于神父。

但长时间的锻炼下来，许文早已经习惯，将自己的身体逼到极限，完全无视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

呼吸也好，肌肉收缩也罢，对许文而言都可以无视，坏了就让宁宁再修好！

由此，他爆发出的速度与力量几近非人，竟硬是逼得神父冷汗直冒，连连后退！

“？！”

神父一时间反应不来，依靠【信仰】的完美选择艰难抵抗。

而当他目光放远，看见花坛中楚老板的尸体，狰狞的笑容便再度涌上，甚至松了一口气。

“【信仰】能为我指出最完美的选择，不会有错！”

“你和楚希说了那么多，但你们影响不了我的【信仰】，事实就是事实！”

神父挥刀逼开许文，狰狞笑道：“此时此刻，是时间的最后，你和张叶都还活着，但楚希已经被我杀掉，她的尸体就在那边！”

“你看！看啊！你不敢看吧！”

“……”

神父的低吼响彻街区，三两步冲上前，接连劈砍许文数刀，一时间鲜血四溅。

许文砍红了眼。

……

……

远处。

夜幕组织海都第五大区负责人——【镜面】张叶，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楚希的尸体、杀红眼的许文、步步逼近的神父……

张叶的神情复杂。

他下意识地将手伸向大衣内，想要从【镜面】中抽出武器，支援许文。

但刚一动，他全身就发出一阵“哗啦”的脆响。

好像身体各处藏满威化饼干，每动一下都被会碾碎许多，让粉末掉落出来。

“……”

张叶的动作僵住，表情恍然。

他讨厌这种感觉。

……

第五大区，代表夜幕的“心脏”，主要负责大规模运输作业。

心脏是人体枢纽，是绝不能出错的关键性器官。

该大区负责人张叶，也以精准、有序、稳妥著称，深受众多夜幕组织成员信赖。

然而，【镜面】索要的代价，是张叶的韧性。

随着时间推移，张叶的身体与内心都逐渐变得脆弱，整个人的状态也越发不稳定。

他从一个阳光开朗的青年，变成一位瘦削的风衣怪人。

在某一天，张叶脸上出现一道裂缝，他内心也第一次开始害怕——

万一我做错了，怎么办？

脆弱加重，恐惧发酵。

张叶用绷带裹紧自己全身，以对抗那没由来的恐慌，让自己能尽可能多地做事。

……

……

最后时间线。

“张叶，你我二人都清楚，咱们都受不了了！”

神父一边压制许文，一边继续劝说张叶，大声道：“【概念】讨厌我们，向我们索要代价，要彻底毁掉我们！”

“我们不能让【概念】如愿！”

“有些【概念】愿意帮忙，愿意给我们指引，给我们新的能力！”

神父握紧砍刀，厉声道：“【信仰】想帮我们，你又何必拒绝？”

“……”

“合理。”

张叶抿了抿嘴唇，用唾液润湿裂开的唇瓣，轻声酥脆道：“但我拒绝。”

神父不解，看向自己这位老对手，也是老朋友。

他们同样在走向毁灭，但选择却截然不同！

神父状若癫狂。

“为什么？就因为夜幕组织的理念？”

“我不强求啊，你要做就去做，但你何必一直链接【镜面】？【镜面】要毁了你！”

说话间，神父受【信仰】指引，选择抬起弩枪，瞄准张叶。

咻！

扳机扣下，一枚弩箭贯穿张叶腹部，发出的却不是血肉被穿透的声音，而是脆响！

咔嚓！

张叶硬撑这一枪，颤抖着起身，任凭血液浸染腹部。

“我果然，还是想辞职……”

……

……

张叶想辞职很久了。

他本打算趁着圣诞节结束，夜幕组织压力不大时，跟大姐辞职。

但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沈北与【过载】叛逃，第二轮【任务】发布。

张叶思来想去，还是得撑着。

等二轮【任务】结束，三轮【任务】又接踵而至，夜幕组织人手严重不足。

张叶又能怎么办呢？

他用绷带缠紧自己，鼓起勇气继续干，打算等【月亮】污染源被清理后，连N+1都不要了，果断辞职。

……

也正是在这次【任务】途中，他正式认识了楚希和许文。

前者是第十二大区负责人，张叶久闻其名，但始终没什么正面搭话的机会。

后者，是杀掉了狂徒陈同的新人，被标注为失控边缘，由庸医作保。

这两位极特殊的链接者，都有一种“盲信”。

盲信自己、盲信夜幕组织、也盲信张叶……

张叶这才能鼓起勇气！

……

然而，许文和楚老板能鼓励张叶，却无法拯救自己。

【月亮】污染源将三人分开。

【信仰】的完美选择，让神父趁机行动。

最终，楚老板被神父杀死，许文也被神父逼入绝境。

张叶能做什么呢？

他挪动酥脆的胳膊，从大衣内掏出两面镜子，其上【镜面】显现出另两道熟悉的人影。

是许文和楚老板。

是“第二时间线的许文”，以及“第一时间线的楚老板”！

楚老板还活着，许文也正在跟神父纠缠。

两人瞧见【镜面】中的瘦高人影。

“张叶！”

两条时间线内，许文和楚老板同时呼喊。

“我在。”

此刻，张叶的语气有些落寞，跟两人说一些有的没的，例如没骨气的脆弱感叹。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们，我真没用！”

“……”

张叶碎碎念着。

片刻过后，许文和楚老板重整态势，开始互相配合，联手迎击神父。

而张叶在沉默片刻后，不再打扰两人，而是独自喃喃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们。”

“——但【镜面】可以。”

“只有我，还有我携带的无生命物品，才能穿越镜面！”

张叶站直身体，直视向狰狞的神父，鼓起勇气颤声道：

“我不能放弃【镜面】，因为只有【镜面】，才能穿越被【月亮】污染源影响的时间！”

“【信仰】的完美选择的确厉害，让莪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容错率。”

“所以——”

张叶咧开嘴，露出裂缝满布的白牙，对神父阴森笑道：

“我就用【镜面】循环穿越时间，来回往复不断，以确保自己不会错。”

“我已经这样做许多次了……”

“但一次也好，无数次也罢，我都不会停下！”

“直到找出能救下所有人的最优解，击溃完美选择！”

“我一定能做到！”

唰！

神父想要阻拦，但张叶已经钻入其中一片【镜面】，进入其中楚老板所在的第一时间线。

……

……

唰！

张叶从楚老板的玻璃【镜面】中钻出，吓了楚老板一跳。

咔嚓！

与此同时，张叶的眼角开裂，掉下一小枚亮晶晶碎片，落在破旧街道的地上，熠熠生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