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战被金色船票裹挟,穿过壶底的传送法阵,出现在了壶口。
这里已经早早有一艘船,等候多时。
韩战被传送到船上的那一刻,天地彻底漆黑一片,仿佛一下子从白天变成了黑夜。
永暗之河,真如其名。
在韩战上船的那一刻,船便开始向前航行起来。
说来也怪,韩战才刚从水行星离开没多久,他和船似乎有着某种未解之缘。
只不过,和水行星上的“豪华”巨船相比,这一艘船就小了许多。
如果要形容,它更像是古代载客的木船,只不过要更大些,内部空间足够坐四五个人。
船在永暗之河上航行,激起一阵水波纹。
夜晚行舟,别是一番体验,如果这里不是永暗之河的话。
韩战攥紧的手心微微出汗。
寂灭的氛围之下,甚至能够听到他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韩战愣了一下。
他又仔细听了听,脸上的惊讶变成了戒备。
他猛地转身,果然看到了一道黑漆漆的身影,沉默地坐在船舱另外一隅!
第二个心跳的源头,找到了!
“你是谁?”
韩战眉头紧蹙,心中愈发警惕起来。
他如今实力已经超越神明,感知更是极为敏锐,就是这样都没能发现对方的出现。
这让对方在韩战心里愈发神秘,也愈发危险。
“我是谁?”
随着那人沙哑的声音响起,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环境的韩战,也勉强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
那是一個十分苍老的老者。
老到满脸都是褶子,甚至快要堆叠在脸上,本来就不清楚的五官更加模糊许多。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你只要知道,我们在同一艘船上。”
韩战:“……”
这不是废话吗。
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
韩战在心里腹诽一句,对方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又有些神神鬼鬼,在永暗之河这样的环境下,更阴森了几分。
“坐稳吧,船要加速了。”
老者开口道。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样,脚下的船猛地向前,巨大的提速让韩战几乎要倾倒。
还好他及时扶住了船框。
哗啦啦。
木船之外响起了船只破浪的击水声,水声潺潺,似乎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恐怖。
“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者像是能猜出韩战心中所想一般,开口道。
“因为我们在永暗之河的河面上,等同于是它的内部。”
“内部?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是,永暗之河对未吞噬之物寂灭凶狠,对已吞噬的,就不再在意。”
老者在“已吞噬”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听到这里的韩战心里咯噔一下。
“没错,我们在永暗之河的内部,我们,已经被它吞噬。”
老人说这话时,韩战仔细辨别,对方的声音没有明显波动,表情也很正常,不像说谎。
难道说,自己真的被永暗之河吞噬了?!
“那我们还有机会离开这里吗?”
韩战沉吟之后,开口问道。
“出去?哈哈哈哈,年轻人,谢谢你给我带来了一个,迄今为止我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想要从永暗之河离开,的确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连创世神都无法做到。
韩战的心沉了下来。
他现在也不确认,究竟破晓有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骗自己,还是,对方的目的就是让自己被永暗之河吞噬。
最终,韩战还是决定相信一次破晓。
既来之,则安之。
“这艘船会驶向哪里?”重新稳定好心态的韩战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问道。
“这艘船,会最终驶向死亡。”
老人没有隐瞒,大大方方地告诉了他。
韩战:“……”
这绝对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韩战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本以为老人会像之前一样,给出一个回答。
没想到他却被韩战问得愣住了。
“是啊……我为什么……会知道……”
老人讷讷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不再开口说话,如同老僧入定一样,沉默在了黑暗中。
只剩下流水潺潺的声音,继续从船外传入船舱内。
就在韩战以为老人不会继续说话的时候,
这个神秘的老人突然轻轻拍打着船窗,发出富有节奏的轻哼。
那似乎是一首韩战从未听过的曲子,沙哑低沉的嗓音,哼唱出了一种沧桑的岁月感。
“打开窗户,去看一看河面吧。”
“我们生来,本就是为了死去。”
韩战闻言推开船窗,低头向永暗之河的河面看去。
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
如果说,神秘老者的出现,让他感到惊诧和警惕,那么看见河面下的画面时,就只剩下了震撼。
那是……一个宇宙纪元诞生之初的画面!
老者的话还在耳边响起。
生来,是为了死去。
宇宙诞生于一个炽白微小的奇点,大爆炸的瞬间,仿佛一场让灵魂震撼的创世烟花。
这样的画面,如果不是在永暗之河,绝无可能看到。
特别是在看到这一幕时,老者那节拍古怪、更像是冷僻民谣的哼唱,沧桑岁月里面,又多出一份宇宙开辟的苍苍蔚然。
老者在歌唱,韩战在看着河面,唯有木船没有停下。
它趁着夜色,还在河面上疾驰行舟,未曾停歇。
韩战注意到。
随着木船的不断向前,河面下的画面也在不断变幻。
从宇宙创生到星球凝聚,从寂灭黑暗到群星璀璨。
在韩战的眼中,他仿佛化身成为宇宙意志,静静体悟着个中变化。
韩战的创世大道,在极快速的成长。
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比亲眼见证一次宇宙生灭,带来更多的创世感悟。
永暗之河固然寂灭恐怖,但谁又能够想到,其中还有此种际遇呢?
韩战眼中的宇宙纪元愈发瑰丽壮大,有了生机,生灵随之诞生,老者的歌声也愈发悠远高长。
突然,歌声戛然而止。
河面以下辉煌灿烂的宇宙纪元,也在这一刻跟着戛然而止。
寂灭,降临了。
“我好像知道……我是谁了……”
老人低垂着的头缓缓抬起,他的目光在这一刻有了短暂的清澈。
“我是——被永暗之河吞噬的——宇宙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