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你爱的是谁
1937年12月1日。
德奥合并公投。
德意志99.5%支持合并,奥地利99.8%支持合并。
1937年12月7日。
德意志帝国莫里茨·阿尔布雷希特·弗里德里希·弗朗兹·费多尔·冯·博克将军率领第三集团军进入奥地利维也纳。
德意志帝国首相将在圣诞节宣布德奥合并。
男人还可以留在奥地利一段时间。
他可以回到他的故乡林茨看看。
起初男人还在纠结自己应该穿军装还是穿西装,军装代表着男人的荣耀,代表着男人人生中最重要的时间。西装代表着男人的身份,他作为德意志帝国首相无与伦比的地位与权力。
最终男人选择两者都没有穿,只穿了一件普通的深色大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归家游子。
只不过。
跟着男人一起的高官与军官,都极尽可能地穿着最精致的衣服,似乎想把所有勋章荣耀都给戴上。
1937年12月10日。
奥地利。
林茨。
莱昂丁镇。
自从1907年离开后,男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满打满算刚刚好三十年,不得不说故乡的变化还是大,原本只有贵族和有钱人才用得起的电,现在几乎家家都有了,这里也通了火车。
变化大到男人已经认不出来了,看着学校里面光着脚的孩子们,男人才觉得有些熟悉。
男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那个时候,男人的成绩还很好,跟父亲的关系还算不错,后来在父亲要求自己去当一个公务员,男人却想当一个画家,即使是撞得头破血流也想当一个画家。
没想到。
男人似乎的确成为了一个公职人员。
当抵达莱昂丁公墓的时候,男人让身边的人都离开,也不要打扰到这里任何人的生活。
独自一人抵达一座墓前,这是两个人合葬的墓,墓碑上面写着两个男人最熟悉的名字。
就和所有父子关系一样,男人与父亲的关系很差,与母亲的关系很好,只不过父亲与母亲都离开的很早,父亲在男人十四岁去世,母亲在十八岁的时候去世了。
就在男人沉默的时候。
“阿迪......”
一个声音在男人身后响起。
是一个穿着修女服的妇女,看起来大约四十岁左右,即使没有化妆,也能看出年轻时非常漂亮,令男人略感熟悉。
“您是?”
“艾丽卡,我是艾丽卡啊,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艾丽卡?......我想起来了,没想到是...我们应该有三十年没见了,没想到您成为了一名修女。”
男人想起面前这位女性的身份了。
就像所有游子回到故乡时一样,男人的老邻居,已经三十年没见到的邻居。
修女向着男人说道。
“我现在不叫艾丽卡了,成为修女之后我的名字叫格特鲁德。”
“那我现在应该称呼您为sister,还是称呼您为mother?”
按照宗教传统。
应该称呼修女为sister,称呼年迈或者受人尊敬的修女为mother,这和身份地位无关,是基本的礼仪,即使是男人的身份也不例外。
修女笑了笑。
“叫我sister吧,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首相阁下?”
男人苦笑着摇摇头。
“就叫我阿迪吧,即使过去三十年,我也是这片土地的儿子。”
“没想到我们的画家已经成为了德国首相,我第一次在新闻上看到你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两人一起步行在公墓园当中。
“即使到今天我也还是想当个画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能够实现小时候梦想的人,只有极少一部分。”
“那您呢,sister,您怎么会成为一个修女?”
“那倒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单纯是因为家里没有钱,而且我也不想结婚。”
男人有些哭笑不得。
他都忘了修女的出身还是个小贵族。
一般贫穷的小贵族,无法承担起结婚的嫁妆,只能让女儿成为修女。
“您知道吗?在我年轻的时候,我都想过很多次等我成为大画家之后,我就准备回来娶您,”
“那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谁能看得上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流浪汉呢?”
男人自嘲地说道。
时间已过三十年。
正因为心中已经不再介怀,现在男人已经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如果是面对另外的人,那男人可做不到这么坦然。
两人一起回到教堂,一起品尝,一起聊起过去。
只不过这种时间对于男人终究是短暂的。
男人向着修女说道。
“谢谢,sister。”
“谢我什么?”
“应该说谢谢您不怕我,在我身边的人,不是害怕我就是崇拜我,或者说更加复杂的......总之,很难得能够与您这么聊天。”
“可能是因为阿迪你已经伟大到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了吧?”
“什么意思?”
修女向着男人笑了笑。
“首相,帝国,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太遥远了,遥远到我根本都理解不了。在我的记忆当中你还是当初的小画家。如果我跟你相处的越久,越了解你,那估计我就会害怕你了吧,我就不可能用现在的态度来面对您。”
“那看来.....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应该说等你不做首相了,再回家来看看吧。”
“好。”
........
...
成为首相对于男人带来的只有痛苦。
帝国。
民族。
仇恨。
都太过沉重。
沉重到凡人根本无法承受的地步。
时代的尘埃足以碾碎任何人。
如果可以的话,男人不想成为首相,他更想当一个修女口中的小画家,爱德华可以不顾一切,放弃他的王位,去追寻他的自由。
男人做不到。
一旦想起1914年的战争,他的灵魂就永远无法得到安宁。
那是男人的挚爱。
也是男人最为痛苦的根源。
如果将这份爱与痛化作实体的投影。
1937年12月20日。
德国。
柏林。
无忧宫。
这次男人换上了他的军装,他的铁十字勋章,他的荣耀,他所有的一切。
男人在无忧宫的庭院见到了希尔德。
相比较来说。
希尔德正坐在庭院的长椅上,身上是一件日常的黑色及地长裙,看起来就像是童话中的公主,虽然希尔德的确是公主,但在男人的记忆当中,希尔德还是一身军装的样子,不过在1918年的战争过后,希尔德再也没有穿过那身军装。
“是刚刚从奥地利回来?”
“是的。”
男人走到希尔德的身边。
希尔德问道。
“你看起来有话想对我说?”
“我想请您在五天后宣布大德意志帝国的成立。”
“这件事不应该由我来做。”
“无关紧要。”
一般来说当帝国成立如此重要的事情,那只能由帝国的最高领袖来宣布,现在帝国的最高领袖是埃特尔亲王。
显然。
男人缺乏对埃特尔亲王足够的尊重。
这也是男人一定要去西班牙接希尔德的原因,他不能容忍帝国建立的时候,希尔德不在德国。
“那就让奥利去吧,我的身份不太合适。”
.....
男人陷入沉默当中。
希尔德抬起头看向男人笑了笑。
“你不会连奥利的醋都吃吧?”
“我指的不是这个。”
男人别过头去。
实际上是希尔德还是奥拉夫都没有区别,希尔德与奥拉夫不存在强烈的冲突,奥拉夫不仅是希尔德的继承人,还是希尔德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奥拉夫是希尔德权力的延伸,反过来他也会维护希尔德的权力。
男人感叹道。
“有时候我很羡慕他。”
“你也想当我的儿子?”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他那样的好运,这个世界上更多的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
从出生起点来说。
奥拉夫就是德意志帝国的王子,他毫无疑问将继承帝国的一切。
哪怕在1918年帝国覆灭,他是德国保皇党支持的人选,更何况他还是希尔德的儿子,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世界的权力也会自然向着他靠拢。
就算是与男人发生冲突。
男人也不可能永远执掌权力,最终还是会把权力交给他。
希尔德倒是笑了。
“你不会觉得自己很普通吧?”
“至少对比起你们来说我还是很普通。”
“前英国国王也自认很普通,配不上英国人民的崇拜。”
男人从一个奥地利普通平民。
再到一个流浪汉。
最后成为德意志帝国的首相。
哪怕是希尔德都是有着沙恩霍斯特的血脉,以及几乎可以称之为上天恩赐般的美貌,才拥有如今至高无上的权力。
男人只能说道。
“我是指出身。”
“我可以给你公爵之位,以后你的儿子出身也是公爵,如果你想要的话。”
男人转过身看向希尔德。
“我爱的人.......”
“如果我答应你呢?”
希尔德直视着男人的眼睛,突兀地说道。
......
懦弱的。
可悲的。
胆怯的。
男人还是不敢直视着希尔德的眼睛。
“我的公主,请您不要开这种玩笑。”
“你害怕了?”
“我不会背叛您,也不会背叛我的战友。”
对于男人现在的身份来说。
与希尔德在一起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他对德意志帝国的功绩已经超过俾斯麦,他会理所当然获封德意志公爵爵位,德意志功绩最伟大的公爵与德意志最漂亮的公主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现在的世界局势仿佛又回到1914年之前的美好年代,各国维持微妙的平衡,也努力维持着和平。
只要男人稍微退一步。
就不会再重复1914年的错误。
不过。
这等于让男人放弃帝国首相的位置,放弃他的理想,他的执着,放弃他二十年来坚持的一切。
很多时候男人都会幻想过是否能够与希尔德在一起。
当事情真的摆在男人的面前时。
他不可避免的退缩了。
如果没有1914年的那场战争,他只是个落魄流浪汉,他永远无法与希尔德在一起。
如果有1914年那场战争,他将会成为德意志帝国的首相,他永远无法与希尔德在一起。
与希尔德在一起会让男人得到幸福。
他无法容忍自己得到幸福。
希尔德目光看向面前的男人,希尔德已经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了。
“那我跟你说说过去吧。从1913年的时候,我开始玩弄权力的游戏,我想要的是整个欧洲。为此我从1914年开始就开始铺垫,不过,就算是我也只不过是凡人,我可做不到控制人心。就像你,就像贝当元帅。还记得当初兴登堡元帅跟你说,要你发誓效忠威廉二世才给你首相的位置吗?其实没有这个条件的,是我让他加上去的。”
“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来说已经接近失控了,我必须想办法控制你。所以我想让你背叛我,这样你才会被那该死的愧疚感困住,就像兴登堡元帅对威廉二世的愧疚。”
“我应该感到生气吗?”
“对正常人来说应该是这样。”
的确被这样算计的话,正常人都应该生气。
只不过男人却完全提不起生气的感觉来。
他的内心中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空洞。
让他丢失了作为人的情感。
“然后?”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最终演变成一场超出所有人控制的战争,战争的结局,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
“您反对战争?”
希尔德双手抱胸。
“如果我说自己反对战争,那未免也太可笑了,不过我得告诉你,阿道夫,你可能会再次输掉战争。”
“德意志必须强大到战胜一切,否则他就应该毁灭。”
“好吧,好吧,现在我也管不了你。”
“我会拿下整个欧洲的。”
男人强调道。
来到希尔德的面前,向着希尔德单膝跪了下来。
“1916年的索姆河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间段,也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时间。唯一让我感到庆幸的是,我们的公主还在,我不会再让您上战场了。我以瓦尔哈拉起誓,巴伐利亚第十六预备步兵团的忠诚,我永远不会背叛您,您只需要端坐在王座之上,我会将整个欧洲献给您。”
时间过得太快了。
男人已经成为帝国首相,所有人不是崇拜他就是恐惧他。
只有在希尔德面前。
男人才是那个小小的士兵,才是他真正的自己。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爱的是希尔德。
还是爱的是那个爱着希尔德的自己。
世界上很多事情注定是没有答案的。
但他会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
即使撞得头破血流。
...